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区(七)

  瓦尔哈拉宫。泰伦寝宫。

  泰伦坐在窗外的半圆阳台的雕花扶手上, 身体朝外, 上身微躬, 长腿弯曲踩着支撑扶手的栏杆固定身体, 看起来随便一动就能摔下去。

  风拂过他金色的碎发,坐在这个高度,视野可俯瞰眼前的王宫,和一小部分王都。

  他正划着手里终端的光屏。

  议会刚刚结束,继续用兵守着港口的想法被多数人赞同。

  后来经细致讨论,自己的职责多方修正细化的结果为:军队继续守着监狱和港口, 德蒙如果动手就让神机国出力负责。至于什么税收之类的他不想管,让厄琉斯操心去吧。

  光屏忽然闪动, 是来自部下的联络的联络。

  泰伦接收:“查到了吗?”

  部下:“有人在五区见过德蒙, 派勒特山附近居民也说记得坠机。厄琉斯在会议上说的应该不是假情报。”

  “……”泰伦不语,抬眼放远了目光。

  只要想到德蒙会来对付自己, 他感觉心里干涸的泉眼忽然泵动起来, 急速升温的血冲刷血管,就快沸腾蒸发。

  因为一件事,泰伦原本以为德蒙不会回来。

  那是半个月前的某天, 对所有人来说, 那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夜晚。

  除了德蒙。

  德蒙每年都会从这段时间开始联络卓尔星,准备为期一天或者一周的天启星系之旅。

  而十年来,最早开始的一次是十一月一日,最晚回来的一次是十一月十五日。

  那天傍晚,泰伦刚在竞技场训练完部下, 和部下拎着酒瓶又喝了一路,直到天逐渐黑下,已经再走不动了。

  一个月前,一咬牙把净土星边境送给卢西亚诺之后,他终于选了一天,能在夜里好好喝一次了。

  他用仅存的神智命部下回去,想一个人逛逛。

  部下们互相看看,把还没开封的酒又塞了几瓶给泰伦,泰伦也没拒绝,干脆腋下夹抱了五六瓶。

  前大皇子现二皇子的泰伦走在石路上,四周是林立的高楼,大地色缀着红,整体色调一片金红贵气。

  泰伦想,明明是建筑的血管脉络是合金架,为什么要装作它很原始?即使是在地球黄昏时代,这类建筑确实很原始就是了。

  他越走越远,越接近星际港口,越能看见远处的难民窟。

  对比八个区,王都幅员最为辽阔,无论八个区如何斗争扩张,也不可以超过王都,如果有超过的话,王都也就要转移了吧?

  听说七八区的难民才叫多,但他们活得很好,烧杀打砸抢各有自己的一套。怪在只要到了王都就会变得落魄如斯。

  德蒙如果在七八区,会不会活得很好?

  这个念头忽然浮起,他不由怔在原地,赶紧甩甩头丢掉它。一定是因为今天可能是德蒙离开的日子,自己才乱想。

  然而当他回过神,却发现身边景物透着熟悉,不知何时穿进了一片小树林。

  他一时不敢相信,缓缓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泰伦的目光穿过街道、人头、层层阻碍,一切都在他眼里消失,只有一栋不起眼的平民楼的二十层留在视野里。

  十一月一日,德蒙很有可能从那层的某个小窗口里出现,租一架飞船,直直驶向港口,眼睛盯着看不到的天启星系。

  很近了?泰伦感觉经历了一场梦游。德蒙住得远,抵达那个房间明明要穿越大半个王都,自己是怎么走到的都没印象。

  听说那是德蒙最常驻足的住所,就连他的虚拟对战室也固定在里面,战斗范围仅限制在不到一百平米里。

  泰伦还听说过那栋楼的户型设定有很大的客厅。但他听到就噗嗤一声笑了。

  德蒙才不会弄客厅。肯定是推门一看客厅大就定下了,之后再建成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浴池。最后本该是客厅作用的位置一定小得只能扔下个沙发,而德蒙会躺在上面看书,看累了会去阳台望着港口,看一架架运输舰、接客飞船驶远。

  泰伦就想,真想去看看。只要现在手边有架私人飞船就好了,有什么都好,他立刻飞过去。

  几秒后,他啧了一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怀里几瓶或红或绿的透明液体,徒手开了瓶酒,咕咚咚一口气灌完,垂下了手臂,感觉更晕了。

  ——自己会走过来一定不是因为德蒙,也不是因为今天是十一月一日。

  而且在亚当星被虫子伤到,德蒙应该还在休养。

  他想着,又向那边走了几步,直到脚下被石阶一绊,惊于酒瓶落地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他想捡起酒瓶放到随便哪个方便环卫工人能看到的地方,就见酒瓶子一路咕噜咕噜顺着斜坡滚了下去,隐入夜色中小路的尽头,还能听见它继续滚着。

  可能会一直滚到这条路的起点?

