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斯,长于斯,埋于斯(上)

  1972年,英国。

  “祖母,祖母——”几岁女孩子那童稚的声音在屋子里格外响亮,“妈妈让我来告诉你,中国和英国正式建交了。”

  哐当——

  瓷杯从桌上摔落,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激动地握着了小女孩的手臂:“真的?”

  小女孩显然没有办法理解祖母的激动,但想到妈妈的话,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妈妈说,是今天的新闻里刚刚宣布的事情。”

  “快,快——”女人满是皱纹的脸写满了急切,“快去叫你妈妈来,快——”

  虽然岁月流逝,光阴在女人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这个看似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女人,正是丁薇。如今,她不过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纪,只是曾经的折磨,让她的身体极速衰老,青春不再。

  她从抽屉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张旧报纸。这是一份1967年的报纸,上面是一篇纽约记者对华人音乐家马思聪所开的记者会的报道——《我为什么逃离中国——关于“文化大GM”的可怕真相》。文章是当时经香港逃难到美国的音乐家马思聪口述,记者记录的。这篇文章里,马思聪讲述了自己出逃的原因,和他出逃前的一些遭遇。

  报纸上,那段马思聪自述被打击的遭遇处,纸张已经褶皱起伏,有些字迹甚至有些模糊了,上面依稀可见已经干涸的泪痕。

  自从1965年年中,饶是她翻看再多报纸,也没有再看见过关于那个人一星半点的消息。从看到马思聪的自述到如今,这将近七年的时候,她没有一刻不在担心和忧虑中度过,没有一刻不曾希望自己能够飞到那个人身边。

  “母亲——”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进屋,看到地上的碎片,忙蹲下身小心地收拾,“您别急,哥哥已经去打听消息了,只是母亲,我担心的是,即使中英建交,您……”

  “我必须……咳……我必须回去!”

  曾经的牢狱生活让丁薇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差,当年她怀了龙凤胎,生产之时亦是九死一生。这些年,她的儿女懂事、孝顺,儿子明禹将一家咖啡店发展成了食品工厂,女儿明秀潜心学术,继承了明镜当年对明楼的希望。

  明秀帮母亲顺了顺气:“母亲,您别着急,我和哥哥商量过了,我们想去香港建厂。”

  “去香港?”

  “是,”明秀说,“现在香港有大批的逃港难民,劳动力上会有优势。而且现在香港是亚洲的一个重要金融中心,把生意移到那里去,离父亲可以近一点。”

  丁薇站起身,满是皱纹的手摩挲着手腕上一个绿色的手镯:“我老了,这辈子唯一剩下的愿望,就是能和你们的父亲,生同衾,死同椁。”

  明秀听着母亲的话,心一下沉了,这些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她是感觉得到的,撑到现在,只怕全靠着想再见父亲一面的念头撑着。

  “母亲,您别这么说,”明秀努力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父亲也一定在盼着和你见面的,他一定盼着……一定盼着我们一家团圆的。”

  “我知道,”丁薇的目光落在那份旧报纸上,“我怕的是,有人让他等不到了……我怕的是……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不会的,母亲。”

  “秀啊,”丁薇拉住女儿的手,“你父亲以前说过,‘上海这座城市,我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会埋于斯’,如果我真的等不到……等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带回上海吧!”

  “母亲,您别……您别这样,我相信,您和父亲一定能再相见的……”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明秀急忙擦了擦眼泪,“好像是哥哥回来。

  “快,快叫他进来,快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明禹一到家,就立刻往母亲的屋子来:“母亲,我去问过了,现在刚刚建交,还不行。”

  看到母亲腿一软就要摔倒,明禹忙上前扶住她:“母亲,我和妹妹商量了,我们搬去香港,到时候,只要政策一开放,我们就立刻回去。”

  “希望我还能等得到啊……”

  1978年,香港。

  61岁的丁薇坐在摇椅上,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有些糊涂,报纸也不能再看,每天早晨,女儿明秀或者孙辈会给她读一个小时的报纸,内容都是国内那边的情况。

