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季书平是被阳光刺醒的,房里窗帘没拉,日上三竿了,太阳实在是毒辣,直接把累背过气的人给照醒。季书平坐在地上趴在床边,醒来睁眼先是伸手向前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之后,立马抬头,床上空空如也。

  “雪臣?尚雪臣?”季书平撑着床沿站起了身,刚起身脚太麻挪一步都有些难,可他还是着急的出了房间往楼下去。一边下楼一边喊着人,“尚雪臣,你在哪儿?”

  一楼没人回应,季书平心慌了起来。下楼到客厅里来看了看没发现人的踪迹直接往旁边浴室里去,从浴室到地下泳池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就是没看到人。季书平又返回了客厅,看了眼昨晚被自己踹坏的门,心想难不成人走了?

  这么一想,顿时急躁起来抓着车钥匙就要出门。刚往大门走了一步路,就听到厨房有动静。季书平回头往厨房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往厨房方向去。又有了动静,听着像是易拉罐滚动的声音,季书平进了厨房没见着人,倒是先看到了被打开的冰箱。

  他绕过吧台,看到了散了一地的啤酒罐,再往前走点才看到了靠着橱柜坐在地上的尚雪臣。尚雪臣听到脚步声,没抬头,正要新开一罐啤酒,季书平连忙过来夺过他手里的啤酒,动作太大,带的周围散了一地空了的啤酒罐又滚动起来发出了声响。

  季书平看了一眼地上滚来滚去的啤酒罐,原来已经喝了不少了。回头又看着尚雪臣说,“你不能再喝了。”

  尚雪臣笑了一声,抵抗性的打了个酒嗝,很长的一个酒嗝,酒味刺鼻像是故意的。季书平伸手穿过他腋下想把人从地上架起身,尚雪臣躲了开来,只是一言不发的在地上坐着。季书平只有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烧已经退了,拉着他的手问,“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尚雪臣不说话。

  “我给你做早饭。你想吃什么?馄饨,豆沙包或者是牛肉面?”

  尚雪臣原本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在听到牛肉面的时候才扭头过来看他一眼,终于和他说了今早的第一句话,“放了我哥。”

  季书平垂了下头。尚雪臣知道他这是不想的意思,自己扶着橱柜起了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季书平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想办法捞我哥出来。”

  “不行,你不能走!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尚雪臣毫不在乎的看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外走。季书平追出来在客厅拦住了他。尚雪臣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转身坐在了客厅沙发上,“好,那我不走,你放了我哥。”

  “雪臣。”季书平走到他面前,“你要相信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我自己的用意。”

  尚雪臣不想听他自述自己的用心良苦,起身躲开他往楼上走。季书平别无他法又不放心他只有跟着他上了楼。尚雪臣走到房里床边坐下,怀抱双臂说着,“我不走,你放了我哥!”

  “尚雪臣,你听我说。”

  尚雪臣又从床上起了身,季书平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尚雪臣见去路被挡住,季书平还要再和自己辩解,只伸手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只要你放了我哥!”说完见季书平仍旧是挡着他,干脆转身拉开墙上帘子往阁楼上去。

  季书平继续跟着他。看他上了阁楼在角落里抱腿坐下,只要自己一靠近就捂住耳朵大喊大叫着,“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你不让我走,我就在这里呆着不下去,除非你放了我哥!”

  季书平没了办法,只有先说,“不然先吃点东西再说?”

  尚雪臣看他一眼,没有起身,转过身去,面朝墙角倒下了,仍旧捂住了耳朵。季书平没有办法只有先下楼给他准备些吃的送上来。听人走了,尚雪臣这才扭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人真的走了之后,又扭头回来,伸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曲起了腿又往墙角缩了缩。

  季书平下楼到了厨房,看见厨房一地的狼藉,拿过垃圾桶蹲下/身来把空了的易拉罐一个个捡起丢进了垃圾桶里去。捡没两个手就停住,季书平怔愣看着一地空空的易拉罐,只劝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

  尚雪臣的胃有些痛,痛的他整个人在角落里蜷成了虾米。今早起来他看见季书平趴在他手边不是没有心软,可更多的却是心痛,无法言说的心痛,痛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慌忙逃下楼来,他已经忘了自己在戒酒,把冰箱里的酒都抱出来一罐一罐都打开喝尽了。

