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物语（15）世界壁
漆黑的夜空下，大雨滂沱。林中树木的枝叶在狂风中摇曳着，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中看不太真切。
雨滴落下，一点点浸湿了少年的发丝和水干的衣袖，一双木屐深陷在泥泞的道路中，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水干宽大的裤脚浸满了水，湿漉漉沉甸甸的，令人十分不适。荆棘的划痕布满了宽大的衣袖，有些断裂处甚至粘着殷红的血迹。
少年手中握着一个玻璃瓶，里面几只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使他能够勉强看清前路。
随意地摸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少年口中默念着什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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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再快点，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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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手机丢在凌霜那里了，那么系统给的加成自然也就没了，因此他才会穿着这身又笨又重的衣服在这种树林子里穿梭。
俗话说祸不单行，走到一半的时候还突然下起雨来。不过都走到这里了，绕路回去和抵达目的地是一样的费劲，那不如勇往直前。
希望他找到的那样东西，不会让他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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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下的树林在狂风的呼啸中摇晃，宛如苟延残喘之人的最后一丝猛烈挣扎，雨点伴随着宽风扑面席卷而来，淋得人睁不开眼。若不是他一直小心谨慎地注意着脚下的路，怕是早就掉进这林子的陷阱了。
是的，这片林子里处处都是陷阱，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其中，轻则受点皮外伤，重则活活把人困死在这。
比如刚路过的转角边有绳套，一旦触动机关绳子将会猛地套牢闯入者的脚，并将人倒吊起来，为防逃脱；比如那颗松树下那堆枯叶下面看上去是坚实的地面，其实只是一层薄薄的草皮，一脚踩上去便会跌入挖好的坑里；再比如这林子中错综复杂的路线，咋一看条条大路通罗马，其实正确的路就只有那么一条，其余的都是死路。
这些陷阱无不布置得天衣无缝，刁钻又阴险。但就是没有一样是可以直接致人死地的，使的都是困住人的招数。
这种作风倒是和系统挺像的。
白羽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讽刺的笑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唯有试图隐藏什么的时候，才会费心费力去设计一个又一个坑害人的陷阱。
他走得越艰难，说明他离真相越近。
走着走着，面前高大一直遮挡着视线的大树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一般向两边分开来，开阔的视野中只见层层叠叠地树影向黑暗中延伸去，望不到尽头。
白羽皱了皱眉头，将右手伸在前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挪步。
伸在前方的右手指尖传来了坚硬的触感，明明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树林，但指尖传来的触感却十分真实，就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壁挡在面前一般。
伸手推了推那堵无形的墙，白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顿时暖如五月阳光，闪着他人从未见过的耀眼光泽。
方才还倾盆而下的大雨，此时已转小。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水珠从植物的叶片上跳下去，在池塘的水面上敲出清脆的响声。漆黑一片的天空中，水泥色的乌云慢慢散开，月亮的身影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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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世界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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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呢？
很少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大部分人眼中，这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
而在系统的世界中，这却是人人皆知的常识。
这个世界是由许多小世界组成的。
无数个小世界的空间拼拼凑凑，形成了他们现在站立着的这个巨大的空间。就像许多个细胞堆砌在一起，组成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和动物。
如果将每个小世界比喻成细胞，那么世界壁的功能等同于细胞壁。
支撑世界的根基，隔离两个世界，防止协助者和穿越者互相干扰，就这么简单。这也是每个任务世界中，绝对不会出现除npc和穿越者协助者，以外其他闲杂人等的原因。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有些人是掌握着无视世界壁的技术的。
比如凌霜。
所以她成了系统的通缉犯。按照系统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放任他人任意挑战自己立的规矩。凌霜在系统眼里就是个不□□，捉摸不透的，拉不拢又抓不住，当然欲除之而后快。像白羽这样稍微有点实力的协助者都接到过通缉令，高额赏金让人垂涎欲滴。
当然，白羽要是真信了才是傻子。
系统这只老狐狸，不把你浑身有价值的都刨削干净就不是系统了。
先不提真假，连系统都搞不定的人物却指望一个普通的协助者搞定，这确定不是把人推出去做炮灰试探对方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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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这种心态，白羽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想过去招惹凌霜，谁想对方却招惹过来了，还说要和他合作。
说实话，白羽信不过系统也信不过凌霜。那女人的底细他一无所知，在他看来她和系统杠，黑吃黑的可能性非常大。
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开玩笑，这又不是童话故事。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是少招惹比较好。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闲事他却不得不管了。
