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屋里就他们两人, 自然是叫他进去。叶适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控制不住心中的紧张。

  即便心中紧张,他还是没有踟蹰不定,深吸一口气, 起身朝里间走去。

  毕竟姜灼华方才唤他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 跟平常喊他吃饭时没什么两样, 他若显得局促不安,岂非输给了女人?

  叶适迈着稳健的步伐, 绕过屏风走进了里间, 来了这么些时日,这间屋子, 他终是进来了。

  姜灼华背对着他, 坐在梳妆台前, 身上依旧是方才从清风揽月楼出来时, 穿得那套妃色齐胸襦裙, 唯有披帛已经取下, 如海浪般地搭在塌边的架子上。

  她身上的香气, 在这里间更加浓郁,叶适站定,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来, 他该干嘛?他知道自己这么傻站着显得很蠢, 想做点儿什么,或者说点儿什么,奈何脑子里就是一片白,什么也想不出。

  姜灼华从眼前的铜镜里,瞥见如一根木头一般杵在她身后的叶适,唇角露出笑意:“过来帮我卸头饰。”

  总算不用傻站着了,叶适如逢大赦,他走上前,站在姜灼华身后,伸出修长的手,捏住了最大的那支金簪。

  他从未给女人卸过头饰,怕掌握不好力度扯到她头发,于是动作很慢很小心。

  许是一支支的帮姜灼华卸头饰转移了注意力,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满腹的紧张渐渐去了不少。

  随着头饰一件件取下,姜灼华一头黑发,宛如瀑布般垂下。姜灼华将全部头发揽到侧面,拿起檀木梳全部梳散,然后取过一直玉簪,挽起两鬓的头发,在头上斜绾了一个髻,其余的散开搭在肩上。

  做完这些,姜灼华站起来,转过身子面向叶适,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眸。

  方才卸头饰,本就站得近,这会儿姜灼华一起来,离他不过两寸的距离,一时间,方平静的心,复又如鼓如雷地跳动起来。但他又不想让姜灼华看出他的局促来,所以便也直视她那双上挑的凤眼。

  姜灼华微含笑意,放软了声音,仰视着他轻声问道:“放在你塌边的书,都看过了?”

  此话问出,叶适全身的血液随之沸腾起来,他尚存一丝理智,极力稳着气息“嗯”了一声。

  姜灼华笑意更深,声音比方才更缓更温柔,轻轻咬了下下唇,方开口道:“那你想不想试试?”

  说着,伸出手臂,纤细的指尖,捏住他发上簪冠的玉簪,另一手扶着簪冠,缓缓将那玉簪抽出,叶适的头发顺直落了下来。

  姜灼华转身将手中簪冠放在梳妆台上,伸手勾住他的腰封,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向前走动。

  她往前一走,叶适就不自主的后退一步。就这般,一个进,一个退,硬生生将叶适逼到了塌边,退无可退。

  时至此时,叶适的呼吸已经乱了套,胸膛亦是起伏不定,只那一双漆黑的双眸,一直紧紧的盯着她。

  姜灼华见他这样,手下捏着他腰封上的束绳,缓缓扯开,口上接着撩/拨他:“你紧张吗?呼吸怎么乱成这样?其实习惯就……”

  “好”字尚未出口,忽被叶适一把揽过腰,匆匆在她耳边撂下两个字:“话多。”

  转身就将她压倒在榻上,动作之霸道,饶是床铺极软,姜灼华仍是磕疼了手肘,心里不由惊讶,这么如狼似虎?挺好挺好,她就喜欢霸道的。

  下一刻,火热的吻便落在姜灼华唇上,撞得她嘴唇磕到牙齿,挺疼。小男宠似乎不大会亲,只一味用力贴着,却不知伸舌。

  于是,姜灼华在叶适霸道的亲吻下,用力张开嘴,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划过。

  明显感觉身上的人顿了下,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比方才更加激烈的亲吻,区别是,这回她舌头疼。姜灼华微微蹙眉,算了,毕竟人家头一回,忍一忍,以后再慢慢儿教吧。

  叶适胡乱摸索着解姜灼华的衣衫,姜灼华则悠闲的帮他宽衣解带。

  不多时,姜灼华上身只剩下緗色的肚兜,他那双修长又好看的手,此时已探进她肚兜底下,依旧是控制不住力道,但架不住姜灼华就好这口啊。

  对!很棒!霸道、激烈、勇猛,就爱这个调调!