  泰伦回头看了眼那个房间,又看了眼漆黑的来路。

  ——别这样吧,本来再来个十分钟就够走完这条路了。

  深夜的凉风微冷,将小树林吹得哗哗响。

  他半晌才压下心里的不悦,头晕脑胀,隐约听见一声叹气,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错觉,抬起僵硬的腿,一步一步往回走。

  王都即使十一月,也是怡人的气候。即使微冷,植物也还是绿的。

  泰伦来时不觉路长,走下坡路回去时却觉得整条路长得令人烦躁。双腿泛酸,在哪段都想坐下原地休息。

  他越走越觉得耐心耗尽,眼里的兴致被磨得一干二净,逐渐后悔起为什么要管一个酒瓶子,净土星民风彪悍,每天因酗酒不尽兴而摔碎的酒瓶子数不胜数,多或少自己一个有什么区别。

  如果自己当时转头继续走完那条路就好了,说不定……

  说不定喜静的德蒙就在小路尽头,正打算迈进来。

  “啊啊啊啊——”泰伦烦躁地仰天叫出声,喊得粗鲁又歇斯底里。

  他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树,不尽兴又踹了几脚,然后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泰伦稳了稳心跳,脾气发泄后的是空虚,又开了瓶酒,一口闷,然后呛得要死要活,使劲咳嗽了几分钟。

  心跳从剧烈到平稳,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已经温和且疲惫。

  ——去了也见不到德蒙,他才不会看自己一眼。

  他想,内心平静下去,又略感不安。

  ——如果当时转头继续走完那条路,或许就能直截了当地明白德蒙不在那了。

  泰伦垂头想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又下意识举起酒瓶子仰头灌起来,却什么也没喝到。他这才发现手里的是刚才被一口闷的空瓶。他盯着空瓶,又看看怀里其他三瓶,最后看向了长长的下坡路。

  到底他奶奶的还有多长啊?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泰伦皱眉,无聊烦闷地一伸手,手臂轻轻一扬,空瓶就顺着低矮的抛物线落了下去,没有摔碎,像上一个瓶子一样,骨碌碌滚了下去。

  泰伦也没多看,低下头,想从怀里再开一瓶,手刚握住瓶颈,耳边骨碌碌的滚动声就停了。

  瓶子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被撞回滚了一点,再没声音。

  仅容二人宽窄的石板路上,好像多了个人的气息。

  好像就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泰伦的手臂僵在那,头本能地一点点抬起来,止不住。

  小径不远处果然有一个人。泰伦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那人站在黑暗中,正迈着一级台阶。此时来人的动作停住,正低头看到那个滚到他脚边后停下的酒瓶,弓身捡起,辨认了一下瓶身的标签。

  月光隐约透过茂密的树影,照在那人金色的头发上,泰伦的心跳一顿,几乎屏住了呼吸。

  来人弯身的动作稳健,却并不着急,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

  泰伦看到来人抬头,动作一僵,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怎么办?

  泰伦一眼不眨,动了动唇,无话可说,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跳在静夜里擂鼓。

  来人拿着酒瓶,慢慢直起身,向他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笔挺而有力量感,像个多年训练出身的军人,泰伦再熟悉不过那种。

  泰伦已经无法移开目光,一动也不动,五感里只剩风声和眼前的人。

  怀里的酒从他腋下缓缓滑出半个瓶身,轻轻坐落在了台阶上。

  银白月光,寂寥夜风,迷乱树影。

  来人每靠近一步,就越接近大片月光,被从脚下多照亮一分。

  裤线笔挺的白色裤管。

  修长的腿。

  窄而结实柔韧的腰。

  挺直的上身。

  有攻击力的笔挺肩膀。

  耳边翘起的金发。

  高挺的鼻梁。

  和那双绿……

  “殿下,您怎么还在这?!”褐色眼睛惊呆了。

  泰伦嘴巴下意识微微开了一条缝,还是一眼不眨,但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月光下出现的是部下,对方也刚好看清自己。

  泰伦腋下的酒瓶子被他胳膊一动,碰倒了。

  风似乎更冷了。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扯起僵硬的嘴角无声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部下一脸忐忑,不敢走,也不太敢说话,仔细打量着泰伦。

  “噗。”泰伦垂眸,从鼻根喷出个笑,随即低头笑起来,他双肘搭在膝盖上,头越埋越深,笑得发颤。

  “殿下?”等对方笑够了,部下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您这是喝了多少啊?”

