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尚雪臣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康叔还守在门口。他原本想直接回房,却看见康叔脸色着急,只有停下,“不是什么大事,我和董事长说过了。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别再来开我的房门。”

  康叔看他脸色不大对,眼睛充血,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关心道,“要不要给你喊医生过来看看?”

  尚雪臣摇头,“不用。只要你们别再来烦我。我想好好睡一觉。”

  开了房门进了房,腿脚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在地。

  尚雪臣,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骗子!”他背靠着房门圈紧了腿。

  像这样一直开心下去。

  “骗子!”他着急地怒吼,从地上爬起身,踉跄摇晃的走去客厅。

  以后我都这样陪你。

  “别再说了!大骗子!”

  他一把扫开客厅长桌上的摆饰,所有东西叮叮当当落了地。站在原地环顾这间房,看到了摆在墙角的矮柜,抬脚往矮柜走去。他想搬起矮柜,可折腾一夜没睡,身体一分力都使不上来,只有抓紧柜沿,拖着柜子往房门方向走。中间还跌倒在地,爬起来,继续拖,把柜子拖到门后,抵住了房门。没几步距离却费了一番功夫。

  一个矮柜好像不够,又多搜罗了许多椅子堵在门后。站在门前定了一会儿,“谁都别再来烦我了。”

  时机好像非要作弄他,偏偏这时手机震动。尚雪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徐雪士的电话。他谁都不想理,只想好好睡一觉。手机关了机,往房里去。鞋都不脱直接往床上倒,倒下又闻到昨晚折腾了一夜的味道,哪里都是味儿,直往他鼻孔里钻。翻过身,自己捂住自己的鼻子,才想起来他还没洗澡,自己身上味道最重。可他不想洗了,想着闭眼直接睡过去,一闭上眼,好像就听到了呼吸声,不是自己的呼吸,是季书平的呼吸声。在自己前胸也在自己背后,他甚至能感觉的到那呼吸扫过自己的下巴。

  尚雪臣睁了眼,猛然坐起,“为什么到哪里都不放过我。”抓起被子和枕头往浴室走。他抱着被子跨进了浴缸,酒店的浴缸没有季书平房子里的那个大,只能勉强让他蜷进去。铺上被子给自己盖好,抱着枕头侧身躺下。

  还是睡不着,抬起手腕伸到自己鼻子底下嗅了嗅,“难闻。”起身给浴缸里放水,自己继续倒下,盖在身上的被子沾了水,变得厚重,可盖在身上却让他有踏实感。尚雪臣躺在浴缸里,伸手卷起靠窗的浴帘。

  原来睡在浴缸里也能看到海。他想起自己躺在房车上的单人床的时候,那时候海离得近,星星也离得近。水漫过了大腿,他直起一点身子,去看窗外的风景。是阴天,看着要下雨。

  尚雪臣喜欢阴天。因为晴天的时候,同龄人会被父母带着去郊游,和朋友手拉着手去踏青,这让窝在街角乌烟瘴气的台球厅里的自己,像是钻在潮湿砖头底下的青苔虫,把转头一掀,被阳光照着直往墙缝里钻。阴天和雨天就不会显得自己孤独的可怜了,那时大家都一样,安分守己各自呆在家里。

  他看着阴沉的天笑了,浴缸的里的水放满,开始往外溢。被子涨开,显得水缸很挤。没关系,他喜欢挤的感觉,不喜欢空旷,那会让自己胡思乱想。他这会儿的脑子就是因为空旷,所以才感到空虚难过,得想点什么把脑子挤满。

  只要想想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能压制住难过,说点喜欢的吧。

  “阴天。”

  “大海。”

  “金鱼。”说到金鱼的时候,尚雪臣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我有点不太好。”

  不行,不行,不能难过,继续说点自己喜欢的。

  “弹珠。”

  “彩虹。”

  “跷跷板。”

  “泡泡糖。”想到泡泡糖的时候,他笑了一下,他很会吹泡泡,好像在这个上面有天赋,从前对谁炫耀过。笑完觉得果然多想些自己喜欢的心情会好很多。

  “棉花糖。”

  “话梅糖。”

  “季书…”

  尚雪臣伸手擦一下眼睛,手泡在水里,擦得脸都湿了,“重来!”

  “大海。”

  “鲍鱼。”

  “扇贝。”

  “沙滩。”

  “摩托车。”

  “季…..”

  尚雪臣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抽抽噎噎,“能不能不要提他了,能不能不要去喜欢他了。”

  季书平在沙发上坐了有一会儿,出了房门康叔居然守在尚雪臣的房门口。康叔看到季书平从房里出来,只有低下了头。季书平想起尚雪臣来自己房里的时候,说是要找自己陪他吃早餐,他胃一直不太好,于是开口问康叔,“他吃了吗?”

  “他出来后直接进了房间,说是要休息,不让别人打扰。”

  “一会儿让人熬点粥送他房里来。”

  康叔脸上神色有些犹豫,想到他早上看到从尚雪臣腿上流下的东西就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季书平,心里反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看他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喊医生来?”

