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尚雪臣急踩刹车,喘着气侧头看一眼医院急诊大楼的红色十字,“十分钟。运气好两个路口都是绿灯,开的快点到医院只要十分钟。”这是他开着车,一遍遍加速开过来得到的结论。

  尚雪臣低头喘口气,双手紧握抵在额头,“拜托,拜托!”手机响起,尚雪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是周哥打来的电话。

  “喂?”

  “我不放心打个电话给你,你现在有老实呆着嘛?”

  尚雪臣沉默下来,刚好有车鸣笛经过,电话里的周哥立马叫嚷起来,“我就知道你没老实呆着!不说你自己得养精蓄锐吧,你把小袁一个人留那里了?!他要是疼起来没个人照应可怎么办?”

  听到周哥的质问,尚雪臣这才想起来了被自己独自留下的袁立安,他也没空和周哥多费口舌,挂了电话就往回赶。

  等他开车回到小区里,一开门进来就看见袁立安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小袁!”尚雪臣立马冲过来扶住了倒在地上的袁立安,“你怎么样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动手术。”尚雪臣说完就要把人从地上扛起来,袁立安却摇了摇头,“不行,不是得等嘛?”

  尚雪臣咬紧了下嘴唇,如果等下去还得等上三天,可袁立安现在的情况分明是不能再等了。尚雪臣扭头看一眼茶几桌上摆着的鱼缸,咬破了嘴唇狠了狠心,“不等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不能让你熬坏了身体。”

  “可是……”袁立安抓紧了尚雪臣的手,脸因为疼痛有些扭曲起来,“可是我不熬到你们约好的那一天,你怎么混淆视线偷梁换柱的把人带出来?”

  尚雪臣拉起袁立安的胳膊绕上了自己的脖子,扭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袁立安,“你知道我的打算?周哥告诉你的?”

  袁立安头直摇,“不是,不是周哥告诉我的。是我看出来的,你一直很紧张我的阑尾炎,想办法要我拖着,季书平好像又把什么东西藏你鞋子里了?我看你一直不愿意让我碰你的脚。”

  尚雪臣架着袁立安起了身,就要带着人出门,袁立安却坠着身子不愿意出门,“你现在送我去医院,到时候你又得想什么办法呢?”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再让你拖着了。”说着架着袁立安准备把人送往医院。

  周哥赶到手术室时看着在一旁长椅里坐着的尚雪臣问,“小袁没事吧?”

  尚雪臣摇摇头,“没事。”

  周哥听到松了口气,转头又责怪起了尚雪臣,“不是我说你,你原本的打算真是有些冒险。还有啊,你哥哥我可是新婚啊,刚度完蜜月回来,新房的床还没睡热乎呢,这一天天的被你们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过来骚扰。”

  “佳佳呢?”尚雪臣面无表情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看着周哥问,“佳佳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吗?”

  “她原本之前的手术就有些伤了元气,这次我们出去蜜月,也就其中一天出去逛了逛,其余时间我都陪她在酒店呆着。现在有什么我也不敢和她说,只想让她在家多休息休息好恢复过来。”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小袁这里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你就回去陪着佳佳吧。”

  周哥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时有些犹豫,可看着回头看着尚雪臣无精打采的样子又叹气摇头的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吧。小袁手术出来我怕你一个人照应不来。”

  尚雪臣也实在没了精力再和周哥客气,只垂头坐着。周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宽慰他,然后又有些担心的忍不住问他,“现在怎么办?原先想让小袁等到你们商量好的那个时机再让他急诊住院的,你好趁乱带走季书平。可现在袁立安提前住院了,你的计划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该拿别人的身体来赌的。”尚雪臣扭头看一眼手术室亮着的灯,“更不应该拿小袁的身体来赌,他那么好一孩子。”说着尚雪臣就垂下了头,死死揪紧了自己的头发。

  周哥在一旁看着,伸手拍了拍尚雪臣背,“没想到小袁看出来了,还强撑着想帮你。等小袁出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三天,只有三天。”尚雪臣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现在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只剩两天了,我只剩两天。哪里还有时间重新安排,还有季书平他,他会……”

  “我从一开始就没问,你和季书平到底怎么商量的?袁立安是身体真的生病了,可季书平那身体状态,我看着怎么都不像立马有个急症能送到医院里来的?闹绝食嘛?小痛小病的,家庭医生都能给解决了,你们到底想用多铤而走险的方法啊?”

