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章 意料之外

  李潜见徐简久久不语,心中忐忑,长揖道:“弟子口无遮拦,拂逆了恩师的美意,请恩师恕罪。”

  徐简叹息一声,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况且是老夫没考虑周详。科考入仕实在不适合你。你生性跳脱,不喜约束,若你出身门阀,这等脾性或被人称赞为率性不羁,可你不是门阀出身,这等脾性只能被人称之为狂放,若得这种评语,前途堪忧。除非运气极佳,否则难以出头。”

  李潜恭敬地回道:“恩师所言极是。”

  随后,两人又谈了些闲话,李潜便告辞了。

  其后的几天,李潜在驿站里继续充当驿卒,干些传送公文的勾当。无事之时,便拉着牛弼和驿卒们一道练习骑射之术,半个月后,李潜等人的骑射之术到有了长足进步。

  五月底(阴历),时值盛夏,天气极为炎热。在李潜的翘首企盼中,来自草原的信终于送到了。来送信的人名叫冯小五,长的颇为精神。李潜接了信一看,果然与他说与潘大成的一般无二,相关文书一应俱全。李潜又询问了冯小五有关思必拓的近况,才知道他们顺利回到了部族,现在思必拓正准备去见智者木黎。

  李潜知道思必拓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由能否取得智者木黎的支持。他对此无比关心,遂于当天带着牛弼和冯小五赶往肃州,由冯小五作见证接收兴发皮货行。接收工作很顺利,留守的账房和伙计原本就对这皮货行没什么归属感,所以换不换老板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只要有人发工钱就行。

  李潜每个人先发了一贯钱,立刻获得了这些人的好感,然后李潜告诉他们,想留下的工钱一律加两成,不想留下的现在可以结账走人。有更高的工钱拿,谁愿意走?所以留守的账房和伙计都决定继续跟着新老板干。稳住了这些人,李潜便吩咐他们暂时安心呆在店里,新掌柜很快就到。

  处理完接收工作,李潜吩咐冯小五以处理兴发皮货行商队善后的名义即刻返回草原,打探思必拓的近况,一旦有新消息,火速回报。

  回到胜方驿,李潜借工作之便,通过驿传系统,给双旗镇四海商号的沙思宗送去一封信。在信上,他让沙思宗以最快的速度将另一封信送到紫澜手里。

  在给紫澜的信里,李潜先写了一大通几近肉麻的绵绵情话,相信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陶醉。然后说了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如结识公孙恒,拜徐简为师,甚至连纳小柔为妾的事也一并老实交待。当然,他不会傻到把碧姬丝的事也告诉紫澜,就连纳妾,他也是以颇为无奈的口气,说是为了拯救柔弱女子脱离苦海,才用了纳妾这个权宜之计,而且特别注明,两人尚未圆房。在信的最后,他才告诉紫澜,他在肃州盘下了个商号,有官府批文可与突厥通商,但他要照顾恩师,而且不会经商,特地请经商奇才的爱妻派人来经营“我们的商号”。

  自从信发出去之后,李潜就翘首期盼,苦苦等候紫澜的回应。苦等了近一个月,终于等来了老许和三名黑骑。见到老许和黑骑,李潜颇为意外。他以为紫澜若是同意他的请求,应该派有经验的掌柜来经营商号,怎么会派老许和黑骑来?

  老许听了李潜的疑问,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紫澜的回信给了他。

  紫澜的信很简单,只说这些日子很想念李潜,得知李潜一切平安,也就放心了。本来她要亲自到肃州的,只是最近身体不适,不良于行,所以才让老许到肃州帮李潜经营商号。她还在信中特别点出,老许以前曾去过突厥,会说突厥语,熟悉突厥风土人情,而且善于经营,是不可多得的掌柜之选,相信他一定能将商号经营的很好。

  对于紫澜的眼光李潜没有任何怀疑。而且知道老许曾经去过突厥,会说突厥语时,李潜简直对老许刮目相看。但,这些都不重要,让李潜更关心的是紫澜怎么会身体不适?而且还不适到不良于行的地步。

  “许叔,”李潜放下信,道:“麦少东得了什么病?”

  老许面色一滞,嗫嚅半天也没说出来。

  李潜见状心中更是着急,厉声道:“你怎么了?啊?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她得了什么病?”

  老许望着李潜,轻声道:“也没什么病。”

  “没什么病?”李潜瞪着他道:“没什么病会不良于行?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啊?不良于行,这分明就是说她病的很重了,她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老许左右望望,瞅了瞅坐在炕上坐着象堵墙的牛弼和马三奎,还有谢志成和三名黑骑。李潜立刻明白了。

  “你们今天都不当值吗?”李潜对牛弼他们三人道:“赶紧出去看看有什么事没有。”

  马三奎嘻嘻一笑,“这大热天的能有什么事?再说不是你找我们兄弟几个来陪许老哥他们说话的吗?”

