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现在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吞噬。”逐欢对着秦太白道:“吞了你。”

  秦太白一本正经的颔首,继而低笑道:“不是夜夜都在吞?”

  “……”

  大叔一把年纪了,就喜欢耍流氓。

  章九

  没过几日,院门又响。

  秦太白思忖着豆蔻昨日才来过,莫非又出了其他事?走到门前打开后,目光往外探了一眼,又倏地关上。紧接着迅速将门闩也放下来,连门缝也不留一个。

  门外的禅意,“……”

  “好歹让我看一眼啊!”他悲愤着砰砰地砸门,“好你个秦太白,去年逐欢还让我进了屋呢,今年你连门都不给我开!你这个、这个胆小鬼!”

  秦太白冷笑,“你走。”

  “不。”禅意也抱肩冷笑,道:“我这一车年货等着送逐欢呢。”

  “不需要。”秦太白黑了脸,铁了心死守阵地到底。如果说整个大余他最讨厌谁,莫过于就是门外的禅意了,几年前买逐欢闹剧的账还没有算完,他就年年在门前跳腾。

  两个对峙着各不相让,让屋里等了秦太白半响的逐欢探出头,见秦太白的脸色就猜到了是谁。他走过去拉起秦太白,往屋里去。

  至于门外的禅意,他谁啊?!

  禅意听脚步声是真不打算理他,不禁大急,扒在门上跳脚,道:“我这次从帝都带了了不得消息来,你确定不给我开门?”

  若放在往年秦太白一定不理,但今年有所不同,逐欢身体的异常一直是他担忧的事情。闻言不禁缓了脚步,回头问道:“什么消息?”

  “放我进去我就说。”

  逐欢拉了拉秦太白,有些赌气道:“那你就站着。”

  禅意一听这声音哪里还会拿乔,登时就软了声线,轻笑了几声,十分撩人道:“你要喜欢我站,我便一直站着。”

  秦太白一听他这是又要放荡漾的意思,带着逐欢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

  禅意轻挠了挠鼻尖,也不恼。后边的下属谨慎的询问道:“三少爷,咱就一直这么等着?”

  禅意拢了拢大氅,道:“当然不,秦太白这意思是铁定不会开门了。我就是站到深夜他也能充耳不闻,守在门口等着他秀给我看,我傻?今年能和逐欢聊这么开心也成,得,把东西都整齐的码放在门口,我们下峰去。”

  说罢率先扬头,大摇大摆的下峰去了。

  第二天晨时,秦太白清扫自家门前雪。一开院门累的与门齐高的礼盒箱子骨碌碌的冲没到他腰间,刀圣是修身养性许久年才按下了拔刀砍人的心。正巧了,才混过饭来散步的禅意满脸笑容的从他门前路过,一副哎呀才看见你的样子。

  “太白兄。”他唇角忍不住的弯弯弯,“这礼物都收的开心吗?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快快快别客气,快拿进屋去,让逐欢乐一乐。”

  秦太白皱眉,“你到底有何贵干。”

  “拜个年啊。”禅意俯身挑拣了几个贵重些的,在手中抛玩了几下,道:“你二话不说把我弟弟发配去了其他地方,这事总得给我大哥一句交代,不然我也不好回去交差。况且今年不同寻常,你比我更清楚。”

  秦太白推开年货,道:“说清楚。”

  “逐欢是不是生病了。”禅意脸上还挂着那笑,道:“我听说逍遥道长的逍遥剑出了问题,刀刃无端损了两寸有余,且不提道长怎么心疼,紧接着其他封魂也出了问题。就像是传染一般,所以我的私心是来问问逐欢怎样,这次事情整齐的不太寻常。”

  “起了热。”

  “啥?”

  “逐欢起了热,前几日烧的很厉害。”

  “逐欢?”这下禅意也收了笑,眉梢一凝,道:“没听闻过刀魂也会染风寒的,你留心真的是烧起来了吗?”