  周哥还想再问,他实在不放心尚雪臣的路子,可一直垂着头的尚雪臣却是“腾”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周哥立马噤了声,他怕说多了再让尚雪臣变得更心烦意乱起来。

  “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好,你去吧。透透气让脑袋清醒一下也好,小袁这里我给你看着。”周哥撑着张笑脸看着往外走着的尚雪臣,等人一走开他的笑也立马垮了下来,回头看着亮着“手术中”的灯,叹口气,“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尚雪臣从大楼里出来,嘴里不断念着这句话浑浑噩噩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季书平,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明明对你说过让你相信我来着,是我没做好,是我没做好。”尚雪臣停住了脚步,望着这条小道的尽头,“不行,你还不知道,我不能让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伤害自己的身体,我得告诉你,我得告诉你!”他口里一边念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慌忙拨出了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接电话!快接电话!”尚雪臣咬着手指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不断打了出去,可每一通的电话都回答他的是电话已关机,“接电话,快接电话!我求你了!求你了!”尚雪臣急得在原地不自觉跺起了脚,只是他脚腕带着伤,脚底下还是不平的鹅卵石路,一个没踩稳人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机都给摔出了老远,在夜里只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该死,该死,我真该死!”尚雪臣揪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揉搓着,他现在心里一团糟,什么都被搞砸,袁立安的身体被他搞砸,季书平的信任也被自己搞砸,以及,他们的将来,他们的将来也被自己搞砸了。想到自己搞砸了他们的将来,尚雪臣坐在地上圈起了腿,小声的啜泣着,“书平,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会过去的陪你的。”

  “嘟嘟嘟嘟嘟嘟……”

  安静的小径上只有尚雪臣手机发出的“嘟嘟嘟”声,他没有去捡手机的打算,好让这声音能盖住自己的小声哭泣。

  “嘟!”声音戛然而止,手机被人挂断,尚雪臣闻声抬头去看,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伸过来在他抬起头来时擦干了他脸上的泪,尚雪臣抬头看的便是一张布满皱纹正对着自己笑着的苍老的脸,“崽崽不哭。爷爷给你找到玩具了。”尚雪臣挂着眼低头泪看着自己的手机被送到了面前。

  “咩咩不哭哦,咩咩不哭哦。你看爷爷都帮你把玩具送过来了。”

  尚雪臣看着哄着自己的老人家问,“崽崽是谁?”

  “你就是崽崽啊?”

  “嗯?我就是崽崽?”

  “爷爷!”尚雪臣和摸着自己头的老人家同时回头去看,月光正好照出一个往这里跑着的人影,尚雪臣眯起眼睛来看也没能看清着急过来的人是谁,只是听到那人焦急说着,“爷爷,你认错人了,崽崽在这里!”

  康叔来看季书平的时候,季书平仍旧坐在房里的地上看着投影仪里放着的影像,看到屏幕里的人笑的时候他也跟着笑一下,听到屏幕里的人气冲冲说一句“别拍”时,季书平的笑便渐渐敛下,然后把影像倒退着从头再放一遍。

  “他这样有多久了?”康叔躲在门后问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保镖。

  “好像这样快有三天了吧。董事长也不准我们去和他说话,偶尔上来检查他的状态就看见他这么坐在地上时哭时笑的,有时候还会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康叔透过门缝往里看着地上坐着的季书平,看见了他手里紧握不放的音乐盒,“他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

  “这两天一直没睡,就是坐在那里反复看着视频。”

  康叔听到叹了口气,房里没了声音,康叔小心的又拉开了点门往墙上看,画面暂停,看样子好像是在游乐场里,康叔刚好就看到了两人在海盗船上接吻的画面。一看到这画面,康叔吓的立马关上了门,回头看一眼紧贴在自己背后的保镖,吩咐他,“你先下去。”

  “那少爷的饭?”

  “我今天会带少爷到下面厨房去吃。不能总让他窝在房里。”

  “好,那我就先去让人摆饭。”

  康叔点点头,等人走了才开了门进来走到了季书平身边,一眼不敢再去看墙上的画面,只低头说着,“少爷吃饭吧。”

  “送到我房里来。”

  “少爷,下去吃吧,也不能总待在房里,人都闷坏了。”

  季书平回头看了看窗外,“反正被关起来了。”

  “少爷,你多走动走动也好啊。”

  “过去几天了?”

