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

  她也许不该来大殿。

  时间过了许久,摇夏的脚都站得有些发麻,看着跪在面前的焱辰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与凡人私通之事供认不讳,摇夏突然觉得身处一盘复杂的棋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棋子,而她正被捏着落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与楚黛相知相守,我从未后悔,如今她病体已经快要痊愈,我也没有理由躲在上清天。鸟族神位不多,是陛下愿意提拔我、重视我,我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可我却违反天条,漠视天威,还妄想隐瞒事实,实在罪无可恕!臣只求陛下开恩,让楚黛平安回到人间,焱辰愿意千刀万剐,换她安然无事。”

  摇夏听见焱辰满带自责与愧疚的口气,明白他这个人纯粹是老实过了头,从在冥界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起,他就满心盘算着自首,太巳仙人的信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成全了自己的忠心。

  太巳仙人和白樱露出得逞的笑,看得摇夏眼疼。她走上前去,故意狠狠用脚踢了一下焱辰:

  “陛下,此事——都是我授意他这么做的。”

  焱辰惊讶的望着摇夏,正要开口反驳,却被摇夏抓着衣领使劲推了一把,跌坐在地。

  “夜神!你怎么敢当着陛下的面随意动手,简直目中无人!”

  “那你这朵刚成仙没多久的白樱,怎么敢当着陛下的面冲我狂吠?简直猖狂。”

  摇夏瞪着白樱,看着白樱的脸从通红变得煞白,仍然觉得不解气。

  润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焱辰的忠心整个天界也难有人比,指望他见风使舵根本不可能,也难怪摇夏只能用武力逼他闭嘴。

  “在与陛下去冥界找寻焱辰时,我无意中得知了此事,却秘而不发,趁陛下传信之际将他们带去了上清天,想保他们不被发现,谁知——”

  摇夏瞪了一眼太巳仙人:

  “谁知焱辰将军自首心切,连我也不能阻止。看在焱辰将军忠心耿耿的份上,可否请陛下从轻发落?”

  润玉眉头紧锁,如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若不处置焱辰,不仅难以服众,更会让众神诟病摇夏。若她不出现,他仍有周旋的余地,可摇夏就在大殿之上,他避无可避。

  他并非没有私心,他想让摇夏做他的天后,让六界不会对她议论纷纷,让她永远不用知道天界那些阴暗而污秽的事。可这两者,不能兼得。

  太巳仙人见润玉一言不发,而殿上的众仙又对此事各执一词,自觉已经到了时机,他拱手进言:

  “陛下,夜神虽然身在天界,却无论如何都是上清天的上神,自然是高高在上。焱辰将军虽与凡人相恋,违反天规,但能得星宿仙子青眼相待,却也难得。望陛下看在星宿仙子的面子上,将焱辰将军无罪开释,准许他破例与凡人相守。”

  好一出攻心计。摇夏不自觉得在心里叫好,太巳仙人平时闷声不响,一到关键时刻却字字诛心,只是不知她哪里得罪过他,让他如此“吹捧”自己。

  不过太巳仙人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倒突然提醒了摇夏,她上前几步,侧身面对众仙:

  “太巳仙人既然如此善解人意,本仙便先谢过了。天条虽不可侵犯,却也不应排斥人情,本仙想向陛下求一份恩旨——”

  摇夏额间的星云纹重又显现。她知道自己已经踏进了太巳仙人设好的圈套,也知道她给润玉出了一道难题,可焱辰是她带回上清天的,楚黛还病着;况且若严惩于他,冥界与魔界之交又要何人来守?至少,至少要让他活着。

  “有劳夜神费心。”

  一道声音自殿外传来,众人向殿外看去,翙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缓步走进了大殿。

  “鸟族首领翙,参加陛下。”

  润玉点点头,示意他起身,还未等翙说话,太巳仙人便抢过了话头:

  “翙将军,你不是应该在苍山布防吗?如今听说自己的儿子出了事,便连苍山的安危也不顾,跑来说情了?”

  太巳仙人有些着急,他就快要让摇夏跳进陷阱了,却在紧要关头被翙打断。润玉一言不发,略一偏头,一个眼神让太巳仙人浑身发冷,他只得退在一边,俯首低眉。

  “翙将军此来,可是为焱辰求情的?”

