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伊甸星系（三）
小巷里，乔凡尼和靡娅隔了二十米左右，躺着四目相对。
靡娅心说竟然又来了一个，装作神色如常的样子爬起来，尽管每动一下身体都叫苦不迭。
对方也努力撑起身，扶着墙爬起来，低着头极力克制双腿前行。
靡娅打量着乔凡尼。他有一头黑色柔软的短发，贴在面颊上有一丝秀气，极力克制的眼神又严肃禁欲。身材柔韧却并不结实，是个略显单薄的敏捷型。他看起来像个beta，但看这反应应该是个alpha没错的。
看衣着也不似刚刚那些小混混，隐忍的样子估计是怕冲过来会被自己干掉吧。靡娅看出乔凡尼可能只是路过被信息素引来了，可如果对方控制不住的话，自己也只能正当自卫了。
……虽然药物发情本来就是他的锅。
重科研的天启星系明确示范了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生物制药研究院博士靡娅自制的发情注射剂，可使omega信息素在五秒内扩散如同一场无形的爆炸，传播范围半径三十米，对alpha有效范围半径二十米，绝对有效范围半径五米。
药剂生效时间共五分钟，效果随时间减弱，只要挺过四分钟靡娅就可以离开这里。
他看了眼终端，还有三分钟，看着短，这个状态下可漫长得很。
靡娅打算开口让乔凡尼走出三十米的范围，就看乔凡尼勉强靠在墙上撑住额头，远远伸手止住了自己。
“你不要过来。”乔凡尼红着脸，眼神慌乱，羞涩的小表情萌了靡娅一脸。
“怎么，害怕了？”靡娅笑道，故意逗他，“合伙欺负omega时的厉害呢？”
“那……”乔凡尼别开脸，绷着表情不去看靡娅，每个字都带着对急促呼吸的压抑，“和我无关。”
“就算和你无关，一个alpha闻到那孩子的信息素就扑过来，我会信你是好心？”
“闭嘴，”乔凡尼闭上眼睛，堵住耳朵，眉头紧蹙，“你的声音我也不想听。”
靡娅愣了一下，声音这件事他还真没考虑。
“好听？”他问。
乔凡尼沉默。
“好不好听？”靡娅朝他迈了一步。
“别过来！”乔凡尼弓身，用力捂住脸。
靡娅也确实不好再过去，二十米内虽然效果相同，但万一对方没忍住朝自己冲刺了呢？
他缓缓舒了口气，忽然听对方声音极轻，带着些许克制道：“……好听。”
靡娅：“……”
乖乖……你这可……有点可爱……
感慨对方可爱的同时，靡娅发现了不对。乔凡尼能忍耐的时间太长，之前他实验过的alpha们能忍十秒都是厉害的了。
他疑问道，却几乎可以确定：“你似乎都是独自撑过发情期？”
这个问题似乎能刺伤alpha的自尊心，乔凡尼没有回答：“和你无关，走。”
小巷这么窄，靡娅要走只能和乔凡尼擦肩而过，他自然不会把乔凡尼放入五米的范围。
靡娅：“你先走。”
乔凡尼沉默了一会，耳朵也通红了起来，“……这个状态我离不开你。”
靡娅：“……”
这个状态alpha确实只会冲向信息素范围中心，能克制住不动就是奇迹了，更别提抽出理智往回走。
可是这句台词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可爱？有什么可害羞的？
靡娅又看了眼终端，还有两分钟。他清楚能挺过发情期的alpha不会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于是做了个决定，大步迈向乔凡尼。
与此同时，随着布料和身体细微的磨蹭，靡娅的身体也压抑极了。
“你别过来！”乔凡尼别开头，伸手想推靡娅，但被抓住手腕按在了墙上。
“又让我走，又不许我过来？”
靡娅身体靠向他，呼吸吐在他脖颈，“这份药剂带来的发情期能持续五小时，我们都不可能受得了的，做吗？”
乔凡尼不断抑制自己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放纵不羁的靡娅完全克制不住逗他的心态。
靡娅节操全无，觉得反正自己逗过那么多人了，最后也没个谁互相放在心里过，好玩就足够了。
他想象着在药效完全过去那一刹，让对方在自己的逗弄下破功，却拍拍他的脸说自己是骗人的，心情就很好。
乔凡尼闻言身体颤了一下，停顿过后更用力，挣扎了靡娅，“不，我和人有约。”
“咦，有心上人？”靡娅意外，忽然失了兴致。有心上人的他才不想碰。
“不是，”乔凡尼察觉到了，低下头，想要拥有这个omega的alpha本能让他下意识辩解起来，“是和好兄弟的……童子约。”
靡娅：“……”
啊啊啊太可爱了！！
这可是星历三百年，是个成年alpha，是伊甸星系！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奇葩啊！
就为了个约定自己挺过发情期？你兄弟说不定根本没挺过去已经和人睡了的！
乖乖求你醒醒，一个约定而已，你不能真比一辈子啊！
哪有人会因为一个约定不顾眼前的……不顾眼前的……
会心一击的小阴箭‘嗖’地刺入柔软处，靡娅心里一闪而过地疼了一下。
他垂下眸，心里苦涩，又忍不住想翻白眼。
——妈的伊梵洛。别总让我想起你。
乔凡尼只觉得眼前人忽然失了兴致，眼神黯淡下去。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勾起下巴，强迫看向美人。对方手里带着泄愤一样的狠劲，两人目光相触，棕色眼眸里的不甘和难过让乔凡尼意识到，他正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又是约定？”