  “什么?”康叔有些疑惑的问着。

  “从我被关起来过去几天了?董事长对外头的舆论把控的如何了?”

  “少爷过去三天了。至于舆论嘛……”康叔只知道现在外界媒体和季氏内部都一团糟糕,可他只安慰着季书平,“少爷,等风头过去了,董事长气消了一定就会把你放出来的。”

  “过去三天了啊。”季书平看着墙上暂停的画面,康叔的头埋的更低了一点都不敢往墙上看,“康叔,我没胃口,让我打一次电话给他吧。不然我觉得我快支撑不下去了。”

  “这……”康叔有些为难起来,“董事长交代过不让你和外界有一点联系。”

  季书平抓上了康叔的手,“求你了康叔,看在你看着我长大的份上,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就听一次就好。就当作我和他之间的了断,让我死心之后去和董事长认错。”

  康叔听到季书平说要主动去和董事长认错又心软起来,他也不想看季书平现在颓靡的这副样子,如果他能和董事长认错,帮着董事长重新打理好季氏,让他和季氏重新振作起来就好了。

  季书平看出来康叔有些动摇了,他握紧了康叔的手说着,“康叔我知道你一直出自真心关心着我的。”

  康叔皱了皱眉,松了口,“好,不过我有条件。你先跟着我下去到厨房里把饭吃饱,还有你们打电话会被我监听。”

  季书平握紧了康叔的手点了点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我们起身去楼下厨房用餐吧。”

  季书平扭头看一眼对面暂停的画面,攥紧了手里的音乐盒,耳边又传来康叔的催促声,“和我下去吧少爷。”

  “嗯。”季书平简单应了一声,深深看了暂停的画面一眼然后起身关掉了投影跟着康叔下到了厨房。

  康叔把筷子递到了季书平的手边,“少爷,吃点吧。”

  季书平低头看了看面前摆满了的菜伸出一只手接过了康叔递过来的筷子,另一只手却攥着音乐盒没松。康叔看见了他没松开的那只手,开口劝他,“少爷,放下那个东西吧。”

  季书平摇着头,伸了筷子去夹菜。康叔看着他动了筷子再没关注他手里的攥着不放的音乐盒了,只喜笑颜开的还要再劝季书平多吃点,“少爷,多吃点,你看这都是……””话说一半康叔梗住了,他原本想说的是这都是少爷你爱吃的菜,可话要出口,康叔却迷惑了,他家少爷到底爱吃什么呢?康叔不太清楚,即便是陪了季书平这么多年他也还是不太了解,最后只有把堵在嘴里的话改了改,“少爷这些菜都是酒店厨子的招牌菜,你多吃点。”

  “嗯。”季书平点了点头,看一眼面前的菜又抬头看一眼焦急的康叔再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厨房边角的盯着他的几个人。小时候他希望家里能有人陪他吃饭,现在有了他反而觉得冷清,之前虽然只是和尚雪臣两个人吃饭,尚雪臣还爱拿着筷子对着盘子里的菜挑挑拣拣,吃饭也不规矩,不是落了满桌的米粒就是掉了满地的菜。可季书平却总觉得那样子吃着饭才更有趣,更有生气。

  “哼哼。”季书平想着过去和尚雪臣吃饭的场景情不自禁笑了两声,尤其想到偶尔罚他洗碗,尚雪臣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洗完就会故意用湿着的手擦上他定制的西装,刚好就在胸口的位置留下两个湿手印。大部分时候洗碗还是季书平承包的,可他洗碗的时候尚雪臣也没闲着,跳上水槽边的料理台上坐着,晃着两条腿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季书平要是没出声应和他,他就生气的用手掬了水洒他脸上,还叉腰质问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要是他像这样生气了,也很好哄,季书平手都不用甩干,直接伸长了脖子过去亲一下他的嘴角再用鼻子蹭蹭他的鼻尖,尚雪臣的气也就消了,季书平转头就能继续去洗碗。

  “少爷?少爷?”康叔看着出神笑着的季书平有些担心的喊了两声。

  季书平因为回忆而上翘的嘴角被康叔这么一喊又渐渐下垂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实在是没有食欲,转头诚恳的看着康叔,“几点了?”

