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原来如此

  李潜心思急转,边琢磨薛鼎的意图,边伸手去扶薛鼎道:“薛大人折煞在下。在下如何当的起您的大礼?”

  薛鼎挣脱了李潜搀扶,道:“公子若是不答应,薛某就不起来。”

  薛鼎的表现,让李潜更加意外。这薛鼎好生奇怪,为何会如此笃定自己能救他?其实李潜不知道,薛鼎的心思说穿了也很简单。当日阿史那摩罗让他随着溃兵逃命,伺机回到凉州将郭四明的计划告知田广时,他为了活命没多想就答应。这一路逃来,他从恐惧中反映过来,暗自琢磨,自己若是去见唐森或者田广,说完了消息,唐森田广能放过自己吗?唐森虽然是自己的姐夫,但和他的地位相比,自己这条命似乎还不够份量。而且知道了郭四明的阴谋,田广会如何做?毫无疑问,当机立断舍且田庆!以田庆一条命换整个田阀的安全。这样的事田广绝对做的出来。既然田广能舍弃田庆,那整个事件的知情人就只剩下薛鼎了,薛鼎可能活命吗?所以,思来想去,薛鼎都觉得自己是死路一条。

  当听到李潜说出徐简的名字后,薛鼎脑中灵光一现,立刻有了主意。既然自己不能在唐森和田广面前露面,为何不托庇于徐简呢?而且徐简名声显赫,他说的话比自己更有份量,田广也好,唐森也罢,都会高度重视。另外,徐简名声在外,田广、唐森即便想保守秘密而对徐简采取什么不利措施,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李潜望着薛鼎,从他眼中看到了求生的急切渴望。李潜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该勒价的时候了,他暂且放下了满腹的疑问,望着薛鼎,道:“请薛大人给在下个救您的理由。”

  薛鼎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李潜似笑非笑地道:“薛大人,在下愿意放过你已经是担了很大的风险了,那么,在下为什么要救你?或者说,”他盯着薛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在下救你有什么好处?”

  薛鼎立刻醒悟过来。薛鼎并不笨,他当然知道求人救命哪有那么容易?李潜又不是活菩萨,凭什么帮他?只是,自己还有什么能打动李潜的?钱财?留在金山关的财宝早就被突厥人抢的清洁溜溜了,在凉州虽然还有不少财物,可那也得他敢回到凉州才行啊。回到凉州,他还不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条命?笑话,这条命早就不值钱了。回凉州是死。不回去,阿史那摩罗只要把那张他签字画押的反书张扬出来他更是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会株连九族!想到这,薛鼎颓然坐在地上。

  李潜见状,知道该给他一根稻草了,便道:“薛大人,不如这样,你把你的遭遇说说,在下看看是否值得救你。至不济,在下听完放你离开,你也没什么损失。若你愿意的话,在下也可以护送你到胜方驿。”

  薛鼎好似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明知道这根稻草未必能救自己的命,可仍然忍不住要抓住它。他立刻点点头,道:“我说,我全都说。”

  薛鼎当下把突厥人如何设计攻占金山关一声仔细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他签下反书一事。只说阿史那摩罗为了破坏郭四明的计划,故意放他离开。他换上了士卒的衣甲,阿史那摩罗的侍卫给他找了匹战马,他趁着混乱出了金山关随着溃军一路来到肃州。谁知道肃州早就防备了突厥人利用溃兵赚城,紧闭城门不放溃军入城,反而让溃军到洞庭山驻扎。桓琮带人往洞庭山方向溃逃时,他半路找机会离开溃军,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往甘州方向赶。只是夜色太暗,他平素行路都有亲兵带路,自己根本不记得路,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了官道。

  一路来到三十里坡。薛鼎远远看到前方的驿站,原本想抓紧时间逃回甘州算了,可他养尊处优惯了,连惊带吓,加上一直水米未进,又饿又累,再者他也恨死了突厥人,也想报复,故而直接去了驿站。驿站负责值守的班头见有人来到,连忙出来拉住马,还未来得及询问,薛鼎大喊一句,“突厥人打进来了”就哑了嗓子。

  驿站的班头吓了一跳,连忙端出一碗水来给他。薛鼎一气喝下一碗水。那班头在旁着急的催促,“快说,快说,突厥人打到哪里了?金山关还是肃州?”

  薛鼎喝完水,抹抹嘴,道:“金山关丢了,肃州还没被打下,只怕突厥人已经绕过……”话还没说完,薛鼎就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颤抖。薛鼎立刻明白,突厥人的骑兵已经杀过来了。

  驿站的班头也感觉到了地面的动静,马上明白了状况,他立刻命令两名驿卒快马向下一驿站传报。自己快步跑进驿站,一边跑一边大喊,“突厥人打进来了,突厥人打进来了……”

  薛鼎顾不得许多,快步跑到几案前抓了两块干粮,立刻上马就跑。不过,这次他多长了个心眼。他知道自己人困马乏,加上骑术不怎样,如果沿着官道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突厥人追上,到时只怕小命难保。所以,他跑了不远就寻了条小路下了官道。跑了不到一里地,就听到驿站传来了阵阵杀喊和惨叫声,薛鼎心里更是害怕,死命的鞭打坐骑。也不知跑了多久,胯下的坐骑突然摔倒在地,将薛鼎摔出老远。薛鼎直接被摔晕过去。等薛鼎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他挣扎着坐起来,先察看了全身上下,发现除了几处擦伤,竟然没有大碍。他又察看了战马,发现战马已经被累死了。

