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离成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尚雪臣还是不懂事,总逃课,反正他也没人管。爸爸不管自己,时常给自己盯功课的叔叔也不管自己了。

  叔叔也不是不管了,而是不能管了。相反现在是尚雪臣管着他,因为叔叔从前摄入的致幻剂过多,精神越来越不行了。爸爸忙得时候,又不放心叔叔,就只能喊着尚雪臣帮忙看着叔叔。至于其他人估计对叔叔在爸爸不在的时候,不会对叔叔上心。因为叔叔是被发现身份的卧底,开始的时候是被送到爸爸这里来试药的。

  有人试药就是比小白鼠好用,爸爸终于研究出了市面上畅销的毒品,就是叔叔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越来越不好。他经常在半夜听到叔叔咆哮着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我死!让我死!”

  叔叔发狂的时候,总是让夜晚变得难以入眠。除了他嘶吼声,还有东西落地打碎的声音,他躲在自己房间都能分辨出这次又打碎了什么东西,有些东西很贵,因为爸爸有钱没地花,偶尔添置些贵得离谱的东西。尚雪臣听着也不觉得心疼,他都习惯了反正家里也没多少完整东西了。

  除了打碎东西的声音,还有爸爸高声的回答,“我是为了救你!不然你这被发现的身份,死了都找不到尸体!”

  “我不要你救我!你才是真正害我的人,你给我吃药,害我痛苦,我恨你,恨你!”

  然后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响,然后两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弱。基本他们吵架都有规律,熟悉了的尚雪臣摸着时间,等他们吵完就会出去收拾,扫扫碎片,要是爸爸伤着了,还得给他送药。不然动静太大,大伯会注意到。

  那天,叔叔照例发病了。爸爸费力地把人锁进了房,吩咐尚雪臣坐在门口看好,自己急急忙忙去打电话。平日里他都是会坐在房门前的地上守着叔叔,无聊的时候就倒一地的弹珠,弹着玩,用来消磨时间。只是那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觉催使着走到另一间房门口去偷听爸爸的电话。

  “我想把雪臣送到你那里去避风头。我这里会和大哥摊牌。”

  送自己走?尚雪臣贴着墙根听到了爸爸的话。

  “什么你不要?!他也是你的儿子!”

  听到这一句,尚雪臣不想再偷听下去了,走回锁着的房门前坐在地上继续弹弹珠儿玩。

  等到爸爸再从房里出来,和尚雪臣交待一声看好叔叔,他要去大伯家之后,就出了门。尚雪臣从地上站起,看一眼房间里昏睡的叔叔,悄悄跟出了门。

  大伯家尚雪臣熟得很,大伯家的房子,除了显眼的大门,还特地开了三个不起眼的小门,方便和人会面,出货。他跟着爸爸到了大伯家,绕过大门从侧面一个不常用的小门进去。等他进了院子,趴上堂屋侧边的窗台,就见到了站在堂屋正中央的爸爸。大伯坐在爸爸面前的太师椅上,屋子两边都站满了人。

  “我不干了!”

  尚雪臣贴着窗户,抓紧了窗沿,替爸爸这一声洪亮的话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见大伯转着手心里的两颗核桃球,眯眼看着堂屋里站着的爸爸,“你不干了?”

  尚雪臣躲窗边看着,拿不准大伯话里的语气,因为大伯说话从来不咸不淡,让人猜不透。他还在紧张的琢磨着大伯应该不会发怒,下一秒就看见大伯猛地从太师椅里站起身,用手里的两颗核桃球狠狠砸在爸爸的额角。

  “你不干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是我手下给我敬过酒的马仔吗?不是,你是堂堂尚家二爷,是我的亲兄弟!这不是你说说就行了的!”

  尚雪臣听见大伯发怒的叫吼,躲在外面的一时害怕地低下了身子。他看见爸爸伸手抹一下额角的血,轻飘飘的说着,“哥,要求你提,我都答应。只要让我带着家口走,我什么都答应!”

  “家口?”尚雪臣清楚看见了大伯脸上的怒容,然后大伯一抬腿,直接踹在了爸爸的腿弯,爸爸一时没料到,单膝跪了地,这一跪就没起来。他听到跪在地上的爸爸执着说着,“要求你提!”

  “家口?”大伯端了十几年的深沉老道,似乎都不见了,尚雪臣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发怒的大伯,“除了雪臣还有谁是你家口?那个没了身份不人不鬼的卧底?!你知不知道道上现在怎么传的我们尚家?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要求你提!!!”尚雪臣又听到爸爸这一声喊,好像知道自己不占理,说来说去都只有这一句。

  大伯显然是被他气到了,“你!!!”