  喝到头脑开始恍惚,他开始做一些不可能的假设,假设他一开始没有在餐厅遇上季书平,这样就不会被董事长召见。或许也不会认识邵霁,这样就永远不会认出邵夫人。可假设到最后,他却发现没有遇上季书平就不是个美好假设的开端。如果没有遇上季书平,那他的人生就会一直浑浑噩噩下去,如果不是自己遇上的季书平,那就可能按照周媛口里原先的计划让齐梁去接近的季书平。如果是这样,尚雪臣反而更加的不乐意,更加的心痛,于是更多的酒灌进了胃里。

  现在胃里的酒精开始反噬,他的胃在抽搐起来折磨着他。他很久没有感到这么难过了,毕竟他的胃被季书平的照料了这么久。胃痛让他身体蜷缩的更加的厉害,膝盖已经顶上了墙壁,脖子也弯曲着让脸贴上了胸口,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可这样并没有什么功效。

  他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立马逼着自己舒展开了身体,假装平静的躺在地上面对墙壁,可后背已经冷汗直流。

  季书平放下了手里的餐盘,一放下闭眼躺着的尚雪臣就闻到了食物香气,然后胃又跟着抽搐两下,季书平摸上他的肩膀,尚雪臣赌气抖开了。

  “先吃点东西吧,我做了糖粥。”

  尚雪臣仍旧是躺着没反应,季书平叹口气起了身,“我走开。我走了你把粥喝了。”说完起身要走,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东西倒地的声音。季书平转过身来看,看到的是被打翻的粥碗,黏糊冒热气的糖粥撒了一地。尚雪臣仍旧面朝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季书平停下了话头,努力忍下了自己快从嗓子冒出的火,等觉得自己平静了些,能平和开口了才张口说着,“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躺着的人没有反应,连反驳都懒的开口。

  季书平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还要我怎么做?”

  “只要你放了我哥。”

  “这不可能。”

  尚雪臣睁了眼,有要从地上爬起来质问季书平的冲动,可胃痛让他清醒,让他知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徐雪士出来就会威胁到他嘛。

  季书平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绝决,虽然他不想和尚雪臣使那些兜兜绕绕的说话技巧,可现在他这样的状况,除了委婉一些没有其他办法,“我给你再送碗粥过来。”

  “我不吃!”

  季书平皱了眉,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无意间扫到旁边的那架钢琴,因为一心只牵挂着尚雪臣,他倒是没在意到眼前这么大的物件。看到钢琴,季书平才展开一点眉头,他记得尚雪臣是喜欢听自己弹钢琴的,于是试探的开口问躺地的人,“你不是喜欢听我弹钢琴?我弹钢琴给你听好不好?”

  听到这句尚雪臣抿紧了嘴角,鼻头发酸,他从前觉得季书平什么都会,怎么看都厉害。现在发现季书平也确实是厉害,什么都能算计。

  季书平没听到尚雪臣的回答,可他分明看到了尚雪臣的耳朵动了动。不用等他回答了,自己坐到琴凳前,打开琴盖,顺手下去按了一排的键然后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是坐在一起弹钢琴的?”

  尚雪臣听到一连串的音,闭上了眼不想被季书平引导想到当时的画面。

  季书平没听到回应也不气恼,双手下去弹起了钢琴,还是那一首,“你说你很喜欢这一首,特地去查过含义。我还唱给你听过。”季书平边弹边说着话,“是,我是一早就知道了邵夫人和你的关系,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承受不住。其实比起你哥的事情,你更生气的是我早就知道了你和邵夫人关系的这件事吧。”

  钢琴被砸出了巨响,是尚雪臣突然从地上起身,用力压下了钢琴盖,差点压住了季书平的手。季书平低头看一眼自己被琴盖擦的通红的指甲,听着钢琴被用力砸过之后还回响着的余音,他抬头看着愤恨的尚雪臣,问他,“如果我的手被压住,你会不会心痛。”

  尚雪臣看一眼季书平这会儿已经有些泛青的指甲,咬牙说着,“不会。你不要再拿好话唬我了,你早就知道她和我的关系,不是像你说得那样好听,什么担心我承受不住。压根不是!你分明就是在等待时机,等待能用我重创邵氏的时机!”