  “水有么?”泰伦抬头问。

  “水?”部下愣了一下,赶紧从腰带处拿出皮革水壶,尽快拧开,递上去,“有有有。”

  泰伦接过水壶,抬手全倒在了脑袋上,上衣也被浸透到肩膀。

  部下:“……”冷风吹来,他都替泰伦打了个冷战。

  泰伦起身,身形摇晃着往前走,舌头有点大:“别挡着。”

  部下:“……哦,殿下您早点休息。”说完继续往里走。

  “慢着,”泰伦突然叫住他,“你去那边做什么?”

  部下被对方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一脸莫名:“您忘了吗,我家住那边。”

  “……”泰伦沉默了一下,确认道,“在那边?”

  “对,对啊,”部下觉得泰伦真是醉的不轻,“怎么了?”

  “没怎么,”泰伦扭过头,继续往回走,“住那挺好。”

  部下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泰伦没听,走着走着,又灌了一瓶。

  他眼中无光,仅用惯性摆着腿,垮着肩膀和上身,一直走着,走着,走着。

  忽然他顿住了,背脊一下挺得笔直,眼睛瞪得大大的。

  泰伦嘴角惊喜地勾起来,眼睛发亮,盯着一处仰头灌光一瓶,甩手摔碎酒瓶的同时大步迈出去,越走越快,最后一口气奔出了小路。

  他从小路中如同一颗子弹冲出去,过了几米才定下身形。

  放眼望去,深夜的路口尽头只有冷雾。而低下头,是第一个落下的玻璃瓶子,正孤零零地停在一块大石头边上。

  泰伦哑然,然后边喘气边哈哈大笑起来,使劲笑,就像被看穿一场尴尬,竭力挽回场面。

  笑得醒了,他直起身,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通往王宫的路口,转身拐个弯去了竞技场附近的酒馆,很快又抱了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瓶子,东摇西晃地出来。

  买酒时,店长看他醉得惨烈,说要借他私人飞船回王宫。

  他怔了怔,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远方那个看不见的房间,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借飞船飞过去的时间。

  但还是拒绝了。

  距离王宫大概还有五六公里,他不介意在路上再喝个一小时。

  心里虽这么想,最后还是走不动了,一不小心就倒了下去。

  等泰伦再清醒的时候,天色伸手不见五指。

  他抱着一袋子酒倒在地上,衣服还没干,是被冻醒的。

  低头一看,那些瓶酒去了三分之一,而他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走到了哪。

  好在远山高处的王宫还是亮的,头顶的夜空亮如白昼,那些剑与盾的装潢反射着一层灯光,迷迷糊糊望去,像座黄金与水晶结合的项链。

  很好辨认。

  如果是徒步抵达,就要爬山了。尽管环山的台阶本是装饰。

  泰伦攀到山中时,又醉得看不清了。怀里剩下四瓶酒。

  如果愿意,以自己这个速度,再有半小时就可以进去了,他想着,又笑起来。

  ——那不如都喝光。

  他又开了一瓶,忽然看见有人从山间楼梯上匀速走下,一身黑衣。

  两人隔着二十来米远,逆着王宫的光,泰伦感觉对方有点眼熟。

  德蒙“嗯?”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泰伦?”

  声音真像。泰伦几乎能想象到德蒙挑起一侧眉毛的样子,于是笑了起来,感觉一路波折得到了奖励。

  他仰头又灌了一瓶,睁眼望着星空,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而眼里的星空也快速流转起来。

  他感觉自己在飞。然而结果当然是整个人直直仰倒下去,滚下了楼梯。

  大概滚出七米后停了下来,泰伦躺着缓了缓疼,撑起身,努力甩甩头站起来,弯腰一个个捡起酒瓶,在怀里抱结实。

  他想直起腰,脚下却踩空一级台阶,又滚了下去,顿时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还是勉强伸手撑住地面想爬起来。

  结果手下一滑又趴了下去。

  泰伦一手抱着酒瓶,一边用力皱起眉,在地上扑腾,心里固执地想,怎么就起不来了?

  接着他听见耳边有一声呼气,无奈又嫌麻烦。

  他的胳膊被人拉住,德蒙的声音说:“能站起来吗?”

