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旧事（一）
哥哥？她说的是斩魂使吧！
齐衡脱口而出：“救你，你和谁掉水里都救你！”真有意思，他哥是斩魂使，怎么可能掉水里！就算是掉了，当着小祖宗的面也不能说救他哥！看着岳绮罗满意的点了点头，齐衡突然很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你这是求生欲……）
岳绮罗落了扇子，漏出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夫君说的可是真心话？”
齐衡却快速抢过扇子，学岳绮罗的样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既然如此，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岳绮罗瞧着齐衡幼稚的样子，轻笑道：“你问我什么？”
齐衡倾了身子，一字一句道：“我，到底是谁？”
岳绮罗心下一惊，有些慌乱的眨眨眼：“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吗？”
齐衡落下扇子，握住岳绮罗的小手：“如今我们夫妇一体，你却还要有秘密瞒着我吗？我知道，你不想说定是有你的理由，可是我想听，无论事实是多么残酷我都能接受，我只怕那个秘密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
岳绮罗拂下他的手，站了起来：“齐衡，有些事情过去了又何必再纠结对错呢？现在你有我，有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过去的人生忘了就忘了吧，你现在那样的好，那样的善良，不该被那些污秽烦心的……”
齐衡起身“可是你却要独自承受那一份记忆，你的心里当真是快乐的吗？那日，我还记得那日你吃醉了酒，你抱着我哭，你在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那样哭过，我是心疼你，我不想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还有幽冥，乃至斩魂使，你从来都不告诉我我变成了齐衡是因为什么！”
齐衡从背后搂住岳绮罗：“你与我说说，让我陪着你，与你一起分担，好吗？”
岳绮罗定在原地，她从没想过齐衡对待那段未知的故事居然是这个态度。原来他一心是为自己想的……也罢，早晚都会真相大白的，不如趁他还能心平气和的听，就说个清楚吧。
岳绮罗回身，踮起脚尖啄了齐衡的嘴角：“那你就这当是个别人的故事，等我把喜冠摘了，再慢慢与你说。”
齐衡笑了：“我帮你摘”
火红的光在蜡烛上肆意摇曳，照了人脸都是暖暖的，岳绮罗坐于梳妆镜前，在镜子里瞧着身后的齐衡小心翼翼的拆卸头冠。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美好。
片刻之后，二人褪了繁重的喜服，像平日里一样横躺在床上。齐衡听着岳绮罗将旧事娓娓道来……
“那年，我刚过百岁，心高气傲惹了幽畜……”
那时的岳绮罗已浑浑噩噩活了百年，她觉得在幽冥自己这样头脑聪明的是头一份儿，瞧不上那些没脑子的幽畜。岳绮罗向来心狠手辣，遇上了一般的幽畜，也就是拳脚一通，打死为止。那天，她惹上了一个难缠的。样子像幽畜，却又好像长了脑子，岳绮罗与之相斗几个回合也没有将对方打死，反而自己落了下风。
已经是筋疲力尽的她眼看着大幽畜一步步临近，心中顿时慌了，正当怜惜自己不过百年芳华就要消散之时，一个白色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手挥巨斧，只一下，便将大幽畜横砍两半。
岳绮罗得了救，却不知感激为何物，但那个人勾起了她极大的兴趣。“我一直以为，在这幽冥只有我一个是最特别的存在，没想到你也挺有意思的，不如你跟着我吧，我带你冲出幽冥，听说幽冥以外的人界是个有趣的地方”
那个人确实瞧也没瞧她，就转身走了。
岳绮罗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不信我？”
被岳绮罗缠上的男子在面具下皱了眉头，嫌弃的瞧着他衣袖上挂着的小脏手。又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小丫头的身上，男子心里只有一个字概括――脏！岳绮罗也许并不懂什么是干净，一头的黑发扎着两条又粗又乱的大辫子，身上套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褂子，左一层右一层堆的像个乞丐，脸上混着幽畜的血污，唯独漏出一双血红的大眼，透亮透亮的。
男子收回目光，面具下极为秀美的薄唇开了口：“松手！”
岳绮罗懵懵懂懂放开了手，见到雪白的袖子被自己抓出了一个黑印子，似乎开窍了一般，未等夜尊反应过来，伸手又抓了一个黑印子在上面。于是……男子的标志白袍就被岳绮罗当做了画板，肆意的在上创作。
男子深吸一口气，忍了十八遍性子才没有把岳绮罗的手剁下来，似乎太过嫌弃岳绮罗，杀她？怕她脏了自己的斧头。
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手一捞就把岳绮罗夹在自己腋下，直穿过了忘川水与十殿冥府，来到了人界。寻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河，把岳绮罗直接扔了进去。“你就在这好好洗洗吧，往后莫要用你的脏手再碰我！”
岳绮罗呆愣的半躺在水里，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男子要走，急忙起身蹚着水去拉他的衣袖：“你不许走！我要你陪着我”
男子再次嫌弃的看岳绮罗的小脏手。岳绮罗感受到他的目光，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又转身回到河里，趁着皎洁的月光，仔仔细细的把手洗了个干净，跑回来向他炫耀的伸开双手：“你看，这回我跟你一样了，你不许走了！”
男子看着那双透亮的大眼，曾几何时，他也如岳绮罗一样喜欢缠着他的哥哥，可是三千年前，在邓林之阴，他亲眼所见他最爱的哥哥就那么跟那个着青衫的人走了，再没有回来过。
他被他最爱的哥哥抛弃了。
从那之后，嵬不叫嵬，叫了沈巍。他也不再叫夜，天地间，只剩一个夜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