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蝙蝠球从草莓猫窝里爬出来, 掏了钩绳枪, 往楼梯口射去。

　　纽约冬天天黑得快, 他休眠3个小时以后，窗外的天空已经灰暗下来了。雨雪扑簌簌地打在窗台上，看一眼就觉得发冷。

　　但诊所里的灯已经全开了。

　　一楼的桌子上摆着精致的前菜, 排排放好的玩具碗碟旁边, 每人还有一瓶盖果汁, 菜品在灯光下显出可口的色泽。诊所里的狗子都很懂事, 也不上桌，把脑袋放在餐椅上，眼巴巴等着主人投喂。

　　蝙蝠球突然恍了一下。

　　他依稀觉得, 自己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从韦恩大宅的二楼楼梯蹦跶下来，也曾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下去下去。”

　　乔沃德脖子上还系着围裙, 从厨房里把甜豌豆拿出来, 一眼就看见手贱猫站在餐椅上, 伸着爪子, 又开始对碗盘蠢蠢欲动。

　　他照着手贱猫屁股上来了一下, 手贱猫“嗷”一声跑了。

　　除了手贱猫，诊所里的猫猫狗狗, 已经渐渐熟悉了球球们的存在。

　　小蜘蛛跟小狸花猫玩成一团。他先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一团, 引小狸花猫好奇地过来嗅嗅嗅。

　　小蜘蛛：“叭！”

　　他突然张开手脚，像颗突然开花的球球。

　　“呜喵~！”

　　小狸花猫被吓得整只奶猫都站了起来，两只肉爪爪也跟着他张开。小蜘蛛乐得嘿嘿傻笑, 再次把自己卷成一团，准备再吓它一次。

　　前菜都摆好了，球球们迅速跑来入座。

　　虽然知道小斗篷不用吃饭，但是乔沃德发现，如果自己不管它，它就整天在垃圾桶里自闭，乔沃德还得一次一次把它掏出来洗。

　　于是小斗篷也有了个位置。乔沃德还在小斗篷的领子上，系了个碎布片做的围嘴，希望这样做，它就不会老觉得被遗弃了。

　　闪电球两手举着瓶盖，笑眯眯：“Cheers——”

　　瓶盖没拿稳，果汁浇他自己头上了。

　　闪电球：“……qxq”

　　他哼哼唧唧，抓着纸巾跑到乔沃德怀里去，让小医生温温柔柔地把他的小脑袋擦干。

　　托尼尼突发奇想：“为什么我们不来个合影？”

　　他一边说，一边把同样的话发到乔沃德手机上去。

　　美队队：“合影？”

　　托尼尼：“留个纪念？放心，我会让J加密保存的，以后我们还能拿出来看看，互相嘲笑什么的。”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以后”，这个词一出口，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愣了一下。

　　不过球球超很快反应了过来，很捧场地：“好啊！”

　　于是，托尼尼把小盔甲的脑袋放在桌子上，调试好拍照角度以后，跟其他球球一起跑到了乔沃德跟前去。

　　带着围嘴的小斗篷左看右看，也飞了过去，硬挤在球球们中间。

　　乔沃德微笑对着镜头：“Family~”

　　球球们：“Family~~~~！”

　　……在乔沃德听来，这声“Family”就是一堆杂七杂八的叫声。

　　不过铁罐盔甲把照片投影在空中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满意，个别挑剔点的——特指托尼尼——就开始让管家磨皮。

　　乔沃德看看那张照片，自己两手环抱着一堆球球，后面伸出各种凑热闹的猫头狗头来。叫着“Family”的球球们，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只有蝙蝠球没有张嘴。

　　“这位大佬肯来合照就不错啦，不能要求更多。”

　　乔沃德心里想着，美滋滋地看着小铁罐把合照存了起来。

　　……

　　在仓鼠球升级完成前的一个星期，乔沃德勉强算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清闲日子。

　　……如果忽略他每天要被美队或者蝙蝠，轮流双打20分钟的话。

　　被按在地板上摩擦的日子太苦了，乔沃德想悄悄在系统上动点心思：

　　“2-3，有没有什么可以增强抗击打能力的功能……”

　　系统冷漠：“没有，宿主。[时间量化]系统的核心功能是时间兑换，宿主需求的功能，子系统[基因链升级]和[异能强化]可以满足。”

　　末了它又说：“不过宿主捡到的是我，除非死亡，无法解除绑定。”

　　乔沃德：“……”

　　这段时间帮超英们恢复本体挺频繁的，乔沃德经常要跟系统交流，交流多了，系统有时候会主动问话。

　　系统：“宿主为什么叫我2-3？”

　　乔沃德：“你不是[时间量化2-3]吗？还是我记错了……2-4？”

　　系统：“子系统的编号，是为了方便主系统分类识别。宿主不需要记编号，称呼我‘系统’即可。”

　　乔沃德：“你们子系统不是有3兆多个吗？只是想给你一个好记的名字。”

　　系统：“没有宿主会给子系统起名字。”

　　乔沃德觉得，这个人工智障在奇怪的地方脑筋总是有点轴：“现在有了，你就叫2-3啦。”

　　系统停止了唠叨。

　　2-3。

　　它把这个属于它的名字纳进数据库。庞大的数据库在搜索储存位置的时候，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宿主说这个名字代表“我”。