  他转过头,直接僵在了原地,怀里的酒瓶全滑到地上,咣啷啷滚下去。

  “爸?”泰伦眼皮打架。

  他感觉胳膊上拉着自己的手僵了一下,然后自己被拉起来,一只胳膊绕过对方脖子扛在对方肩膀上,对方按着他的腰,带他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泰伦整个人都是飘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路,只知道靠在对方肩膀上,闻到了炙热的alpha信息素,虽然手都太不起来了,身体内部却兴奋不已。

  他迷蒙着眼,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对方的脖子一口,接着亲吻噬咬起来。

  对方当即扯开他,停了一步,咣咣给了他两拳。

  “真看不出你皇帝有这种想法。”语气平淡,却嫌弃极了。

  泰伦囫囵着舌头:“……你谁?你不是德蒙……不可能是他……”

  对方停顿了几秒,但一声不吭再次扛起了他,这次泰伦消停了,眼睛只顾盯着他的脸。

  对方依旧一直无言,最后把他带入了王宫。

  门卫没拦他们。

  怎么不拦呢?泰伦心想。

  泰伦的寝宫在四层,进门需要泰伦的指纹认证。对方抓起他的手,掰出食指按上去,不通过,再掰出拇指,还是不通过。

  他的语气烦躁起来:“用哪根认证?”

  泰伦迷迷糊糊伸出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到他眼前,但一动不动。对方犹豫了一下,似乎用了最后一丝耐性,想掰起泰伦的大拇指。

  然而泰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握住对方的手,吻在手背上,轻轻舔起对方的指腹。

  仅半秒钟不到就被挣脱了,接下来是让他牙根松动的下勾拳,结结实实卡在下巴上。

  “怎么欲求不满成这样。”对方无语极了,直接走到旁边的另一扇门,认证了自己的指纹。

  门开的一瞬间,被打趴在地的泰伦终于清醒,一脸不可置信。

  王宫里本没有德蒙的寝宫,因为大皇子是私生子。大皇子寝宫是在他回来之后赶忙建在自己旁边的,本打算让德蒙暂住,等新寝宫修建好再搬过去。但德蒙只在小时候住过一只手数过来的次数,之后就住在军校,新寝宫也就没人再提。

  能打开门,对方真的是……

  “德蒙……?”泰伦在地上无声喃喃,随后被扯住一只胳膊,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拖进了德蒙房里。

  然后是被嫌弃地一把摔在床上。

  泰伦瞪着眼睛,忽然猛地伸手把德蒙扯了过来。

  他抬头想凑上去,对方立刻一拳怼进他脸,把他打了回去。

  泰伦第二天才知道自己鼻梁碎了。

  “禾中马。”德蒙起身,语气不可思议。

  泰伦一脸血地瞪着眼睛。

  说完,德蒙用磕开耳朵上的终端,看了眼光屏上的时间,眯了眯眼,关闭光屏,向窗走去。

  他要走了?

  “德蒙!”泰伦终于叫出了声。

  德蒙的背影停了一下,回头,绿眼睛里升起嘲笑,“把你打醒了?”

  他没多看泰伦,扭头继续走,双手扶上两侧窗框。

  “德蒙——”泰伦撑起上身,“你……”

  德蒙回头看他,一只脚迈上了窗。

  泰伦明明有一堆话要说,却说不出,只张着嘴:“……我……”

  “嗯?”德蒙挑眉。

  “……”泰伦不知道说什么,感到泄气,浑身的肌肉也软下去。

  两人对视了五秒左右,德蒙回过了头,泰伦偏开了头。

  “再见。”泰伦没再看他,低声说。

  德蒙那边几秒没声音。

  泰伦听见德蒙跳了下去,随之有什么美好的憧憬也被从心头一并抽走。

  但有一声“再见”,轻得像幻觉,却语气决绝。

  泰伦瞪大眼扑到窗前,已经看不见德蒙身影。

  这是德蒙去亚当星五年来,唯一一次和自己见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净土星的语言里,再见即是再也不见。

  “……德蒙。”泰伦抬头望着远处,伸手扶住了眼眶。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泰伦深呼吸,甩了甩头。

  虽然不清楚德蒙要星舰做什么,但既然要,他也不怕给。

  无论德蒙是劫狱了还是制造巨蝎扰乱住民安危了,泰伦都深深确认一件事——德蒙绝对不会攻击居民。

  他一定是想……

  “守住监狱和港口,别管厄琉斯说什么。”

  ——我等他来。他一定会来。

  泰伦关了光屏。

第39章 五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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