  姜灼华抽开叶适中衣上的束绳,从他肩头将中衣拉了下去。

  中衣敞开的那一刹那,从他脖颈处掉下个什么东西,不偏不倚,重重砸在姜灼华消瘦外凸的锁骨上。

  姜灼华蹙眉,嗞,这一下是真疼了。她伸手握住那个砸在自己锁骨上的东西,好似是个玉佩一类的东西。

  正巧此时,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开,往她脖颈处而去,姜灼华趁这个空档,将玉佩拿起来,借着烛火看去,玉佩上的绳子还挂在他脖子上。

  只见手里的,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玉佩,镶着一圈金蟒,金蟒正中心,用小篆刻着两个字——叶适。

  待姜灼华看清那两个字的时候,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愣了会儿,悄悄地松开他的玉佩,拍拍叶适光滑的后背,神色冷得发白,对他道:“你先起来下,你弄疼我了。”

  叶适微怔,不解地抬起了头,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姜灼华趁这个空档,从他身子底下钻了出来。

  拿过架子备好的明日要穿的衣服,飞快地穿在身上,头也没回的脚底生风离开了卧室,更是马不停蹄的一路出了耀华堂,直奔姜灼风的濯风堂。

  叶适正在欲/火/焚/身的当口,却眼睁睁地看着姜灼华脚底抹油,一去无影踪。怎么、怎么又不继续了?

  等了半晌,见姜灼华没有回来的意思,叶适深吸一口气,他翻身躺倒在榻,低眉看看被高高顶起的中裤,心中的燥火愈甚。

  一时间,叶适对姜灼华,又爱又恨、又爱又恨,倘若此刻他大权在握,定会将姜灼华一家满!门!抄!斩!

  姜灼华提着裙摆,疾步走在去濯风堂的路上,眼眶里眼泪直打转,当她看到了什么?

  那镶金蟒羊脂玉玉佩上,大喇喇的刻着两个字——噩梦!

  此时濯风堂内,姜灼风还没睡,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毛笔,愁眉不展地在写着什么,想了半晌,终于落下两个字,但刚写完,又觉得不合适,撂下毛笔,将那张纸团成一团,顺手甩了出去。

  姜灼华来到濯风堂,见书房的灯亮着,便直奔书房,顾不上敲门,一把便将门推开,门扇“咚”的一声撞在后墙上。

  姜灼风被吓一跳,猛然抬头去看,就见姜灼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姜灼风忙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姜灼华两臂,焦急道:“出什么事儿了?”

  姜灼华反手一把握住姜灼风小臂,急吼吼的问道:“哥,你之前说,叶适是以什么身份混进宫的?”

  姜灼风不解的看看她:“乐师啊,怎么了?”

  姜灼华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哥……完蛋了,我刚在柳亭之身上发现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字,就是叶适。”

  姜灼风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所以,未来皇帝,很有可能被自家妹子买回来做了男宠?

  说完这句话,姜灼华的眼泪更是汹涌。完啦,倘若这个叶适,真是前世做了皇帝的那个叶适,他把人家买回来做男宠,这是何等有辱身份的事儿啊!

  等人家以后登基,为了自身颜面,不把她姜灼华一刀两断才怪!呜呜呜,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她不想死啊!

  买成男宠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时日,她居然还叫未来皇帝给她弹琴,给她捏腿,给她揉肩倒水……她可能会比前世死的更快!

  念及此,姜灼华忙问姜灼风:“哥,现在怎么办?咱逃吧!”

  姜灼风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了姜灼华在椅子上坐下,轻抚她的后脑勺安抚道:“你先别急,很有可能是重名。那枚玉佩什么样?上面有没有镶金蟒?”

  他之前在太子那里见过,但凡皇子,都有一枚镶金蟒的羊脂玉佩。

  姜灼华闻言,脸色愈发难看,无比她艰难地点点头:“有啊!”

  姜灼风:“……”呵呵,不会这么巧吧?