　　那“我”是谁？

　　从这个“想法”产生的那一刻起，它从那3兆多个子系统中，被完全区分了出来。

　　……

　　仓鼠球内部的铅防护层即将完成的那一天，乔沃德再次接到了BAU的电话。

　　“我们查了你提供的地址。”

　　这次是JJ打过来的。

　　“那家人涉嫌长期虐童，两个成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不过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都把自己变成烟了，乔沃德默默想。

　　JJ：“如果你有任何那个孩子的信息，请让我们提供帮助。他的父母得了很奇怪的病……器官一直在衰竭，可能时日无多。”

　　乔沃德：“好的。”

　　这会儿他刚结束一次跟蝙蝠侠的特训，脑门上挂了一块淤青，正横在诊所沙发上躺尸。

　　接了这通电话，他稍微有点躺不住了。

　　乔沃德再次翻出了小男孩家的地址。

　　第一次他是坐蝙蝠车去的，这回他上了地铁，挤了将近四五十分钟，才终于艰难抵达了目的地。

　　普普通通的居民楼，跟纽约别的居民楼没有任何不同。九楼的窗户紧闭着，里面没有人。

　　也不知道那只橘猫怎么样了。

　　小医生裹着围巾，站在楼下默默想。

　　他只站了5分钟，余光就瞥见一团淡灰色的烟雾，沿着地面不易察觉地爬行向居民楼后方的巷子里。

　　乔沃德跟着走进巷子里去。小男孩正站在那里等他。

　　跟上一次见面相比，小男孩的异能强了很多——他的灰烟变得非常淡，肉眼几乎很难察觉。

　　但他的衣着却更加破烂，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他整个人简直形销骨立，瘦得可怕的肩膀，藏在那套不合身的破旧外套下。

　　小男孩：“是你报的案。”

　　乔沃德点点头。

　　小男孩冷酷地：“我说过，让你别管我。”

　　乔沃德：“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不讲话。

　　乔沃德：“很高兴认识你，汤姆。叫我乔沃德就好。”

　　小男孩生气了：“嘿！我才不要叫那只傻猫的名字。”

　　乔沃德：“那就杰瑞。你几天没有吃饭了？”

　　十分钟后，乔沃德带着杰瑞去吃了一顿热饭菜。等他吃得摸着肚皮打嗝，乔沃德把他带去附近的小服装店，买了一套暖和的冬衣给他。

　　杰瑞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显得脑袋小小的。他一直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拉有点长的袖子，显得有点窘迫。

　　乔沃德：“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杰瑞：“我想看电影。”

　　说完，他又很快地说：“但我身上很臭。听说电影院都是大富翁才去得起的地方，我猜我会被赶出去。”

　　乔沃德带他去宾馆开了一个临时房间，让他洗了个热水澡。

　　然后他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一部动画片。

　　动画片是兔八哥大电影。电影院里到处都是小孩子的笑声，只有杰瑞的眼泪，沉默着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看完了这场电影，杰瑞不说话了。他像个小尾巴，跟在乔沃德身后，寸步不离。

　　乔沃德给BAU打了个电话。经手过大量儿童案件的艾米丽探员，非常熟练地联系上了纽约的公立福利院。

　　艾米丽问是否需要她接手，乔沃德拒绝了。

　　他带着杰瑞去了那家福利院，办好手续，带他看了福利院里的小游乐场，看看小图书馆，摸摸宿舍里的床，点评食堂的饭菜，就像在参观即将入读的寄宿学校。

　　乔沃德：“周末我会来接你。本周还有新电影上映，不过我听说这里还有考试来着……好好干，杰瑞，你的成绩单决定我们周末是去看电影，还是去图书馆补功课。”

　　杰瑞吐槽：“我都被送福利院了，怎么还要考试？？？”

　　乔沃德笑了，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戴上：“就算你是超级英雄，只要没长大，就得考试。”

　　他摸摸小男孩的头，转身刚要走，袖子就被抓住了。

　　杰瑞的小脑袋裹在围巾里，从前那副冷酷模样土崩瓦解，现在的他像所有小孩一样，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杰瑞：“……我一直都好害怕……我本想杀了他们，但是我看见他们被担架抬出来的时候……乔，我从没想过要杀了自己的父母会这么可怕，我还杀了很多很多人，真正该死的人，会不会应该是我？”

　　乔沃德轻轻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他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待遇，所以他做起来很生涩，但很显然，他这个动作极大地抚慰了小男孩。

　　“现在还来得及。忘记系统的事，你跟其他幸福的小男孩就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你的父母罪大恶极，也不该由你来判死刑，成年人有专门的人去做这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一切总是会好起来的，从今天起，你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系统的声音，此刻却突兀地在他脑中响起：“警告，宿主已严重干涉其他宿主的任务进程，将被主系统严厉惩罚。”

　　乔沃德简直莫名其妙：“这又是什么奇葩规则？他连自己退出的自由都没有？”

　　系统没再说什么。它掌握着乔沃德的违规“罪证”，知道只要不到一毫秒的时间，这个“罪证”就能传送到主系统的数据库。

　　但它放在数据库里，看了又看，到底没有传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