  “回陛下,苍山布防之事,臣已让破军暂时看守。我鸟族素来谨小慎微,却不料犬子犯下如此大罪,万死难辞。可我和雀羽只有焱辰和焱彻两个儿子,实在不能承受骨肉分离之痛,臣甘愿代子受过,望陛下开恩,留犬子一命。”

  翙跪在焱辰身边,深深磕下一个头。焱辰紧咬着牙,红着眼眶,也狠狠的将头磕在地上。

  众仙沉默不语,太巳仙人也别过头去,只有白樱咬牙瞪着摇夏,似是嫉妒,更像是怨恨。

  大殿寂静无声,润玉在心里默念着天条,警告自己为君者必须恩威并施,却又无比愤恨自己将要做出的决定。

  “一定要惩罚吗?”

  摇夏无心关注众人的反应,她双眼发红,紧攥着发颤的双手,声音微小。众神皆立于大殿,可她却孤立无助。此时的润玉高高在上,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摇夏盯着他,摆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最真诚的眼神。

  你当知道的,我不只是为了儿女情长,撤掉一个对鸟族无比重要的神位、空出魔界与冥界交界的将领,无论哪一样都如火中取物,危险无比,你该知道的!

  面对天条,她没有狡辩的门路,可如果只是为了她呢?只是为了她的请求,为了她的不忍。润玉,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西极之地常年无人看守,翙将军便即日前往西极,非诏不得回。焱辰将军虽触犯天条,但念其忠心可鉴,罚领三百飞剑穿心之刑,从此不许踏入人界,于驻地思过。”

  “微臣,谢陛下。”

  周围的天兵例行公事,将焱辰和翙带下了大殿。众仙拱手作揖,直呼“陛下圣明”,摇夏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她突然想到在回梦壶中看到的一切,润玉站在大殿中央,说天界是六界最残酷最肮脏的伪善之地。当时那样痛斥天界的他,如今又是什么样子?

  她心中压上了一股深切的负罪感。焱彻久居栖梧宫,翙被发配西极,焱辰被软禁于驻地,不得踏入人界,原本团圆的鸟族首领一家和一对相爱之人,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拆得七零八落。而这些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让焱辰说出楚黛的事,如果她没有带他们去上清天,如果她没有相信润玉,如果她听素芷的话早些防备......

  润玉又开始说话,似乎在安排西极布防的细节。摇夏觉得头痛,转身跑出了大殿。

  润玉没有出言阻拦,只是将呈上来的奏折草草翻阅后放在一边。

  他觉得是时候处理一下今天在大殿上出尽风头的人了。

  “白樱,焱辰的驻地是布防要塞,依托冥界,环卫魔界,非得召令,不得擅入,这你可知道?”

  “白樱……白樱知道。”

  “那你可有向本座求过召令?”

  “我……”

  “看来这布防重地,对白樱仙子来说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门户,说来便来,说走就走?”

  白樱显然没想到天帝会在这个地方拿到她的错处,润玉的声音似根根冷箭,让白樱浑身发寒,声音也不自觉得打颤:

  “陛下……陛下……”

  “花界白樱,擅闯布防要塞,视天界法度于无物,即刻撤去仙位,废去修为,交由长芳主处置。”

  “陛下!”

  白樱自知无话可辩,润玉的目光像一道火,将她胸腔中的空气逼得一干二净。太巳仙人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似乎白樱的处境与他毫无关系。

  可她会落到如此境地,全都是因为他啊!

  白樱瞪了太巳仙人许久,见他不愿为她辩护一句,便知道自己是被他利用了。她甩掉两旁天兵的手,跪着向前几步,一副鱼死网破的决绝:

  “陛下!求您为白樱做主啊陛下。白樱本来只是想私下里上告此事,让您再多看白樱一眼,是太巳仙人让我一定要在大殿上首告,一定要提到夜神,他说只有这样才会让陛下重视,才会让陛下觉得我重要。白樱想到夜神曾经的刁难,一时发昏便照做了,可是......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陛下!”

  “大胆,竟敢在陛下面前信口开河!我与夜神无冤无仇,为何要你这么做?要我来看,你只是作恶不成,非要拉人下水罢了,简直可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拖走?”

  天兵上前将白樱拉走,白樱却仍然不依不饶,她泣不成声的求饶,连声喊着冤枉,却像将一片雪落进了水池,未掀起一点波澜。

  “太巳仙人。”

  “小仙在。”

  “如今上元仙子的心病是否能痊愈了?”

  “小仙惶恐,蒙陛下圣裁,小女定能安然无恙。”

  “心病难医,还是多休息些时日为好。传令下去,让岐黄仙备上上好的药材交与太巳仙人,为求你心安,特准你每日都去探望上元仙子。现下天界事务不多,若非诏令,你二人也不必特地上殿。”

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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