  下午的时候,明禹从公司下班回家,他刚刚得到消息,中央有改革开放的打算,之前,美国那边已经有商人和国内开展合作,外商合作的法律法规也已经完善了。下一步,就是引进港商了。商业协会的罗会长给中央的邓同志写了信,正在盼望回复。

  1980年,五届全国□□会批准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设立经济特区。不久之后,罗会长与中央的代表见了面,决定去内地考察。

  丁薇在明禹和明秀的陪同下,终于跨过了罗湖口。

  明禹陪着罗会长去深圳,明秀带着母亲去了上海。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一些历史相关tips,放作者有话导致被锁,我换图片了,如果再被锁大家就只能自己百度了。

  (http://ww3.sinaimg.cn/mw690/495fb738gw1f0ov7k04qzj20c80lgjuk.jpg)

  无责任番外《生于斯,长于斯,埋于斯》,明天是(下)。

  这个番外坦白说我个人不满意,很多细节没有,情感也不够到位。但实在改不动了,写的时候哭了好几回了,室友以为我是因为春节到了想家,安慰地我都不好意思了。

  可以配合以下这段马思聪材料阅读(节选):

  8月3日上午,一辆贴有“黑帮专用”标语的卡车,把马思聪等10多位中央音乐学院的“黑帮”押回了学院,接受“红卫兵小将”们面对面的批判。刚下卡车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一桶浆糊就倒在马思聪的头上,接着,一张大字报贴在他身上,一顶写有“牛鬼蛇神”字样的纸糊高帽子戴在头上,脖颈上前后挂上两块牌子,前面写着“资产阶级音乐权威——马思聪”,后面写着“吸血鬼”。一个“红卫兵”顺手将一只破搪瓷盆和一根木棍塞在马思聪手中,逼他一面走一面敲。

  马思聪被这情景惊呆了。他同一群“黑帮”一起被“红卫兵”押着在学院内游街,一群狂热的青年高喊着口号,向他们身上唾着口水。昔日学院的一排琴房,此刻成了关押“黑帮”的“牛棚”。马思聪每天早上6时起床,学习、劳动、写检查,还要被迫唱着承认自己有罪的歌曲。只要那些“小将们”一高兴或一不高兴,马思聪等人就要遭殃,轻则挨骂,重则挨打。马思聪在中央音乐学院遭受非人折磨的同时,“造反派”又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他的夫人和孩子。8月14日晚,“造反派”涌进马思聪的家贴大字报,第二天又□□马思聪的夫人。在这种情况下,马思聪的夫人王慕理和女儿马瑞雪在她家厨师贾俊山的帮助下,仓促离开北京南下,想暂时避一避,等运动结束再回来。她们先来到南京,投靠王慕理的妹妹,后中央音乐学院的“造反派”得到消息到南京追查,她们又被迫逃到上海、广州,投靠亲友。在广州,一再被“红卫兵”追查的王慕理感到十分恐怖,觉得这次的运动没有结束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一家人性命难保,危急之中产生了到香港暂避的念头,就委托她的哥哥王友刚帮她想办法。王慕理还让女儿马瑞雪悄悄回北京一趟,在贾俊山的帮助下和马思聪见了一面。与此同时,王慕理在广州加快了出走香港的准备工作。

  中央音乐学院名誉院长赵风提供的材料很说明问题:“有一天,马思聪和我被派到学院里拔草。一个造反派(瓦工)对马思聪吼叫:‘你还配拔草!你是匹马,只能吃草!’说完,真的当场强逼马思聪吃草。还有一次,我见到一些红卫兵拿着尖刀威胁马思聪说:‘你要老实交代问题!要不,我就拿刀捅了你!’过后不久,大约是1966年9月份,马思聪对我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了啊!’”马家原来的厨师贾俊山,看到老院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生活又这样困苦,常常冒着危险,送吃送用。看到老院长想不开,还百般劝慰。然而到了1966年年尾,再要马思聪熬下去,已是相当困难了。

  全文:

  希望这章能炸出几个潜水的吧……

生于斯,长于斯,埋于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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