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女官与招赘

  “怎么会这样?”

  不等有人来催请, 褚英已果断决定,“师父, 您去看看公主,我去救孩子!”

  “你有几分把握?”傅山讶然, 忙提起衣摆和她一起往屋里走,“公主是产后虚弱,一时气厥,我有把握救得,那孩子可不好救!”

  “我知道,但尽我所能吧!”褚英说着已飞跑了进去,用力拔拉着那一堆的嬷嬷奶娘, “快走开让我看看,别挤这么多人在这里!”

  一见是褚英,桂嬷嬷立刻拉住了她, 哀求道,“褚大夫, 救救我们小世子吧!”

  “你留下来, 其她人通通散了!人多味杂, 屋子里又不通风,你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这边儿!”褚英相中了一个高度差不多的木榻, 手脚麻利的铺好一层薄被,然后示意桂嬷嬷将这新生的婴儿平放在上面。

  婴儿面色青紫,禇英凑近听了一听, 一丝气息也无,心跳微弱,小小的身体已经渐渐在变冷;禇英当机立断,双手托在婴儿背部,两拇指叠在他胸前,迅速的按了几下,接着她托起他小小的尚带着粘液的头部,毫不犹豫的包含住婴儿的嘴唇和鼻子,用力的吸吮着,片刻后她向旁边吐出一口粘液,这都是呛在婴儿气道的羊水,看着婴儿还没有反应,她对着小嘴吹了两口气,立刻又接着按压起他的胸前区来——新生儿的心肺脑复苏,是产科必须过关的知识,也是对新生儿窒息最有效的手段!

  每做完一个循环,禇英便要仔细的观察这孩子的呼吸情况,还有面色变化,她总觉得,只要她坚持,这个孩子就还有存活的希望。一旁的产婆们都看呆了,小小的刚出生的孩子被这样按胸口,不会出问题吧?但是她们本就束手无策,只能任由禇英施为;这样按过几轮后,禇英惊喜的发现孩子开始有了反应,小嘴巴一张,吐出一堆白色的羊水粘液,作几次干呕状后,他张了张嘴,终于又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呀,救过来了!孩子救过来了!”一旁众人都高兴地大喊起来,禇英己迅速用包被将婴儿重重裹好,交待桂嬷嬷,“现在孩子要放在空气流通的地方,别围那么多人在他旁边,要尽量让他暖和,待会他嘴巴里还会有东西流出来,千万记得要侧着抱,侧着放。”桂嬷嬷喜不自禁,连忙应了。

  一时公主也在众人的扶持下赶了过来;经过傅山的针炙,她很快便醒转了,一直在担心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但侍女嬷嬷们都拉扯着不让她过来,根据之前的经验,孩子很可能救不过来,没得让她亲眼见了伤心。

  却不料,孩子竟然被这年纪还小的女大夫救活了,这可不是个奇迹吗?一时众人都很好奇,纷纷的围了过来,永宁侯更是拉着傅山的手,连连称谢。

  傅山虽不惯与人如此亲近,但听他没口子的褒扬禇英,也觉得心里舒畅,便由着他客气了。

  终于救活了这个孩子,禇英也深觉侥幸;但这个时候毕竟没有纯氧可以吸入,再后面也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今日她虽成功将这难产的孩子接生了出来,但若是孩子夭折了,只怕她和师父也落不着好。

  说到底,事涉这些顶级富贵之家,师徒二人今日是冒了奇险,不过结果似乎还不错,倒也不枉费了她的付出。若没有师父在旁作保,公主府也根本不可能任她施为。再比如,亲自去吸新生儿口中的粘液,这种事她在以前是不会做的,但是眼下没有趁手的工具,她也豁出去了。

  彻底的放松下来,禇英似乎听到远处的傅山在问她什么,她刚要凝神细听,就觉得眼前一黑,一瞬间天旋地转,软软地就往地上倒去。

  “呀,她怎么了?”禇英只听到有人惊叫了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很快褚英便醒过来了,毕竟有傅山在这里,很快就为她施了针,服了醒神提气的药丸。原来她因着风寒发热,又在来之前刚服用了退热的药,在接生时便出了一身大汗,身体很是疲惫;紧接着又过来抢救这个孩子,其间心理上紧张,体力上又消耗,所以一旦放松下来,人一下子便虚脱了。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一屋子人都十分高兴;公主用厚布巾包着头,也在这屋子里坐着,见禇英醒来,便亲切地道:“禇姑娘妙手仁心,医术精湛,果然尽得傅先生真传;昔日我父皇曾再三召见傅先生,以他之才,或为侍医,或为赞中,或为朝议,无有不能的;但先生一向清高出尘,不肯做官,这才罢了。认真论起来,傅先生和我还是表亲;今日本宫能得到两位救助,心里十分感激,因此想着力抬举您这女弟子,以表我们夫妇感激之情,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一旁永宁侯也走了过来,“两位功德无量,钱帛已不足以为报,我想和公主上个折子,推举先生这位女弟子入宫为女侍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傅山微皱了眉,摇头道:“此事我觉得不妥。我这弟子年纪尚小,学医日子也浅,只怕当不得如此重任,还请两位三思。”

  禇英也忙上前推辞,“公主,侯爷,此事万万不可;我家中上有七十多岁的祖母,下有两三岁的弟弟妹妹,都靠我一个人抚养谋生;我若进了宫,一时不得出来,他们生计可就艰难了!再说了,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当不得如此厚赐,请公主和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想了想,她又笑道:“我今天也算尽心竭力了,两位若实在过意不去,就请以财帛赏赐我吧,多多益善,我开铺子,还养着祖母和弟弟妹妹,都正缺银子呢!”