  “九点多了。少爷,吃了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九点多了啊。”季书平的眼睛暗了暗,深深叹了口气,“康叔,能不能让我先打电话给他?他平常睡得不好,要是我晚了打过去再吵醒了他怎么办?”

  厨房角落里站着看守的几个人听到季书平这话都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下,一方面是有些担心康叔同意让季书平和外界联系这事儿会被董事长知道,一方面是在惊讶季书平都因为那个人变成这样了,还口口声声的替他考量。

  几人互看着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再抬头去看季书平的时候就被康叔狠狠瞪了几眼,他们这才都低下头去了。

  康叔瞪完了人,看着桌上摆满了季书平一筷未动的菜式,“少爷,说好了你先吃饭的。”

  季书平摇了摇头,“我实在吃不下。我想他想的吃不下。”

  康叔叹一口气,他在季家呆了这许多年,从季书平小时候就一直看着他,从前只是把他当雇主家的孩子看待,可时间久了,看着小时候的季书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默与成熟时,康叔不是没有过心疼。他偶尔很难得的看到孩提时代的季书平体现出和同龄人一样任性时,同时也就看到了季书平任性过后所遭受的惩戒,长此以往旁观着的康叔,心渐渐就软了。

  “你们去准备一下机器设备,通话记录要做备案,以防董事长问起来。”

  “可董事长说过,不准少爷他……”

  “我知道!”康叔有些心烦意乱的吼了开口说话的人,“董事长的吩咐我记得。可少爷他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没有食欲,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让你们监听电话做记录了嘛?做到这样,董事长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多大的责问。”

  几个人又互看了几眼,一时拿不定主意。

  季书平看着用眼神商议的几个人,眯眼去看远处客厅墙上的钟,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季书平垂下了头,伸手拉上了康叔的衣袖。

  康叔被这么一拉,低头看了垂着头的季书平一眼。他还记得从前他送季书平去补习班的时候,有那么一次,季书平拉着他的衣袖垂着头小声的问着,“这次能不能不去?”那时候康叔没搭理他,因为董事长交待过不能由着他小孩子的性子胡来。结果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季书平已经发烧有几天了,在补习班上做试卷的时候,烧的直流鼻血。

  康叔看着这会儿正拉着自己衣袖的季书平,就这么想到了季书平发烧无人知的那天,拉着自己的衣袖不带哀求只小声的提问着是否可以少上一次课,那时候康叔严谨对待董事长的每一条命令,也当是季书平和普通孩子一样的厌学情绪,到底那天是有多撑不住了才小声认真提出一个不去补习班的建议?可惜康叔代表董事长拒绝了他的提议,直到老师冲出来抓着康叔的手臂着急的告诉他,季书平发高烧了,烧的鼻血直流,康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撑了很久,用自己发烧的身体撑了很多天,然而没人发现,直到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心理提出了抗议流了鼻血。等康叔进了教室,流着鼻血的季书平只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用衣袖擦着试卷,不咸不淡的一句,“试卷弄脏了”,那话平淡的好像“今天是个阴天”一样,哪怕身体透支也不哭不闹,越发的冷静自持却轻易让康叔对他了有自责,也明白自那以后季书平再也不轻易给心开锁,因为后来他的语气都和那天的语气一样,不咸不淡的把有关自己的一切说成身外事,让人无法探究他那上锁的心后面到底是什么样儿的。那是康叔错失过的机会,自那之后许多年,康叔也一直在寻找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现在季书平终于又和自己提了请求,再没了以前的不咸不淡,诚恳里带着哀求让康叔十分的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康叔咬了咬牙对着那里站着犹豫的人喊着,“快去准备!董事长问起来我负责!”

  还在犹豫的几个人被康叔这么一吼,只有立马去准备了。康叔伸手搭上了季书平的肩膀,“少爷,打过这次电话之后,就忘了他吧。”

  季书平垂着头没说话,等到客厅的人跑过来喊了一句,“准备好了。”康叔领着他往客厅走的时候,康叔才听到背后人说了声,“十点。”康叔听到抬头看一眼客厅墙上的钟,有些奇怪的想,钟不是还没到十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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