  薛鼎无名火起,对着死马又踢又骂,直到精疲力尽,才想起没了战马这剩下的路怎么走啊?再者,自己身上就只有两块干粮,吃完了干粮怎么办?思来想去,薛鼎觉得回驿站看看。他知道驿站都有地窖,里面存了不少吃的。突厥人虽然昨晚杀进了驿站,但他们未必能找到地窖。再说,突厥人的目标是甘州,也不可能长久占据驿站。

  薛鼎先忍着干渴吃了一块难以下咽的干粮,然后从死马上取了刀佩在身上,一步一步往回走。好在昨晚马力已乏,离开驿站没跑多远就倒毙了,让薛鼎少走了不少路。

  薛鼎回到驿站便四处找地窖,皇天不负有心人,找了足有一个时辰他才找到地窖的入口。只是,他刚刚费尽力气打开地窖口的盖子,就听到外面有马蹄声。薛鼎害怕是突厥人杀回来了,立刻跳进了地窖,连地窖盖子也没来得及盖便钻到最里面躲起来。谁知道来的不是突厥人,而是李潜他们。

  李潜听完薛鼎的讲述,皱眉仔细思索了片刻,道:“你说的那个假扮女人的家伙叫什么?”

  “我听到他的侍卫叫他特勤。”

  特勤?特勤队?特勤小组?李潜暗忖,不可能啊,这么现代的一个词怎么会出现在古代而且还是从突厥人口中说出来?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特勤是突厥人的官职,非王族子弟不得担任。”

  李潜闻声一望,却是谢志成、马三奎和秦彝来了。

  王族子弟?李潜一愣。昨晚在肃州城外他曾看到在突厥人的队伍里有个年轻人,从周围突厥人对他的态度来看,那人的地位甚高,莫非就是他?若真是他那看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就让牛弼第一箭射他了。

  谢志成见李潜没说话,以为他还没弄明白,便解释道:“特勤虽然是个官职,但一向由突厥王族子弟担任,在突厥人的地位相当于大楚国内的宗室子弟,突厥的王族都姓阿史那,想来那家伙也是阿史那部族的。”

  李潜点点头,道:“这么说现在的突厥可汗突浮颉也应该姓阿史那了?”

  谢志成摇头,道:“他的身份比较复杂。突浮颉的祖上按说应该是阿史德部的,不过他的祖上曾经娶了突厥大汗的女儿,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与部族闹翻了,脱离了阿史德部,归入阿史那部。呵呵,按照咱们汉人的说法,他的祖上是入赘了阿史那部,从这层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阿史那部的。只是,后来到他父亲这一代,因为他父亲颇有战功,被任命为右贤王,他父亲又恢复了阿史德的姓氏。二十年多前武威公千里奔袭突厥王庭,击杀突厥大汗以及无数阿史那族的贵族后,阿史那部只剩下了老弱病残,他为了名正言顺的当大汗又恢复了阿史那的姓氏。”

  “呵呵,”李潜笑道,“是够复杂的。”

  谢志成点点头,笑道:“不过,这也是他的幸运所在。因为如果他的祖上不入赘阿史那部的话,哪怕突厥大汗死了,哪怕他是最有实力的右贤王,也轮不到他来当大汗,除非他有能力降服草原上所有的部族。因为突厥人的大汗都必须姓阿史那,不然其他部族都不服他。虽然他将姓氏从阿史德改成阿史那着实有些无赖,但因祖上入赘的原因,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李潜点点头,“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只是,你怎么知道的?”

  谢志成一愣,解释道:“当然我曾在武威公麾下效力,当时除了训练,就是了解草原各部族的关系。哪些部族是突厥大汗的死忠,哪些部族是可以利用,哪些部族可以放过都要一一记住,不然大军一路不分青红皂白杀过去,不仅遇到阻力非常大,而且还会与所有部族为敌,陷入不利之地。”

  李潜以前曾思考过,当年李腾千里奔袭,麾下只有五千士卒,即便都能以一当十,想要奔袭千里还能保持战斗力已经非常不容易,更何况还要走一路杀一路,更是难上加难。现在谢志成一解释,李潜明白了,当时虎贲军应该早就做好了计划,对死忠于突厥大汗的部族绝不手软,对能放过的部族,则采取驱散策略,让他们自乱阵脚,一味逃命,对那些可以争取的部族,则采取怀柔政策,有可能还与他们做做交易,获取补给。

  李潜想明白了这点,对李腾的敬佩又多了一层。他心里感慨了一番,立刻回到了刚才问题,既然那个假扮女人的家伙是特勤,那他究竟是不是突浮颉的儿子?李潜从思必拓口中得知,突浮颉成年的儿子只有三个,其中,突图已经死了,思必拓李潜认识,而且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由此推断身为突浮颉长子的屈力颉的年龄应比思必拓大不少,所以那个假娘们肯定不是屈力颉。听薛鼎的描述,那个假扮女人的家伙应该和突图的年龄差不多,若他是突浮颉的儿子,那思必拓岂不向自己撒谎了?当时那种状况,思必拓没必要故意撒谎隐瞒一个兄弟。难道,那个假扮女子的家伙不是突浮颉的儿子?若是如此,那他会是谁的儿子?

  另外,如果郭四明的计划成功了,突厥人此次不仅能够占据西北三州,而且还能狠狠打击田阀的势力,对突厥非常有利,可那家伙为什么要放了薛鼎让他向田广通风报信,故意破坏郭四明的计划?若他的计划成功了,除了田阀能够得到好处外,突厥人那边还有哪个势力能得到好处?

第一四八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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