  姜灼风静下心想了半晌,对姜灼华道:“玉佩有可能造假,我这几日去清音坊看看。前世我虽没见过叶适,但是他身边的人我见过一两个,其中有个戴面具的我印象极深,如果真的见到此人,咱们再做打算。”

  姜灼华心里苦笑,玉佩有可能造假是不错,可若他真的是个乐师,以这般身份,如何能够知道皇子们有什么模样的玉佩?又如何不偏不倚,偏偏要刻上未来皇帝的名字?

  姜灼华知道,那枚玉佩已经足以说明身份,而且,这些时日发生的一些琐事,当时想不明白,现在却能瞧出痕迹。

  比如,他刚来的时候,吃饭食不过三,这可不就是皇帝、皇子的规矩吗?他还曾下意识的命令过她。

  再比如,他刚来姜府时,清音坊居然带了三个人来换他,若不是身份要紧的人,清音坊何至于下这般血本?

  但是能够再次确认下也是好的,一旦真的只是重名呢。有点儿朴实的愿望也是好的。

  念及此,姜灼华梨花带雨的点点头:“嗯。对了,哥,叶适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

  之前她一直觉得皇帝什么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即便前世他们兄妹俩间接被叶适坑死,她也没想过去弄明白叶适的身世。但是现如今,她原本可爱的小男宠,居然疑似未来皇帝,她就不得不搞清楚来龙去脉。

  姜灼风挨着姜灼华坐下,边给她擦眼泪,边讲起了叶适的身世:“他是先帝和皇后的小儿子。据说当时皇后刚怀上他的时候,太祝令给卜过一卦,说是此子命带金光,但幼年时期宜藏。也就是说,不能让旁人知道先帝新添了个儿子。”

  见姜灼华渐渐止了泪,姜灼风收回手,接着道:“所以,皇后自怀孕一直到叶适七八岁,除了皇后宫里的人,没旁人知道先帝有个小皇子。后来恭帝政/变,夺走兄长皇位,杀了太子及先帝诸子,唯独叶适因太祝令的那一卦逃过一劫。”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叶适以乐师身份混进宫,发动宫变,替父兄报仇,夺回了先帝的皇位。”

  姜灼华坐在一旁,哭丧着个脸。这下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被自己买成男宠,不仅没自寻短见,更没给她甩脸色,还一副挺享受的模样。

  她还以为是上道儿呢,现如今看来,人家分明是有强大的自信,明白自己总会离开这里,明白自己日后会获得什么。

  有如此强大的笃定撑着,足够他面对别的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时,可以报以玩耍和觉得有趣的态度。

  一想到之前自己撩/拨人家的时候,人家心里可能想得是:嘿,这姑娘有趣!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还觉得自个儿养了个男宠玩儿,现下再看,谁玩儿谁还不一定呢。

  姜灼华兀自出神,这时,姜灼风拍拍姜灼华肩头,对她道:“在我查清楚前,你千万在他面前维持住以前的模样。像叶适这种人,一旦发觉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了大业,他也不会留你。但是千万记着,在合理范围内,尽量礼遇,别真当男宠对待,不然死得更快。你明后日,找个借口还是将他送回清音坊,如果真是未来皇帝,又被买成男宠,咱们还是保命要紧。”

  姜灼华身子一凛,连连点头应下,踟蹰着问道:“哥,如果真的是他,咱们怎么办?”

  姜灼风看看姜灼华,叹口气道:“如果真的确定是他,将他送走后,咱们兄妹三个,就整理家产,尽快离开京城。”

  姜灼华听完,有些舍不得,毕竟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家乡哪有命重要,姜灼华只好失落的应下。

  姜灼风伸手揉揉姜灼华的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灼华这才记起来,叶适还在她床上躺着呢,她可不敢回去睡未来皇帝,更不敢回去再把他赶回外间,忙道:“哥,今晚让我在你这儿睡一宿吧。”

  姜灼风不解:“为什么啊?”