  “不是这样的!”季书平从琴凳上起身,伸手想要揽住尚雪臣,尚雪臣后退着躲开了他的手,看着他问,“如果,你一开始遇见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个精明的人,你是不是照样会拿追我的那一套去追他?是不是也会弹钢琴给他听?”

  季书平垂下手没有说话。

  尚雪臣笑了笑,“和我说什么绝无仅有,和我说什么只有我。从一开始你就不是非我不可。你们都是这样,并不是非我不可,做/爱人是这样,做儿子也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季书平看他脸颊挂泪的笑,想要上前抱住他。尚雪臣挥舞着手臂倒退着,“你走开!你给我走开!”他后退着走到墙角踩到了被打碎的粥碗,弯腰下去捡起碎片就朝季书平丢,“你走,你给我走!你们都给我离的远远的!”

  季书平抬手偏头躲开了朝自己丢来的碎片,放下手再看时,就看见了尚雪臣抓紧了碎片正淌血的手,他慌忙想要上前夺下他手里紧紧抓着的碎片,尚雪臣却是看他上前拿着碎片对准他的脖子伸手就要去割,嘴里仍旧叫喊着,“滚开,都给我滚开!”

  握紧碎片的手血流不止,直往地上滴,季书平后退着躲开了尚雪臣的攻击,看他滴血的手妥协的说着,“好,我走,我走!”

  尚雪臣抽噎着双手握住了碎片,后退靠上了墙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都走开,都走开。”

  季书平下楼时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他一眼,就看见尚雪臣呕的很是厉害。他停住脚步,靠墙蹲着的尚雪臣看他停下,立马又挥起了手里的碎片开始叫喊,“走啊!”季书平没了办法,只能回身下楼去了。

  阁楼里再没了其他人,地上是被踩得黏烂发黑的粥,空气里的味道不怎么好闻,是发苦发酸的味道,那是尚雪臣吐出来的胆汁味儿。他就坐在最污秽的角落里,手里握着的锋利碎片一直没松,只是这么呆呆望着那架钢琴。

  季书平出了阁楼,脑子里都是尚雪臣攥紧了碎片流血的手,还有他刚刚呕吐的画面。季书平越想越不放心,拎着杨连留下的医药箱又上了阁楼。

  尚雪臣冷汗直流的发抖看着那架钢琴,嘴里小声喃喃着,“骗子,都是骗子。”有声音响,尚雪臣惊的颤一下/身子回头去看,没有看见人,只看见楼梯口放着一个医疗箱,他低头张手看了看,就见着自己被割裂的手上干涸的血迹,他又抬头看一眼楼梯口放着的医疗箱。

  季书平担心的站在楼梯拐角处,他不敢探头去看,怕尚雪臣看到自己之后又情绪不稳,只能躲在这里秉着呼吸去听楼上的动静。有脚步声往楼梯口来,季书平有些紧张的抿了一下唇,然后地板“吱呀”一声响,好像是东西被提起来了。等他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时,这才舒出一口气。

  只是这气还没舒完,就又听到了“嗵嗵嗵”返回的脚步声。季书平还没来得及反应,医疗箱随着尚雪臣的那一声,“滚开!”从头顶砸落下来。

  箱子没有砸到他的头顶,季书平挪一点脚步看着地上被砸散了盖的医疗箱,里面的各种药物,工具纷纷滚落。季书平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双脚飞快的缩了回去。他叹口气,蹲下/身来把滚落四散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转身走了。

  尚雪臣坐在地上听着楼梯拐角的动静,等人走了之后才探出点身子往下去看,刚好看到转身时的一个衣角。他伸手抓住了栏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人已经走了,身子悬出去的再多,也看不到了。

  他收回了身子,抱起了腿,“应该没砸到吧。不,不能关心他。谁都不能关心,我也谁的关心都不要。”他就这样抱腿坐着,埋首在腿间,小声的念叨着。

  “草窝里的鸭蛋一个一个裂开了,年轻的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看着壳外的新世界。只剩一个蛋还一直未有动静……”

  尚雪臣从腿间抬了头,抓紧了栏杆探出了身子往下去看,就看见季书平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摊开的是他买的那本童话故事书,叫丑小鸭。