  “前后两次,没错。”

  “我来之前查了查,虽然都出了问题,问题却都集中刀体上,还没有一个是在刀魂身上的。”禅意沉吟道:“会不会是你夜夜……咳咳咳我说笑的!”他躲开秦太白给他的一脚,道:“让我见见逐欢,我才有个判断。”

  禅意这家伙纨绔之名虽然响,但好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这个眼力不是指他看人看事,仅仅是指他看封魂。如果他先前见过潺渊,禅景恐怕就已经没有这把刀了。

  逐欢正伏案摆弄九连环,见禅意进来也只瞟了眼,目光还在手中九连环上。他对禅意向来没有好脸色,敢问谁能对一个纨绔昭著沉溺酒色男女通吃还惹是生非想买自己的人给好脸呢。

  禅意也习惯了,笑容满面的和逐欢打招呼。逐欢轻哼了哼,道:“帝都喂不饱你吗。”

  “那是帝都没你,当然吃不饱。”禅意对他炸起的毛熟视无睹,脸皮比大余防御墙还厚的禅三少还怕这点脸色?小意思。不怕死的往前凑了凑,给小爷请安道:“我可想死你了欢欢。”

  秦太白给他一脚,逐欢直接用案头墨砚堵住了他的嘴。

  “好恶心。”逐欢面无表情的道:“再说这样的话,下一次连峰顶都不许你踏。”

  往日提起禅意就色变的秦太白今日竟然默许了禅意混进他家饭桌上,逐欢对此感到深深地不可置信。他吃饭时扒了扒饭,就看一看秦太白,看到秦太白不断给他加菜,却什么也没解释。禅意就这么混了半日,午后时逐欢按往常一样被秦太白压去睡了午觉,禅意才和他得了空隙站在院外说话。

  “气色不错啊。”禅意道:“这半天看起来全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会不会是你大惊小怪了?”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先不信,秦太白把逐欢放在心尖上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能让他真正担忧起来的问题会是看错?所以他又谨慎的加了一句:“他这烧是怎么退的?”

  “禅景带了母玉来。”

  “那就难怪了。”禅意踩着脚下的积雪,想了想,道:“我虽然没有见到逍遥,但是我观察了其他刀体受损的封魂,无一不是神色恹恹实体虚浮,此前听你说时还担忧逐欢会不会更严重些,可如今一看分明比以往要更鲜活些的模样。若说这全是母玉的功劳我也不信。”他渐渐在脚下踩出个花来,抬起头问道:“小景来时还带了什么东西?”

  “他自己的刀。”

  “他的刀?”禅意挠鼻尖,“我怎么不知道。”

  “长四尺八分,刀刃带弧,身刻血槽,锈迹斑驳的一把刀。”

  秦太白这么一形容,禅意顿时记了起来,可是任凭他如何回想,也只能想是那把刀的锈迹。

  “逐欢说它刀中藏人,是把会杀人的刀。”

  “听起来就是危险。”禅意本想调笑一下,但一想到是他弟弟拿着的,又笑不出来了。“你见过那刀中人吗?”

  “没有,被你弟弟反噬躲回刀中去了。”

  “敢情他还打算噬主啊?哈?这还能忍?不成!这事我得给我大哥报个信,不然……诶诶诶,不对啊,这个大家都精神不济的关头,他还有噬主的本事?”禅意眼睛一亮,合掌道:“这刀了不得啊。”

  他这么一提,秦太白也察觉出些不对。这人虽被反噬回刀里的,但尚未挂,应是能出声的,可直到禅景走前都一直在装死。

  秦太白和禅意猛然一惊。

  莫不成这封魂异常就是他搞的鬼?!

  章十

  往东的路不好走,才翻过年尾,正是万里冰冻的时候。禅景就背着重刀在途中蹒跚,逐欢给他指的方向只有往东一条,他就闷头一直走下去。积雪深没到了小腿,禅景抬头看前方茫茫,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乌有峰往东去是一段山地,旷达的风原本畅通无阻,在这里变得崎岖后也比在别处要嚣张些。禅景大氅下压了翻毛的绒领,脸藏在领子里藏了一半。就这般模样也险些被风吹僵脸,顶风而行委实不易。

  重刀在背上静静压着,男鬼也没出现一次。

  眼看再过一个时辰就该黑天了,禅景猫眼边走时边四下环顾,想着寻一处可以过夜的挡风地。最后他在一处避风岩后的找到了个洞穴,简单的收拾一二,便当作落脚地了。

  用燃起的火小心热了干粮,还有些逐欢给装的牛肉干,和着化了的雪水一同用了。

  风在洞外刮得呼呼作响,禅景在里边仅仅靠着这小堆火也热不了多少。不过好歹没有了风,他还是很知足的裹了大氅就准备睡。包着重刀的布在一边晾着,禅景就隔着刀鞘抱着刀,合上眼却睡不着。