  姜灼华哭丧着脸道:“他在我床榻上呢。”

  姜灼风只觉一阵窒息,恨铁不成钢的摆摆手:“去去去,睡我卧室去,我睡书房。”

  姜灼华“嗯”了一声,站起来,身子僵硬,脸色尚白,眼神空洞,如一缕幽魂般飘走了。

  姜灼华走后,姜灼风回到书桌后,将已经拟好的聘礼礼单拿起来,揉成了一团。

  本打算近日去程家提亲,但如果妹子买回来的那个男宠真的是叶适,他们兄妹又得想法子保命了,实在不是娶亲的好时机,他不愿心爱的女人跟着他颠沛流离。

  深夜里,姜灼风扶着桌沿,垂下头去,重叹一声。

  第二日一早,姜灼风早早就出了门,姜灼华头一晚没睡好,起来时有些恍惚。在哥哥这边梳洗后,又一路恍惚的回了耀华堂。

  满脑子里都在想等一下怎么面对叶适,她刚走上楼梯,却听到楼上姜重锦气鼓鼓的质问声:“我阿姐呢?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她吗?”

  姜灼华倒吸一口冷气,小丫头借你几个胆子,居然敢这么跟疑似未来皇帝的人说话。

  她忙加快脚步上了楼,便见桌上放着四个食盒,姜重锦气鼓鼓的瞪着叶适,叶适则一脸憋屈地看着她。

  姜灼华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干笑两声:“呵呵,重锦别乱说话,他待我好着呢,昨晚有事,我去了大哥那儿一趟。”

  姜重锦听完,神色缓和了下来,点点头,转身从食盒里往外取饭菜。

  姜灼华转头看向叶适,笑道:“妹妹不懂事,见笑了。”

  叶适看着她,忽就想起昨晚俩人之间发生的事,又想起她中途落跑,不由问道:“小姐昨晚……”

  姜灼华忙看看姜重锦,示意叶适不要在她面前问,遮掩道:“先吃饭吧。”

  吃过饭,姜灼华寻了个借口将姜重锦支走,又打发了婢女下人们出去,单独留下叶适。

  又是两人独处,叶适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是不是要把昨晚没做完的事做完呢?

  却见姜灼华对他笑笑,开口说道:“柳公子,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的。”

  叶适点点头,唇边挂上丝丝笑意:“嗯,看出来了。”

  姜灼华又道:“正因如此,所以我觉得,你的前程更要紧,不能一直在姜府做男宠。”

  叶适蹙眉,隐隐觉出不对来:“嗯?”

  姜灼华趁机胡扯道:“你琴技那么好,日后完全可以进宫做御用乐师,甚至可以入太乐令手下为官,多好是不是?”

  叶适眉心蹙的更紧:“小姐的意思是?”

  姜灼华笑笑:“我寻思着,既然喜欢你,就不能耽误你的前程,我想送你回清音坊。”

  叶适:“……”

  忽地,他就觉得姜灼华的想法,他有些摸不透了。喜欢,不更该留在身边吗?且眼下文宣王那边危机未解,他还得暂留姜府。

  念及此,叶适挑眉笑道:“实不相瞒,我也很喜欢小姐。但是我以为,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该留在她的身边,前程不重要,留在姜府更好。”

  姜灼华:“……”这人脑子里想什么呢?男宠当上瘾了?作为未来皇帝,这么没追求真的好吗?想赖着不走了?

  姜灼华心里骂着他,面上却温柔的笑笑:“你那么有才华,何必呆在姜府?这不是埋没吗?”

  叶适回以一笑:“不觉得埋没,不瞒小姐,这些时日,我很开心。且……小姐的身子,在下已经碰过,虽没……但是不能一走了之。”

  姜灼华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谁要你负责?而且等你以后登基,三宫六院的,谁信你的纯情?

  还好意思说自己很开心,废话,这就跟一个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忽然有天尝到了农家野味一样,即有趣又新鲜,能不开心吗?

  姜灼华接着道:“可这是一辈子的事,你还是以前程为重,今儿就走吧。”

  叶适听完这话,心里有了些火气,她要买就买,让走就走,考虑过他的心情吗?凭什么啊?昨晚中途扔下他,知道他后半夜怎么熬过来的吗?念及此,他冷声道:“不走。”

  姜灼华听出来他语气有些不善,身子微怔,这是位只能顺毛摸的爷,爷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暂且先依了他,等哥哥回来,确定了他的身份,再想法子。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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