  季书平怕他不愿意看医生,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康叔的提议,思绪就被嘈杂打断,走廊里有人赶来,脚步声听着很是急切。

  客房经理赶来的时候,没料到季书平在这里,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季书平正面对的房间,不知如何是好。季书平先开口询问,“什么事?”

  客房经理只有如实回答,“接到客人电话投诉,说是楼上漏水,赶来核实一下情况。”

  “漏水?”季书平着急忙慌的上去就推门,推拉了半天才想起来,转身对着康叔一伸手,“万能卡呢?”康叔的卡可是给了尚雪臣,这会儿可没有卡给季书平了。客房经理见状掏出自己的卡给了季书平。

  季书平刷了卡再推,还是推不开门,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一眼门牌号,是故意的?他问客房经理,“楼下漏水严重吗?不严重就让他们忍着。”

  “严重倒是不严重。只是我们原本想用酒店电话向客人了解一下情况,看是不是因为酒店水管问题漏水。打了几通都没人接听,过于担心会有不良情况所以急忙赶来确认。”

  “没人接听?”

  季书平退后两步,冲上去直接抬脚踹门,踹没两下就把门给踹开。进门一看门后倒了一地椅子和柜子,他回头冲赶来的酒店人员说,“在外面等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说完就甩上了门。

  康叔守在门口,听到背后的议论声,“这房里住的什么人,季总这么紧张?”康叔一个眼神扫过去,客房经理看到立马呵斥道,“规矩都忘了!客人的事是能随便拿出来议论的吗?!”一被呵斥,跟来的人都立马噤了声。

  季书平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乱七八槽,砸碎了一地的东西,没看到有人,抬脚又往房里去。房里床单和今早他走的时候一样凌乱,床上没躺着人。人呢?他想起客房经理说是楼下投诉漏水,急忙又往浴室去。走到浴室门前,门缝里向外流出了一滩水,推开浴室的门,水直接冲到脚踝。他看到尚雪臣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躺在正溢水的浴缸里,泡发的被子还盖在身上。

  季书平上前想把人摇醒,“尚雪臣!尚雪臣!”

  摇两下发现不管用,直接把人从水里抱了出来。他昨天背着人的时候,还感觉他太瘦,背在身上只觉得轻,现在把人从水里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衣服吸水的缘故,只觉得他抱在手里有些沉。

  季书平看他像是晕了过去,把人抱到客厅,平躺放在地上,俯身听了听心跳,摸了摸额头发现还算是正常。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见他不醒,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就要往唇边去。

  “你在干嘛?”尚雪臣睁着自己那双通红的眼看他,打断了他的想要做的事。

  季书平仍旧搂着他没松手,“你好像晕在了浴缸里。”

  尚雪臣挣开他的怀抱,从地上起了身,摇摇晃晃走向沙发。靠上了沙发,身体才好像放松了很多,“我只是躺在那里睡觉。”

  “睡觉?”季书平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睡觉为什么还放水?”

  “我身体很累,可是又觉得身上味道重,又想睡觉又想洗澡所以干脆一起做了。你呢?你来我这干嘛?”

  “客房经理收你楼下客人的投诉,说是漏水。”

  尚雪臣回答的随意,“哦,忘了。”

  “为什么堵着门。”

  “想睡觉不想有人来烦我。”

  季书平看一眼客厅地上打碎的东西,“那这地上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打翻了。”

  “不小心?”

  尚雪臣皱起了眉头,“季书平,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不喜欢你硬逞强,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跑我房里质问我,是耀武扬威来的吗?”

  “质问?!我是在担心你!”他看见尚雪臣的嘴角向上扯动一下。

  “担心?”尚雪臣坐在沙发里,歪着头看他,“季书平,听说你共情有问题,你的担心说出来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听说?”季书平对上他的冷眼,“你的听说没有错。所以我在你这里是被判上死刑了吗?”

  尚雪臣扭一下脖子,好像是在浴缸里睡着的时候压的后颈不太舒服,“我哪来的资格给你判刑。我是出钱就能玩的人,等你哪一天一腻,我都不知道被甩哪儿了。你才是能随意给我判刑的人。”

  季书平知道他是故意激自己,“我喊人进来帮你收拾一下房间,你身上衣服都湿了得换,再找个医生来帮你看一下/身体。”

  “我谁都不想见。你也是,我不想见。”

  季书平攥紧了拳头,现在不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把话谈清楚的时候,他既然不想见只有自己走,“那你记得换身衣服,还要吃……”

  “出去!”尚雪臣强硬打破季书平的关怀。

  季书平不准备和他计较,转身往门边走,走到门前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他这样的态度,一语戳破他的逞强,“10块钱买的东西怎么还挂在脖子上?”说完又有些后悔,怕激了他再把脖子上挂的东西扯下来。

  “我乐意。我这么看重钱的一个人,别说10块了,1块钱的东西我都揣着。”

  真是小看了他嘴犟的功夫。

  等季书平开门出去了,尚雪臣才颤着手抱上自己的胳膊,他湿着衣服,感觉有些冷。

  季书平出来的时候,走廊聚着一堆人不明情况,又不敢离去。季书平带上了门,“没事。散了吧。”