凌霜给出的条件他没办法拒绝，那可是他自从有记忆以来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啊，如今它就那样摆在眼前，哪能让他不动心？如果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还等不等得到下次机会的到来。
白羽咬紧了嘴唇，沿着世界壁继续走下去。
三思之后，白羽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冒着极大的风险，和她先合作一次试试看。如果失败了，死在她手里总比死在系统那里强。
反正活成他这个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不过是一条走狗而已。
不，是走狗都不如。
想到这里，白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沿着世界壁，向着危机重重的林子深处走去，颇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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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随意挥霍自己的生命，但不代表他可以连累着叶颖一起。
小姑娘傻是傻了点，但再怎么说也是条年轻的鲜活的生命，不像自己就是苟延残喘而已。她有她的未来，有她的生活，她没必要像他那样赌的。等她再做两个任务系统大概就会放她回家了。
不过自己离开之前，叶颖似乎跟自己吵了一架来着？
以她的性格，大概现在还在畏畏缩缩地哭吧。
白羽望天，冲着从云层中漏下来的月光深深叹了口气。
这样可不行啊，以后要怎么跟其他的协助者相处，估计只会惹得人不耐烦，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替她收拾烂摊子的。
协助者又不是知心大姐姐，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你不会被npc或者坑爹的意外弄死，仅此而已。
至于你任务能不能完成，积分攒没攒够，谁管你？
相比之下，感觉自己同情心还是太泛滥了。
这次的不辞而别，也算是给她一个机会独立一下吧，他的情报足以让凌霜替自己保护她一段时间了。等他确定了凌霜这个人的可信程度，再回去处理叶颖的事情吧。
估计又是一堆烂摊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去，这个任务结束了就跟叶颖划清关系吧，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他是不会泄露情报的。无知是福啊。
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反倒越安全。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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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映入眼帘的铁皮仓库打断了白羽的思绪。
只见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坐落在世界壁下方，被茂密的林子遮掩得严严实实，像是被守护着的宝藏。
白羽连着绕开了好几个陷阱和藏的好好的捕兽夹，高高悬起的大石掉落下来，差点把他的脑袋砸烂。
如果说前面的陷阱只是警告，那这些就是动真格了，就是要闯入者死。要不是这些机关普遍都年久失修，反应迟缓，就算是他也很难躲过去。
不过另一边有一部分机关好像已经被人触发过了，捕兽夹的铁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白羽皱起了眉头，思索着，分析着现状。
迅速计算出了机关之间的触发规律，灵活地躲过了剩下的少数几个机关，终于成功地站在了仓库的密码锁前。
月光照耀在款式老旧的密码锁上，未生锈的铁皮闪着刺眼的光，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一般。
本来做好暴力拆门准备的白羽，突然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感受。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如涓涓细流般渗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它不是刚刚才出现，而是它本就在那里。
本就在那里，只是沉眠于他的心底。
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在密码锁上按下了八位数字。
然后，伴随着咔哒一声清响，锁开了。
仓库的铁门就这样朝着他敞开了。
白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景象。
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向他袭来，这仓库，这密码，这诡异的林子……
都令他既不安又熟悉。
双手抱住头，少年的眼眶越瞪越大，一双暗含笑意的桃花眼此时布满了血丝。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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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在玻璃罐中飞舞，发着光的小尾巴驱散了四周的黑暗，照亮了正在迅速阅读仓库中各种文件的少年的脸庞。
少年的神情无比专注，手指翻得书页哗哗响，打破了这间废旧仓库多年以来沉淀的静寂。
“穿越者档案，穿越者档案，穿越者档案……”
白羽的两根眉毛像是要拧在一起般，神色随着手指的动作越来越严肃。
“怎么可能……这分明……”
“系统这是……”
无数页档案纸哗哗地翻过，像是冗长而乏味的乐章。
大提琴的低音响起，架子鼓沉重的音调敲打在人的心弦上。
演奏到一半的曲子戛然而止，少年腾地站起身，几页档案纸被风带得来哗哗响。
白羽眼中燃烧着愤慨的怒火，浑身冒着被欺骗的愤怒和难得一见的杀气。
“被骗了！”
匆匆从档案上撕下几张纸折起来塞进口袋，其中的一张档案因没抓稳而滑落出来，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只见一张证件照贴在档案纸的正上方。
蓝色背景下的少年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并没有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却能让人由衷地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眼角边一颗小小的泪痣更是为这张面孔加了不少分，让这个少年笑起来总能令旁人感到舒心的暖意。
只是终究蒙上尘埃，留在了久远的过去。
白羽转过身，弯腰想拾起档案纸的手不知怎的定在了半空。
许久，那只手才重新动起来，颤抖着拾起了档案纸。
眼眶有点发红。白羽长叹一口气，迈出了这间仓库。
白羽望着天边的月亮，再次长长地叹气，好像这样就能把心中的煎熬与无奈全都呼出体内一般。
但始终是徒劳。
没时间伤感，少年转过身向着黑漆漆的林子之中走去，只是再也没了来时的随意，每走一步都像是身上绑着一层又一层枷锁一般无比沉重。
现在只有快点赶回平安京和其他人汇合，拿到手机才能进行下一步。
是他想错了，系统根本不会容忍一丝一毫风险存在。若是再拖下去，自己恐怕也性命不保。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背水一战，反正横竖都是死，他怕什么？
反击吧！
少年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