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还是摇夏

  魍魉嘴上柔声细语,下手却毫不留情。

  润玉眼前一黑,回过神后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前方是一座宫殿,名为璇月宫。他推门而入,床边的桌上放着一个紫檀妆盒。

  他认得,这是摇夏的妆盒。

  这妆盒是他和摇夏一起画的样式,摇夏不会画画,却非要勾一朵桃花,他不得已,只能在桃花旁边写上“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润玉将妆盒打开,却发现当初自己教摇夏写的婚书静静躺在里面。婚书倒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润玉将婚书反反复复细读细看,用手轻轻抚摸摇夏青涩的署名,警告自己不能沉溺于梦境,却在婚书背后发现了一支被做成挂坠模样的木签。

  这木签像是寺庙中的签,却未书写吉凶。

  润玉觉得奇怪,他的记忆中并未见过此签,只是进阶时的第六世,以寺中僧人的命数历过一劫。

  那一世,他出生的村落遭遇天灾,父母拼命护住了他,随后他被一方丈捡回了庙中。只是他并未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而是跟江湖中的一名杀手红尘相伴,浪迹天涯。

  难道他的第六世,也跟摇夏有关?

  润玉正在疑惑,却被人从身后抱住,一双玉手在他身上大胆的游走,似有若无的用身体蹭着他的后背。

  “小和尚,你是不是恨我?”

  润玉知道,是第六世的那名杀手青霜。他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将身后的人推开,原以为会看到青霜的脸,谁知竟是摇夏!

  他果然没有猜错,第六世和他在一起的人也是摇夏。这个丫头,到底瞒着他多少事!

  润玉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无力感,可眼前的摇夏却没想着给他适应的机会:

  “你果然恨我。你恨我逼你破了色戒,恨我害你被方丈责罚,所以你才不愿意还俗,不愿意与我在一起,对不对?”

  “施主当日为奸人所害,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志,是贫僧自己心智不坚,怪不得施主。方丈责罚,是贫僧心甘情愿,何谈恨意。”

  “你心智不坚?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对我动心?如果是,你又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不愿跟她走?这又从何说起?

  在他的记忆中,青霜……不,摇夏从未问过这样的话,只是打晕了他将他强行绑下了山。

  现在想想竟然还感觉有些丢脸……

  “摇夏,我从未说过不跟你走,也从未说过不曾心动于你。”

  摇夏却不听他解释,将润玉压在一旁的柱子上,发狠的问他:

  “我不信!如果你真的心动,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心意?为什么只敢偷偷跟着我,默默护着我,为什么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又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保护我而送了命……”

  润玉向前看去,眼前是一间被白雪覆盖的草屋,摇夏抱着浑身是血的他坐在几具尸体中间,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发呆。

  满天飞雪中,摇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口中的白气融进雪白的天际,变成泪水砸落在地。

  润玉慢慢走上前,想碰一碰呆坐在雪中的摇夏,在指尖只剩咫尺距离的时候,摇夏却开口说了话: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回头看着他:

  “你说的爱我,便是让我如此痛彻心扉吗?”

  摇夏眼中缓缓流下两行鲜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润玉,整张脸变得扭曲而诡异。

  润玉被吓退在地,眼前的摇夏像是一张残破的画纸,被人揉成一团,片片撕开。撕碎的纸张在他眼前重聚,幻化成锦觅的样子,亭亭站在润玉面前。

  “小鱼仙倌,你怎么坐在地上啊?快起来。”

  润玉还未从震惊中醒来,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环顾四周,却未看见摇夏的身影。他盯着眼前的锦觅,心中全是戒备。

  “小鱼仙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别这么叫我!”

  她不是锦觅,刚才看到的人也不是摇夏!他要清醒,决不能被魍魉操控,他不能输,为了还能见到她,他绝对不能输!

  润玉闭上双眼,使劲咬牙,想将自己从这场混乱的梦中叫醒。耳边传来魍魉嘲笑的声音:

  “少年郎,别挣扎了,你不是说要收服我吗?我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做出选择,我就心甘情愿屈服于你。你看,如何啊?”

  闻言,润玉尽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可所有重新建立起来的坚定与无畏,却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摇夏和锦觅被绑在柱子上,脚下是升腾的九天凤火,魍魉化身为荼姚的样子,站在二人中间。

  “润玉,她们二人,只能活一个。你,要让谁活着呢?”

  “夫君!夫君快救救摇儿啊!”