  他看见大伯抚着胸口重新坐进了太师椅里。

  “大哥,我没用了。药我已经制不出来了,你就放我们走吧。”

  尚雪臣知道爸爸说得是真的,他因为叔叔做出了最好的药叫“巧克力豆儿”。也因为叔叔再也做不出来药了。

  “放你走可以。”隔得太远尚雪臣看不清他大伯究竟有没有叹气,“你只要帮我做完最后一单,事成之后,我就放你们走。”

  “谢大哥。”

  尚雪臣躲在窗户外都听到了他爸爸说这一声谢之后,额头磕在地砖上的声音。他看完爸爸给大伯磕了头,自己先从侧门溜回家了。

  回到家里,坐在被锁的房门前继续弹着弹珠儿玩。房里的叔叔好像醒了,用指甲在背后挠着门。尚雪臣停下手里的动作,问背后的人,“叔叔,你爱我爸爸吗?”

  “我恨他!”

  “我爸为你向大伯跪地磕头了,这样你还恨吗?”

  尚雪臣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起身想向门里看,却听到爸爸推门回来的声音,他看着房里,明明刚刚还隔着门和自己说话的叔叔,这会儿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能他听到了自己的后一句话,也听到了爸爸推门回来的声音。

  爸爸走到房门前,问他,“他还好吗?”

  尚雪臣扭脸看着站在身边的爸爸,看他姿势不对的腿,看他额头的伤口,心想,成年人的爱情可真难懂。他没直接回答爸爸的问题,只是张口大声问,“爸,你怎么流血了?”

  爸爸皱眉看他,好像是气他怎么这样大声说话,再吵醒了房里的人。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说得大声,他知道叔叔没睡,扭脸去看房里的叔叔,看见他身体扭动了一下,可还是静静躺着装睡。

  那天之后他时常看见爸爸打电话,只要他电话,尚雪臣都会避开,不想去探究爸爸到底打给了谁,说了什么。然后在叔叔平静没有发作的一个晚上,爸爸背着一个大麻袋进来了,路过尚雪臣的时候,照会他,“你最近都别去学校了,在家呆着吧。”

  其实尚雪臣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学校了,叔叔发病的时候他就呆在家里看着,没发病的时候,他就在街口呆着,看成堆的小孩围在墙角打纸包,弹弹珠儿玩。小时候没人陪着他玩这些,现在大些了,也没人陪他玩。他能站在街角看着那群小孩玩这些,一看就是一下午,因为他不想去学校。感觉烦人,流言烦人,喜欢着他的佳佳也烦人,最近还故意找着其他人来刺他。这让他觉得学校也挺没意思的。

  爸爸背着麻袋回来的那天,他又听见叔叔和爸爸在地下室里吵了,吵得模模糊糊的,他听不清楚,后来听到东西碎了的声音,他就回了房直接睡了,等着明天再去地下室里收拾狼藉。

  季书平发现家里的氛围越来越让人窒息的时候,渐渐有些不想回家了。只有每天都去娱乐城,他没有能说话的同龄人,文婷还算是一个。他有些不是很懂文婷的想法,但他觉得文婷很有主张,虽然是小姐,可却一点一点规划着逃跑。季书平被她的计划所吸引,不是因为她清秀的外貌,也不是因为她带给自己的灯红酒绿,而是因为她过得明明就比自己还悲惨,却一刻都没浇灭要逃离,给自己新生活的心。

  那天,他在娱乐城里,照例包了文婷陪他喝酒,他们关系亲密起来,却很难说明。他请文婷在她的计划里带上自己,可是文婷却对他做出了考验,他接受了考验,跟着文婷去了宾馆。所以他们现在是介乎朋友与情人之间的关系,可季书平仔细想想感觉这两种关系又好像都不是,只好勉强算作同是天涯沦落人。可季书平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这样不伦不类的让他有多不舒服,总归是比家里舒服。

  文婷出来,看见是季书平点他,总是会神情放松一些,虽然他们坐在卡座里的时候说得话并不多。就是因为话不多才舒服,文婷喝着酒,明明还是未成年的少女,却没有和场里的风尘显得格格不入,举着酒杯,落下廉价口红的印迹时,比其他小姐更有独到的风韵。可惜季书平不能领会这风韵,只是安静的呆着。

  “你妈找我了。”

  “嗯。”季书平有些想要叹气,好不容易能有可以离自己近一点的同龄人,好像就要失去了。他可能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不过也很奇怪,既然他妈都知道了怎么还没看紧了自己。可能是因为最近公司事多,她理不到自己了。

  “季书平,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看来是真的不能再来这里了。季书平背起书包,起身要走,“我以后不来了。”

  留着文婷一个人在卡座里喝酒。他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文婷的背影,好像没再喝酒了,只是抽起了烟。

  季书平一个人到家的时候,走在黑漆漆的走廊没有开灯,他不喜欢开灯,因为觉得就自己一个人还开着灯,感觉浪费。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他被门前的黑影吓了一跳,定定神,才发现是他精神有些紊乱了的爸爸。

  “书平,明天要和爸爸一起出去玩吗?”

