第01章 家中(上)109

  唯独,我的父母,不敢见,不想见。害怕……不敢祈求原谅,只好远远避开。

  这个时候,所有的伪装都显地拙劣。我就像一个做坏事被抓住的孩子,却死不认错,偏生还藏不住心事,恼羞成怒。

  我说:“你来干什么?不要假惺惺的!不要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在母亲的眼中看到了受伤。我抖着嘴唇。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可是我不能在她面前这样做。

  我怎么能忘记,这对一个母亲是怎样的伤害?我怎么能够……

  母亲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是不是又做贼心虚?你以前……就是这样的……”

  我咬了咬嘴唇,半晌,咧着嘴道:“我做了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么?有什么好心虚地。不要以为……”说到后面我把话吞了下去。

  母亲一怔,脸色惨然,笑道:“那好,我们今天就不说这些。不论你是以前是怎样的人,现在也伤害不了我们。所以我来看看你,也是没有什么的。”

  伤害不了你们?母亲,你以为这样可以骗到我么?心,是最容易被伤的。

  “可是我不喜欢,还是你想看我失败的模样?”我勾起嘴角,嘲讽的道。“请你离开。”

  每说一句,伤害她也是在伤害自己。

  我几乎不敢抬眼看母亲的表情,可是这时候,如果我认错,难道徒留最后伤心?

  “原来,你这么不想看到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母亲缓缓道:“虽然你是高高在上地无回仙君,可是在我眼中,你始终是我的儿子。你爸……他不愿来看你,我知道他更伤心所以才不来。但是我忍不住……三年多了,从那天你破门而出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母亲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即使没有,也希望你能回来,可是等你再出现的时候……”两行眼泪缓缓的留下来,母亲声音哽咽:“再回来,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对不起,就当可怜我一个做母亲地心吧。”母亲端出一盒月饼,放在我地床头。强颜欢笑:“我本想常来看看,可是却没想过你会不喜欢,你毕竟和我们不一样……”

  母亲站起来,定定的看了良久,最后说:“你和我儿子长地很像,真的很像。”

  她走了。

  我低着头,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自己做的最最错的事是什么……

  最错的事……

  便是不该贪恋这二十年,如果不贪恋这二十年,他们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他们的人生里不会再有我。柳下手时也不会再犹豫,母亲也不会伤心,父亲也不会痛苦。

  最错的便是我的自私。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理由去重生为一家人?如果不是一家人,是不是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如果不是一家人,一切是不是更理所当然?如果不是……

  上一次,徒留痛苦的是我,这一次,是他们。

  是我的自私。如果我可以,放弃这二十年,一切都会不一样……原来失败,是早已注定的。因为我是柳无回,不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必定走上注定的路。因为我放不开,我始终放不开前世的自己,前世的亲人,前世的一切……

  只是,当一切重来的时候,是否意味着悲剧也会重演?

  当年,我就没有明白,等如今明白,却都晚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

  只是远远的看着难道不好么?默默守护难道不好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母亲,父亲,柳。很高兴这辈子还能和你们做亲人,只是,这次又是我害了你们。

  我没有和你们做亲人的资格,强行勉强的恶果我已经看到了。报应我已经收到了,真的……

  我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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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醉生梦死 第05章 死不足惜(上)

  母亲走了,我却始终没有合眼,看着床边的月饼盒子,冷冷清清的。想哭却有些哭不出来,责怪自己有用么?后悔有用么?什么都不能重来一次了。这时才明白,真是有些晚了……

  天色已然亮,我还在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

  一定要让他们离我远远的,这样,便不会再失败吧?

  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却不和我说。看着我一步步踏错,最终无法回头。当然……如果你不知道,也无所谓,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坐起来,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盒子,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有这么精致的食物。是母亲送来的,即使我变成这样,她也总是没有忘记。

  母亲,你想让我更加愧疚么?