  李潜这才想起,这些人的确是他找来介绍给老许等人认识的。他脑筋一转,道:“三哥,四哥,辅国,你们三人先带这三位兄弟去喝茶,等会我让厨房炒几个好菜,咱们再喝几杯。”说着便向马三奎等人使了个威胁的眼色,“我记得凉州那有种好酒……”

  牛弼、谢志成和马三奎他们立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再不按我说的做,就让你们去凉州买酒去。这大热天的,又是个正晌午,一动就是一身汗,里外衣服都得湿透,谁愿意冒着毒日头跑上百多里去买酒?所以,他们立刻按照李潜说的,热情的拉着另外三名黑骑到另外的房间喝茶聊天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房间里就剩下老许和李潜时,李潜急不可耐地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紫澜到底得了什么病?”

  老许看了看李潜,低声怒道:“你还有脸说!少东得了什么病你不知道?”

  李潜知道老许是个稳重且识大体的人,对自己一向和善,现在见他突然一改常态,对自己很不客气,知道其中必有缘由,故压抑中心中的火气,纳闷,“我怎么知道?”

  老许白了李潜一眼,“真是个榆木脑袋。喜病!”

  李潜更是纳闷,满脸无辜地望着老许。见老许一脸地鄙视,心里更是不解,嘴里反复嘀咕,喜病?喜病?喜……

  李潜恍然大悟,头脑立刻被喜悦占据,他紧紧地抓住老许的手,瞪大眼睛望着老许,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老许肯定地点点头。

  “紫澜真的有了?”李潜似乎不敢相信。

  “废话!”老许望着李潜,暗忖,这家伙不会是脑袋被驴踢了吧?这么明显的问题都问了两遍了怎么还不明白?

  “太好了,太好了。”李潜刚要兴奋的大叫。老许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狠声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李潜立刻醒悟,连忙压抑住满腔的兴奋。

  老许放开他,恨声道:“别光顾着傻乐,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李潜不解,“什么怎么办?”

  老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少东的事。”

  李潜立刻明白过来,“当然是结婚了。”

  老许听了象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废话,怎么结?”

  李潜摆摆手,道:“当然是该怎么结,就怎么结。我明日带你去肃州与商号接上头,然后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去苏州,与紫澜结婚。估计也就七八天就能到苏州。”

  “你说结婚就结婚?老东家能同意吗?再说,你的聘礼呢?三书六证呢?媒人呢?”

  李潜一听,头大了。这聘礼倒在其次。他现在有点钱,下聘不成问题。可结婚这套程序他一点不懂。再者,还不知道紫澜家长的意思呢。还有就是,即便现在就赶回去结婚,估计也得一个月以后,那时紫澜就怀孕四个多月了,从外观看已经很明显了,若传扬出去对紫澜的名声可不好。

  李潜没主意了,问道:“紫澜怎么说?她家里是什么意思?”

  老许道:“老东家听到这事,先说要扒了你的皮!不过,经少东苦苦哀求,老东家才勉强同意这门亲事。只是,要你即刻去完婚。七月初十前你若赶不到,这辈子都休想见到少东了。”

  李潜一听,连连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肃州。”

  老许摇头,道:“肃州的事不急。你修书一封,找个熟悉的人和我一起去就可以。你还是赶紧去苏州找少东吧。”

  李潜觉得此事可行,便同意了老许的安排。

  晚上招待完老许一行人,李潜将事情如实回报了徐简。徐简听了勃然大怒,指着李潜的鼻子骂道:“你这厮好生胡闹。上次你与老夫说已经私自定了亲事,老夫虽年岁大了,倒也不是老顽固,觉得你们既然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也没说什么。不曾想,你们不仅仅私定终身,还搞出个珠胎暗结来!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告诉老夫?老夫都替你觉得臊的慌!”

  李潜被徐简一通大骂,连忙跪在地上,连声请徐简息怒。

  徐简骂了一通,又见李潜态度恳切,气也消了些,道:“算了,起来吧。谁年轻时没干过几件荒唐事?老夫只是一时火大,不曾真的生气。还跪着作甚?起来吧。”

  李潜起身,乖乖地垂手而立。

  徐简思忖片刻,道:“既然女方家长已经吐口同意你们结婚,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你抓紧时间去完婚就是。”

  “弟子明日就去。只是在主持婚事的家长……”

  徐简点点头,道:“按说此事应该通知你父亲,只是你们没有相认,不能张扬。除却你父亲,还有你师父,但他行踪不定,未必能找得到他。”

  李潜明白他的意思,道:“弟子知道,所以恳请恩师出面,为弟子主持婚事。”

  徐简道:“此事按说老夫应该做。只是,老夫现在这把年纪,身体又多有不便,若随你一块去,只怕会延误你的行程。再者,老夫的品级虽小,可总算是朝廷命官,若擅离职守,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参奏。”

  李潜听了,心里虽明白徐简所言乃是实情,但仍有些失望。徐简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驿丞这种小官,原本不会被人重视,休说擅离职守,就是一年半载不上班,只要驿站照常运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平素只要糊弄好了上司,这官当的倒也省心。但徐简不同,他是当世大儒,朝堂寒门势力的领袖,无数双眼睛都时刻盯着他,他的任何一点小毛病,都会成为政敌攻讦的借口。故而他上任以来始终恪尽职守,不敢怠慢。

  李潜正失望时,徐简话锋一转,道:“苏州刺史方珏方守则乃是老夫多年好友,更是儿女亲家,我修书一封与他,若你师父不能赶到,就由他来主持,你以为如何?”

  李潜听了大喜,道:“多谢恩师。”

第一〇六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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