  “最后这只蛋裂开了,新生的小家伙叫着向外爬。他是又大又丑,鸭妈妈看见了他吓得说他又大又丑,简直不敢相信……”

  尚雪臣抓着栏杆探头听着,季书平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讲着故事都没有让情感带着语调起伏,只是平和。当他从季书平口里听到“又大又丑”四个字时,竟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季书平听到头顶的笑声,抬头去看,正好对上探头出来的尚雪臣。尚雪臣看他抬头连忙缩回了身,季书平看着匆忙躲回去的人也笑了一声,回头继续读起了手里的这本童话故事书。

  “对于他过去所受的不幸和苦恼,他现在感到非常高兴。他现在清楚的认识到幸福和美好正向他招手,许多大天鹅在他周围游泳,花园里跑来的孩子指着他说,看新来了一只漂亮的天鹅。”

  尚雪臣抱腿听着,垂头说着,“他不高兴,幸福美好不属于他。”又低头看见自己衣襟上呕吐时沾染上的污秽,“他仍旧丑陋。”

  “可你在我心里美好。”季书平这么 回答着他,阁楼里只传来了“骗子”两个字。

  季书平坐在台阶上合上了故事书,“我说的是真的。”话音刚落就有东西丢下来,不像之前那样用力砸下来的,只是轻轻抛下来,像是有所顾忌,那沾血的碎片弹了几个台阶就落在了季书平的脚边。

  季书平看了看脚边沾血的碎片,小心询问着,“手没事嘛?”

  “走开!”话语仍旧强硬。季书平真就起身抱着故事书下楼去了。

  尚雪臣听到下楼的声音,又抓着栏杆探头往下看。看到没人的楼梯,突然嗅了下鼻子。他回身坐在地板上,抬头还是看着那架钢琴,“如果是利用,就没必要和我说那么多好听的话。”

  阁楼里又安静了下来,尚雪臣久久看着那架钢琴,看头顶天窗投下的光里飞舞的灰尘一点点落在钢琴上,就这么一直看,看到光渐渐稀疏,然后黑色布上,阁楼渐渐被暗笼罩。

  时间仍旧在走,可他却有些恍惚,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何时,自己到底又该是几岁,仔细一想,好像从前那么多年都是白过,似乎自己就不该出生。天已经很暗了,他也看累闭上了眼,垂下了头。

  额头抵住膝盖,胃里空无一物仍旧难受,可他却不再在乎,阁楼里的安静让他觉得平静,他闭着眼伸手在周边摸索着,终于在地上摸索到一块碎碗片。

  尚雪臣紧紧抓住了碎碗片,刚好割在他手心,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又裂开,他抓紧了碎片送到另一只手腕上,碎片尖利的那一端悬在跳动着的脉搏上。

  有微小的声音传来,尚雪臣睁了眼,抬头看了看四周以检查不是自己的幻觉。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钢琴在自己面前。可是钢琴盖紧紧合着,琴凳也是空的,没人弹奏。

  可声音仍旧还在,尚雪臣站起了声,摇摇晃晃走到钢琴边,伸手摸上了琴盖确定不是钢琴在响。他回头看一眼楼梯,好像是从楼梯下面传来。

  尚雪臣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嘴唇,捏紧了手里的碎片,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他往楼梯走去,站在了楼梯口,可楼梯拐角没有人。声音从更下面的地方传来,尚雪臣抬脚下了楼,走到楼梯拐角处时,终于看见了,他看见季书平站在门前,他手里响着的是当初自己送他的音乐盒。

  季书平抬头看着站在楼梯拐角处掉着眼泪的人,目光向下又看见了他手里紧紧捏着的锋利的碎片。季书平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站在楼梯拐角处的人没有反应,他这才大胆的跨步上前,踩上两级台阶,站到尚雪臣面前。

  尚雪臣低头看了看他手心里响着的八音盒,季书平朝他伸了手,“还记得嘛,你许我的愿望成真,你不能半途而废。”

  尚雪臣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季书平抬手用手背擦掉他下巴上挂着的眼泪。尚雪臣摸着他的脸颊,想起了自己给他的愿望,人生好像从那刻变得有意义。季书平拉过他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把音乐盒放到他手心里去,又牵起他的另一只手,拿过他紧抓的不放的碎片,牵着他说,“我们下去吧。”

  尚雪臣点了点头。

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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