  男鬼……潺渊。

  潺渊一直没有出现,禅景却总是想些不该想的东西。真是奇怪,他又不是什么漂亮姑娘,只是个来路不明又心思不正的男鬼。禅景从未觉得自己会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他没去李瞑云身边时还喜欢过安国公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也从未被男人撩拨过。

  猫眼像是被吓到一般的睁开,低头看了看某处,又顿时红了脸,藏进大氅里。

  真……真是奇怪,他怎么想起个男人……也这样啊。

  禅景翻了几个身,一直闷闷不乐。他把自己裹进大氅里,火渐渐灭了,洞里也冷起来。不知多久,他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肩头忽然重了重。

  有人揽压住了他整个在怀,漫不经心的指尖舒展进他的发丝间,带着独有的挑逗意味,还有从来不曾用心过的节奏,一下一下,撩的禅景几乎要软了身。

  他不用探头去看,也知道这是谁。

  “看来你很想我。”言语深埋进禅景的发顶,潺渊的呼吸的热度紧贴在他头皮,让人从心里一阵酥麻。潺渊低低笑,却仅仅只用手指顺在他发间,没有以往逗弄欺负的意思。“为什么不说话。”

  “嗯……”禅景脸有些烫。

  潺渊细细地吻在他发间留恋,声音低到像是感叹,道:“……救我又什么好处。”继而笑的令人迷醉,却又令人心疼,道:“我已经死了。”

  禅景胸口一紧,隔着大氅扒住了他的胸膛,没有说话。潺渊的手指滑在禅景脊背上,难得温柔的顺抚,他道:“我生存在你的黑暗,永远改不掉的劣根。你救我,我就会吃了你。如今回头还来得及,趁着我……”

  话音在这里无奈的断了,再也没有接上。潺渊静静地抚着禅景的背,黑暗中的朦胧眸子彻亮的惊人,他的神色似迷茫又似慌张,像是一时间找不到贴切的词来继续。

  “不回头。”禅景在他怀里闷闷道:“到了剑冢之后大不了再争一场,输赢天定。”

  潺渊没有再讲话。

  直到禅景睡去,浑身温暖。他拨开大氅,看见禅景捂的微红的脸,盯了许久,神使鬼差的垂下头,神使鬼差的靠近那微张的唇。

  禅景在梦中打了个喷嚏,潺渊猛然惊醒般定住。就这样咫尺一夜,也没有覆上去。

  第二天禅景醒来时身上还有余热,他起身摸了摸冰凉的刀鞘,昨夜像是梦中。潺渊没有说话,他便继续上路。

  过了这山地,就是一丈开出的平原。但这地不是随意通过的地方,这是公孙家的地盘。公孙家没有什么其他讨厌处,但仅仅有一点就足以让他们遭江湖吐槽。

  那就是他们喜欢兵器,但凡经过此地的人,只有留下兵器才能过路。

  禅景不喜欢江湖八卦,也从来没有看过江湖日报,他唯一的江湖关注也就只有秦太白了。所以公孙平原有什么规矩,他不知道。当他都行走出一半了,才被人拦下来。

  “过者何人?不留兵器哪里走!”雪中追上来的男子年不过十五六,一身雪上功夫十分了得。禅景看着他迅疾而来,雪上却仅留了浅浅的足迹,和自己一脚一坑的模样截然不同,不禁来了兴趣。禅景停下来,侧眸盯着对方的脚下,盯着对方一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

  “看……什么!”少年长得是唇红齿白,十分秀气,就是张扬间带着鲜明的烈性,不太好招惹的样子。

  禅景在家时常和禅睢打交道,怕倒是不怕他,只是不擅与这样的人言谈。禅景退了几步,猫眼警惕道:“来者何事?”

  “哈?”少年性急,瞪起眼来,“你在我家地界里,问我什么事?没听说过公孙家的名头吗?留下兵器来!”