  “小鱼仙倌!小鱼仙倌救我!”

  锦觅和摇夏痛苦的向润玉呼救,脚下的九天凤火像地狱般可怖,触目惊心。

  “润玉,快选吧,再犹豫下去,她们两个都会死。”

  不行,摇夏不能死!锦觅……锦觅也不行!

  润玉用灵力不断对抗着魍魉,又试图解开二人身上的绳索,却都无功而返。魍魉看着束手无策,怒吼出声的润玉,像是看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天界人怎么都是一个样子,总想用灵力去解决所有问题。少年郎,不如我替你做决定吧?”

  魍魉将摇夏的绳索慢慢松开,让她一点一点落向凤火。

  “住手!我让你住手!”

  润玉疯狂的扑向魍魉,却像是扑向了虚空一般跌落在地。

  “不许,不许伤害她!”

  魍魉看着狼狈的润玉,摆出无辜的表情:

  “少年郎,我是在帮你啊。你还不知道吧,你与她本来只有一世的缘分,是她非要缠着你,硬生生搅和进了你的十世。不如,让我帮你把她从你的生命里彻底清除掉,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全都不见了,不是很好吗?”

  被绑住的锦觅冲着润玉大喊:

  “小鱼仙倌!你不是只想和我在一起吗?只要你救我,我就跟你走,我们可以一起下棋,饮酒,吃喝玩乐,你不是还要教我行草魏帖,不是要我长长久久的爱着你吗?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啊!”

  “是啊少年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让你先见到锦觅,让她先爱上你,你看如何啊?”

  润玉捂住耳朵,头痛欲裂,眼前是锦觅与他的初见,是摇夏如花的笑魇,是锦觅开朗的在他身边说笑,是摇夏在天界每次偶然遇见他时转身离开的背影,是锦觅将他的逆鳞弃如敝履,是摇夏跪在桃花树前自毁妖元。

  要救摇夏,无论如何都要救她。可他不能不管锦觅,锦觅还有旭凤,还有棠樾,他不能做这个选择!

  “摇夏、摇夏不能死......我不能不救锦觅,不行......”

  润玉的心智已经被魍魉完全占据,他的神识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却还是用尽全力向缓缓坠落的摇夏伸出手。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你可以不用选我的。”

  耳边响起摇夏冷静的声音。

  几缕白光闪过,被绑在柱子上的锦觅和摇夏被一一冲破,荼姚的样子也如陶瓷般片片碎裂,黑烟包裹着一具扭曲的骷髅,那是魍魉的真身。

  魍魉似乎并未料到摇夏竟恢复得如此之快,它飞速逃向刚刚恢复神智的润玉,在他耳边低语:

  “少年郎,想要改变你人生中的这个错误就趁现在了,只要你出手杀了她,我就成全你和锦觅的缘分。”

  魍魉控制着润玉的手,将他发间的木簪取下,塞进润玉手中。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的痛苦就会烟消云散,你朝思暮想的锦觅也会立刻出现在你眼前,动手吧,动手啊。”

  魍魉的声音如催命一般环绕着,润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抬起手,他的元神被压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魍魉控制着自己。摇夏一动不动,像是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当靶子。

  润玉,为了锦觅,你真的会杀我吗?

  在这危急关头,摇夏竟然开始感情用事,她固执地站在原地,拿自己的命进行着任性的赌博。

  魍魉离摇夏越来越近,就在木簪抵上她心口的那一刻,却突然无法前进一寸。

  “不许伤害她。”

  魍魉惊讶的看着润玉的手硬生生转了个弯,将木簪向着自己的心口刺去,每前进一寸都似与千钧雷霆相抗,但润玉被魍魉死死压制着的神识却还是丝毫不愿放弃。

  是时候了。

  摇夏一掌击向润玉心口,硬生生将魍魉打了出来。她一手接住昏迷的润玉,一手涌出灵力,冲向魍魉。

  “我只是想走出这冥界,你又为何要赶尽杀绝!”

  魍魉自知已无处可逃,绝望的吼叫着。

  摇夏冷笑一声,用灵力将魍魉团团围住:

  “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不过放心,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我留着你还有用。”

  话音一落,摇夏收束灵力,用力将魍魉击碎。点点碎片化作灰烟重新聚起,变成骷髅模样。那骷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随风而逝。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自己的大纲欲哭无泪,写不动了啊写不动了,越写越觉得润玉谈个恋爱不容易啊!

锦觅还是摇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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