  他还没和家人出去玩过,有点心动了,“去哪里?”

  “游乐场?”

  “嗯。”季书平点点头,“好。”

  “爸爸明天还有些事,你明天早上八点现在游乐城门口等我。”

  爸爸走后,季书平进了房,刚一坐下就收到了手机短信,是文婷发来的,“我筹够钱了。可以带着你跑了。”

  季书平回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

  季书平放下手机,坐在没开灯的房里,手机屏幕还亮着,他低头看见屏幕上明天这两个字,想想还是回了,“明天不行,再等等吧。”

  第二天,季书平起了个大早,自己坐车到了游乐场门口。从八点等到了九点,然后再到十点。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往游乐场里走,他不着急,反而越来越期待,尤其是看见那些进场的游客脸上都挂着笑。

  十点半,季书平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书平,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大门口。”

  “我看不到你,我刚从停车场下来。你往停车场方向走走。”

  “好。”季书平挂了电话,就往停车场门口走,再停车场里绕了两圈,差点被冲出来的黑色面包车撞倒,还好他避得快。没有要追责的意思,继续去找爸爸,可身后的车上下来几个人直接就用黑色布袋套住了他的头,把他往车上拖。

  他上了车,就听到了爸爸的声音,“二爷,大爷说了,先把他放你家地下室。”

  原来爸爸和外人窜通好了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绑自己?

  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好像是那个叫做二爷的人,“你们有没有把人迷晕?”

  没有回话,然后听见那个二爷发怒的声音,“怎么办的事,嫌命太长是不是!还不赶紧把人迷晕!”

  之后季书平就不省人事。

  季书平是被痛醒的,他被人丢在了地上,立马痛醒了。醒来一看,自己好像被人塞进了麻袋里。麻袋口没有扎上,他自己钻了出来,看着自己待着地方好像是个地下室里的小屋子,有酒坛和一张木板床。

  锁着的门下半边有斜边缝,他冲门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外头好像有人,听到他叫,过来踹了一脚门,“小子,别偷喝酒啊!”

  季书平叹口气,酒他是不会偷喝的,只是没个好解决排泄的地方,估计要拿酒坛处理了。除此之外,就是还有点太黑了,没人陪着说话,虽然他经常没人陪着说话。

  “书平。”是爸爸的声音,季书平抬头往门边看,什么都看不到,“书平,你别害怕,就当是在朋友家呆几天。”

  朋友家啊。也好,他从来没去过朋友家,因为没有朋友。之后再没了声音,他坐在地上抱着腿想,究竟为了什么,爸爸要把自己送到朋友家呆几天?

  季书平从白天坐到黑夜。听到了外头的吵架声,只要有声音,他就不觉得孤单。因为里面太黑,他有些好奇的爬到门边,透过下半张门上的斜缝往外边看,是两个男人在吵架。吵得挺大声的,可还是听不清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季书平只听到了什么爱啊,恨啊的,听着就俗气。

  他原本不想再看了,看久了吵架也觉得无聊,后来情况急转直下,就看见两个人扭打再一起倒了地。然后季书平就看见他们缠在一起抖。这下,季书平倒是有了兴趣看完了全程。

  第二天,他被封门的声音吵醒,他醒来一看下半边原本是缝的地方别堵住,只在快贴地的地方留一个很小的口子,其实也没太小,大概能让他伸出去一只手,应该是留着给自己送饭的。他昨天的偷看被人发现了吧,所以才把下边门漏光的斜缝都堵上。

  等门封好,季书平走到门边,耳朵贴上门去听动静。人好像走了,有扫地的声音听着离门很近,他敲敲这扇门,问,“有人吗?”

  尚雪臣第二天下到地下室来打扫的时候,正好看到爸爸在封地下室里一个小房间的门。他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干嘛封着门。他也没问,只去收拾昨晚爸爸和叔叔打碎了东西。等爸爸把门封完,起了身,自己再拿着扫帚去门边扫到碎屑。

  正扫着地,他就听到有人敲门,问着,“有人吗?”

  尚雪臣瞪大了眼睛去看他爸爸,昨天背回来的麻袋里装着一个人?

  “我饿了,给我饭吃。”

  爸爸看了尚雪臣一眼,“别出去点外卖,容易引人怀疑。你叔叔精神不好,你帮我看着这门,给他送饭。”

  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绑回一个人,只是吩咐着他给这人送饭。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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