  我,死不足惜。

  一阵风吹来,撩起我的发丝,只觉得胸口一凉。一看,却是一把剑……

  迟疑的抬头,就看到柳站在我的面前,双眼通红,握着剑的手在颤抖。我根本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便是靠墙而坐,这一剑直接将我钉在墙上。我的口中尽是腥甜的味道,看着他,神情呆滞。

  柳松开手中的剑,连连倒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嘶哑的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被他的声音惊醒,手一松,盒子便掉落在地,月饼滚出老远。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表情,想伸手去捡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胸口火辣辣的痛,这才彻底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我想要死。就真的有人来杀我了。

  可这把剑,不是逝。自从那天后,我就再没见过他用那把剑……

  至于柳为什么要杀我,理由太多。

  轻轻一声咳嗽,扯动了胸腔的伤口,让我微微抽搐。可是委实是没有力气了,根本没有再用手去拔剑的意思,我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连会否滑下来都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柳终于抬头。定定地看着我:“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还可以扰乱我们的生活,为什么母亲还要为你这样的人伤心,根本不值得!”

  他说到最后,竟似在嘶吼。

  我一口口吞掉口中的鲜血,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却是在笑。不过笑的很难看。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柳大声道:“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昨天你到底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如果你敢再靠近他们,我一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我……做了什么?”我缓缓道,“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么?咳咳……”

  “你自己清楚!”柳沙哑着声音。然后低低的笑:“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生做了你地弟弟。否则要恨便恨。要爱便爱,何苦……”

  “可惜,都是些废话……”我的声音显的有气无力。

  “是啊……都是废话。”柳忽然靠过来,脸几乎贴上了我的,顿时酒气扑面。而那瞳孔中印出我的身影,如此的丑陋和狼狈……

  他喝醉了。我哑然失笑,原来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放开压抑的情感。如此地激烈吧?原来,他的内心是这样的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早该放开。我的眼神渐渐的柔和下来,伸手就想去摸他地脸。在他还小的时候。我总这样欺负他。可是他却蓦地后退,顺手拔出我胸前的剑。血花四溅。

  眼前地景象都似变成了慢动作,我被剑带着离开,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抬头,就看到柳的脚,剑尖还在向下淌着血。他说:“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他说,他再也不要看到我。然后就走了……

  根本不回头……

  终究,有些记忆只有我一个人保留,怀念。在所有人都将它当作垃圾丢弃的时候,只有我还记得,我必须记得。

  我说不出话,口中全是鲜血,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张开嘴,无声的说,走吧,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再回来……

  鲜血染红了胸膛,染红了地面,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多的血……几乎都流不尽似的。

  原来,我要死了吗。才得知自己的错,都不愿给机会让我忏悔么?你们,怎的这样仁慈。我本想,多留一点时间去忏悔,去为你们争取,哪怕是一分一秒都是好地。

  生命在流逝,血液在减少。第一次,感觉的如此真切,是因为没有再翻盘的机会么?

  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你这样真难看,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徒弟。”

  我不无所动,原来是产生幻觉了。可是居然这样清晰,最后想的竟然是他,不是都决定去遗忘了么……

  “如果我再来地晚一点,你就要彻底地放弃么?这就是你的决定。”他说。

  不是,我已经放弃了,你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他顿了一顿,“不会伤害任何人,你还愿不愿意。”

  你不觉得太晚了么。真地……

  我不想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于是我伸手,抓住了面前人的脚。你看,不用管我了。救他们就可以,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师父……

  救他们吧……

  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

  “我也可以救你。”他缓缓道:“还是,你就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成全一些根本不明白你的人。他们只会恨你,不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一切,既然这样,你还坚持吗?”

  我点了点头,如果可以,我愿意。我就怕,连这样都不能够呢……

  “可是我不愿意。”那声音中带着隐隐怒气,是我从来没有发觉过的,“为了他们,你什么都可以做到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条件就是,活下去吧。”

  “你答应我,我就救他们。”他最后道,再不说话。

  活下去?

  如果这就是你的条件……我忽然笑了,绝望的笑容。如果你希望这样的我活下去,如你所愿又如何。

  救他们。我道,救他们,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好,我救他们。”他说。

第01章 家中(上)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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