  等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他才对着康叔说,“搬把椅子过来。”他要坐在门口看着门。

  尚雪臣盘腿坐在沙发里,渐渐感到胃痛,他拿过沙发上的抱枕盖着肚子,明明觉得冷,鬓角却在流着汗。他记得自己的包里有带止痛药。拿开压着肚子的抱枕,不知道是不是腿发麻,总之他腿没什么感觉,直接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季书平听到声响,立马进了房,看到摔倒在地的尚雪臣快步走到面前蹲下就要去扶他。

  尚雪臣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我不要你扶!”说着自己就要撑着沙发站起来,胃里一个痉挛,脚下一软,没能成功站起。

  “尚雪臣!你能不能不要再逞强了?!”

  他还是没让季书平扶着自己,“逞强?我现在除了逞强做不到其他了。”他抬头看着季书平,“如果不逞强,让你看见我有多凄惨吗?”

  季书平被他的眼神刺痛一下,随后不顾他的拒绝,直接把人从地上抱起,往自己房里走。他抱着人进了自己房间,放倒在沙发上就要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尚雪臣伸手挡开他。

  “你不把衣服脱掉,是还要发烧吗?你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我不要你管!我经不起折腾,昨晚你不是还把我往死里折腾了,现在还给我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季书平见说了他不听,只有用一只手钳住他的两手,固在他的头顶,尚雪臣不甘示弱,抬腿就要蹬他的小腹,只是腿脚无力,蹬上去也没见季书平有丝毫动摇,仍旧面不改色压着他。

  “够了!别闹了!”

  尚雪臣被他这一声吼得定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季书平表现出有钱人的跋扈。是啊,他是季氏独子,有资本跋扈,自己又算什么呢?这样闹起来还真是难看。

  季书平看他憔悴的眼睛里浮出清冷,伸手去摸他的脸,“我不该冲你这么吼,是我不好。可我带你来修养身体的,你能不能不要在折磨自己的身体了。”

  “不是。”尚雪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不是带我来修养的。你是带我来掩人耳目的。”

  “我是想让你站我…..”

  “季书平。”尚雪臣张嘴喊他,他听出了这一声里鼻腔带出的模糊,“你不要再哄我了,我受不住的也没必要。”

  季书平俯下/身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他身上衣服很湿,贴上去让人感到冷,“我不是在哄你,我是真心的。”

  尚雪臣想伸手捧起他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还被他固着,“松开我。”

  季书平松开了他,他捧起埋在自己肩上人的脸,定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张脸,凑过去,先是亲上了他的额头,再亲在了眉心,接着就是鼻梁,一路顺着往下亲去。亲到人中的时候,季书平开口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亲吻悬在两人唇边没有落实,尚雪臣看着他,“我想你快点玩腻。你当初说要给钱让我陪你玩的时候,我就打算拿着你给的钱带齐梁走。现在我有些累了,玩不动了,你又不放我走,只能让你尝腻了,放我走。这次修养回去,我想带着齐梁走。”

  季书平压下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你要走?为什么?”

  因为你哄我哄得太好,我信以为真,可到头来发现你不过是在利用我,的心很痛。我在想,如果到时候,你发现了当年的事情,我的心会不会因为你而痛死,因为我是胆小鬼,因为害怕,我干脆先逃走好了。

  “因为我觉得好烦。”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季书平听到他的回答,闭上了眼,当初想放你走的时候你不走,那个时候我就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了。

  “尚雪臣,发布会那天有人跟踪我们,我们追到了酒店。后来你去找徐雪士,真是巧,徐雪士居然也在那个酒店住着。我找人查了他的背景,居然查不出来。徐雪士故意靠近季氏,又找人跟踪我,带走了姚彩儿威胁邵陵,而且他还有枪。你知道吗?当年我被绑架不是单纯的勒索要钱,是我舅舅鼓动我爸爸找人带走的我。可我后来一直没查到我爸爸到底派的什么人来绑走我的,你说徐雪氏查不出背景,还要这样接近季氏和邵陵,他会不会和我当年的绑架案有关?”

  季书平睁开眼睛,抱紧了身下人,“你呢?你又为什么和徐雪士认识?上次徐雪士故意挑拨我们,你说我要不要去对付他?他刚回国不久,根基不稳,在搞地下赌场,搞乱地下市场,弄得袁立安家破人亡,你说我是去挑拨道上的人趁着他势力未起就遏制他,还是收集证据给警察?”

  尚雪臣抖了一下/身子,他知道自己和徐雪士是什么关系吗?起码看出了他们是认识的。所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乖乖呆在他身边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拿徐雪事开刀?

  季书平不是非要他开口回答,自顾自的说着,“别走,呆在我身边陪着我吧。我一个人冷了好多年了。”

  有一年冬天,有人给了季书平保暖的裤子,围巾和手套,所以那年冬天即使外面下着雪都不觉得冷,只是后来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他在那个冬天里被暖了那一下,之后到来的春天和夏天,都让他觉得没有冬天里那一天暖,时间久了,对比久了,就越来越觉得冷。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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