靡娅声音有点难受：“为了个破约定，等一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孤独一辈子，放弃眼前？”
话一说完，靡娅忽然觉得情绪降了下去，应该是药效到时了。
乔凡尼望着他，有一瞬理智忽略了身体的情|欲，他看透靡娅，淡淡道：“你也喜欢上别人不就好了。”
靡娅心里一空，眼前这人分明是看穿了自己死吊在一棵死吊在别人身上的歪脖子树上。
他虽压着对方，却觉得对方压了上来。
乔凡尼伸手搂住靡娅的腰，扯开他白大褂上的腰带，目光淡薄，“五小时的话，做吧？”
靡娅心神一颤，猛然推开乔凡尼。
药效明明过了，这人……并不可爱啊。
他眨眨眼睛，试图稳下心神。想到刚刚对乔凡尼的做法，顿时尴尬起来，自己真是……那个状态下不小心情绪失控。
都是伊梵洛的锅。
“很遗憾，骗你的。”靡娅快速提起情绪，对乔凡尼一笑，但笑得勉强，和他之前预想的胜利者姿态完全不同。
“是骗你自己吧。”
乔凡尼平淡地勾了勾嘴角，只多看了靡娅一眼。与不止一次打了发情注射剂相对适应了的靡娅不同，他的身体状态还需要一定时间恢复。感到情|欲忽然消失，他整个人就困倦了起来，靠墙蹲坐下去，扶着头闭目养神。
不知休息了多久过去，对方一直没有声音，估计是走了。
乔凡尼本是这么以为，在一次呼吸时随意抬起头，却见对方蹲在自己面前，满眼无所谓地盯着自己。
“我刚才想了想，没有五小时，确实挺遗憾的。”
靡娅盯着他，然后俯身靠过来，伸手撑住墙，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乔凡尼有点愣。
双唇分开，靡娅轻笑，眼里却是冷的：“再见，不可爱的小可爱。”
语毕起身走人。
这次的艳|遇靡娅很满意，对方纯情可爱，对情|欲青涩的同时又反差出一种不好控制的冷静洞察力，吻他时很有征服感，又像懵懂初恋。
他喜欢的伊梵洛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靡娅自己也不可能和伊梵洛在一起。但他可不想因为喜欢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存在，就孤独一辈子。
——虽然，即使他这么想了，还是放不下伊梵洛。
想到这里他走得更快了。乔凡尼已经被他完全抛到脑后，他没想过会和乔凡尼再见，也不打算再见。
乔凡尼蹲坐在原地，缓缓吞咽了一下。他抿住唇，好像那里还有对方的余温和幽香。
白大褂的胸章上是被三条大蛇缠绕盘踞于根部的世界树，下标蓝色水钻，四个星等。
代表着天启星系生物制药研究院博士。
一个艳丽，深情，诱惑起人来够味的omega。
他的笑，愤怒的眼神，失神的眼神，吻自己时半眯的眼。
——我们还会再见的。
乔凡尼撑着头，想着刚才的场景，嘴角不受控制上扬，眼里满是回味。
“……可爱。”
正当这个人生头一次近距离接触omega的纯情alpha体会悸动时，他的终端忽然震了。
德蒙的脸出现在自动射出的白名单光屏中，背景是一颗星球的半圆，显然是星际港口，“你的信息拐弯抹角什么意思，直说？”
乔凡尼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速战速决，会被监听。王宫有假德蒙，当心伊梵洛，两人可能是一伙。还有，小心星际港口那个宪兵团的莱——”
光屏忽然断掉。
瓦尔哈拉宫，雨林会客厅。
伊梵洛总算见到了德蒙，却全程尴尬。
如果只是忘记自己的长相也就算了，可对方完全忘记了约定一般，对他伸出的小指熟视无睹，只是顺路带他参观了会客厅，并意思他应该直接带护卫队来一起遛了，说得像遛狗一样。
他想要的德蒙不该是这个态度。
虽然不想承认，但伊梵洛发现自己对德蒙完全没有感觉。
“研究院和护卫队的人既然都到齐了，宴会和研究会的时间也就按你们说的定了吧。不过，你不该找我说这些，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和我无关。
“如果可以，希望你以后不要来烦我。”假德蒙眯起眼睛。
乔凡尼如果在场，一定会赞赏他模仿德蒙到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地步。
伊梵洛望着德蒙，憋了十年的一肚子话没气氛也没条件说，他被恭迎到了门边，朝外跨了一步，但很快扭过了身。
“德蒙，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到底想废话些什么？”
“你真不记得小时候和人有过互相守护的约定么？”
“没有，你走吧。”德蒙烦躁地眯起眼。
伊梵洛的心沉下去，他转身踏出，忽然不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
德蒙似乎很安全，和他想的状况完全不一样，虽然他忘了自己，可出了什么事自己必然还会保护他。只是心里的空落感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也许过去了自己就会继续过以往的生活？
他沉默着走远，直到背后传来德蒙不经心的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将他钉在原地。
“就算有，那也是个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