  公孙家是什么人,禅景还真的不知道,他反手握到刀柄,皱起眉来,“好奇怪的规矩,我为什么要留兵器来给你们?”

  “这是公孙家的地盘,就得按照公孙家的规矩来!”

  “这大余都是圣上苏氏的地盘,怎么不按大余规矩来?”

  少年一愣,继而像看见傻子一般的看着他。“你是哪里的人?行走江湖竟然还提朝廷的事,谁管你啊。既在我公孙家,就得按公孙家规矩来!不留兵器,那就干一架!”

  禅景身上仅仅只有两件兵器,潺渊是不会交出去,秦太白所赠的匕首也不能交出去。他虽怕麻烦,但遇到不讲理的,也只能麻烦。

  当下横开一步,就要拔刀。

  少年见他这架势,气极反笑。朝后一伸手,自有下面人递上刀来。

  “好小子。”他对着分明比他大些的禅景冷笑,“不要命的和小爷交手,让你有来无会!”

  少年的刀横开平寸,刀身斜弯直滑,没有血槽。比起潺渊,轻了不知多少。

  禅景一手解开包裹的棉布,手一沉,重刀顿时出鞘。重刀一出鞘,对面原本屏息以待的少年立刻瞪圆了眼。

  “好家伙!这么看不起我?今日不打的你爬着出去,我就不姓公孙!”

  一把锈迹斑斑的破烂柴刀,用来和他过招?这赤裸裸的轻视鄙夷已经点炸了他。他决意要给这来路不明的小子好看!

  公孙家常年虎卧平原与他们内传心法功夫离不开关系,否则单单是过路留刀这一条就足以惹来江湖人士的愤懑。这少年虽然年轻,却是公孙家嫡派小太爷,功夫都是公孙家老一派亲手打磨教引的,看不上江湖新一派也是情理之中。如今来了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用把破烂柴刀就要打发他,怎能让他不咬牙切齿。

  对方抽刀瞬扑而来,几乎眨眼到了眼前,敏捷的身形丝毫不受积雪影响。平刀刀锋刃利平滑。禅景纵起的重刀使向劈砸,刀的重力与他的使力一同劈头砸下。这闷头一下就让对方闷声受创,平刀刀刃砰一声被劈砸开豁口裂痕。

  仅仅是一个照面!

  少年面上不正常的激起潮红,是被巨力施压下勉力抵抗的崩塌。他震惊的看着禅景与他的刀,目光无法从他单瘦的肩头和手臂上移开。

  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的力道!

  章十一

  一个照面崩开对方的刀,就是禅景自己也未预料到。他也用过这把刀与李瞑云交过手,没有讨到半分好处。如今怎么一个下劈,就压制对方成了如此模样呢?

  禅景困惑的目光从对方的刀再到脸上,像是十分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目光直坦坦的进了对方的眼中,少年大喝一声就想撩起刀来,却不想喊完了又喊也不曾抬起刀。

  平原雪野,这模样有些蠢。

  禅景将刀微微一松,退身。双手握刀的姿势不变,只皱起眉看着对方,道:“既然切磋,就该竭尽全力,你为何这般留手?”

  对方一窒,哆嗦的手腕还没恢复,想要跳起来骂他又生生憋了回去,只能跳了几下,颤抖着指着禅景道:“你、你得意什么!”

  禅景更加奇怪了,“我何曾得意了。”

  对方又是一窒,气的踢飞了积雪。对禅景横眉冷竖道:“有种你在这等着,别跑!我找我三哥来揍你!”

  “我与你无冤无仇。”禅景猫眼清冽,道:“你有言在先,打完我就走。如果你不打了,那就让让路。”

  “谁说打完你就能走?”少年转向四下,“我说了吗?谁听见了。你不许走!”他将平刀匆匆一抛,转身就跑,“等上片刻!”

  禅景看着他身形比方才更快的消失在雪野里,将重刀收在身侧。四下都是他留下的下属,禅景也不跑,倒是一脸平静的站着等。手指在重刀刀柄上轻挠了挠,心里想着是方才那一刹那的交手。

  虽然比他想象的要更快结束,但对方的身法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一开始时的揉身欺上,速度快的几乎要与道长平齐,若不是力道与功夫太差劲,绝对是个棘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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