  “哦?哈哈哈!”不但永宁侯夫妇,就连傅山也被逗得笑了起来,“瞧瞧你这点出息,张口闭口就要银子,也不怕丢我的脸!”

  “应该的应该的,来人啊,再去备两份厚礼,给傅先生和他的高徒;还有,去订做一块镶金大匾,你们明天给我敲锣打鼓的送到他们店子里!这些赏赐,他们都当得!”永宁侯朗声道。

  “这姑娘虽小小年纪,然而有胆有识,又聪慧活泼,直爽可爱,本宫很是喜欢;今日本宫特赐你京中公主府和这南边侯府的牌子,以后也方便走动;便是我这小儿以后有什么不安不实之处,也还要两位多多看顾。”禇英自是连忙称谢,又和公主仔细交待了一些产褥期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新生儿看护的相关知识;她说的自然和传统的东西有很大的不同,侍女们少不得又一一问过,有不明白的,又拉着禇英询问。

  禇英想了想,干脆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每天过来一趟,替公主和小世子检视身体;等这一旬过了,我就每隔个三五天来一次,直至满月;公主意下如何?”

  “甚好!”永宁侯高兴得一击掌,“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这样,我每天派马车接送姑娘;若是因此耽误了店子里的事情,姑娘只管说一声,要人,要钱,咱们都出得起,姑娘不必有后顾之忧。”因为傅山的身份摆在这里,也因为禇英刚刚救下了公主母子,永宁候的态度十分亲切。

  “那今日我们便先告辞了。”傅山带着禇英要走,永宁侯亲自送出府门。见天色已经大亮,永宁侯早安排好了送禇英的马车,笑道,“一月之内,这辆马车便专事接送你,这随车的几人也听你任用,如何?”

  和傅山一道回到店子里,就见侯府派来送金匾的人已经到了,果然是敲锣打鼓,十分热闹地抬了过来,引得一条街上的人都赶出来看;金匾上“妙手仁心”四个大字十分醒目,众人见了都啧啧称赞,也不知谁带了头,一路的人们都噼噼啪啪的鼓起掌来,和着鞭炮锣鼓之声,好不热闹。

  一家子都高兴极了,连祖母也被元绪从夹马巷接了过来看这大热闹。祖母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便道:“我就知道,我这孙女儿是个有出息的,如今果然!”众人一时都很羡慕,又有那碎嘴婆子道:“徐老太太,不是我说,您这孙女儿又标致,又有能耐,以后可得好生找个人家,那才配得上她!”

  “那是!”祖母闻言喜滋滋,“一般儿的我还瞧不上呢!便有人来提了,那也得是我挑好的,最好能招来入赘;英儿若是嫁出去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可能指望谁呢!”

  “要入赘呀?”

  “哎呀,这姑娘可惜了的,好好的招什么赘呢,哪有好男儿到别人家里来的!”

  “就是就是,白瞎了……”

  徐氏只当没听见这些人的议论,在何妈妈的扶持下进店子里去找禇英了;招赘是大事,虽然褚英说了,婚声都由祖母作主,但此事特殊,还是有必要找禇英问一声儿的。

  而禇英一回店子,就在傅山的要求下开始补觉了,睡前她又喝了傅山为她开的宁神静气的方药,因此睡得十分香甜。

  徐氏见她睡得沉,也不好就这么叫醒她,于是便拉着傅山商量:“傅先生,我家英儿看着也渐渐大了,也要说人家了。她老子死得早,这儿媳妇又改嫁了,也不再管她的事,您是她学医上的师父,也是长辈一般。您看我们这一大家子,没了她可活不成,因此想着要招个赘;如果有合适的,您可要帮她留意着。”

  “招赘?”傅山有些惊讶,片刻后一笑,“老人家,依我看,此事还是先问过她的意思,您得知道,您这孙女儿是个有良心的人,不管怎样,她都不会不管你们的。您看,小小年纪,她已经在想办法努力养活家里人了,何况以后呢?您也不要操心太过,耽误了孩子的姻缘。”

  “不耽误啊?她现在还小,咱们还有机会慢慢挑选,总有合适的。得找个性子老实温和,肯依从她,而且又勤快的;便相貌上平凡一些也使得,过日子嘛,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我就怕她小小年纪不懂事,被那起子纨绔浮浪之人给勾引了去,到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傅山一听,就明白了这老祖母话中的意思,赶情是真不满意柳湘莲,看来这小子以后有得磨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失笑,于是对徐氏道:“老人家,您放心,您这孙女是个极有成算的人,她心里明白着呢!这事咱们就先别提了,之前听禇英说您有喘疾,现在可还好?要不我帮您拿一拿脉,开几幅调养的汤药?”

  “哟,这敢情好!”徐氏正因为这段时间天气渐凉,添了咳嗽,闻言连忙坐下,伸出手来,“这就劳烦师父了!”

  “老人家不必客气。”傅山淡淡一笑,便认真替她诊视起来。

  一直睡到下午,褚英才从梦中醒了过来,听说祖母都过来看自己了,她便打算回家一趟,毕竟这次出远门回来,她还没见到祖母和弟弟。

  夹马巷太窄,公主府的大马车进去很勉强,褚英只得令车夫将马车停在巷子外头。下车一看,巷子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因为不能逾制,这辆马车略小,却装饰得十分精致,褚英好奇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车外壁上镶嵌着“郑”字铜铭牌。

  难道是表哥来了?

  褚英有些疑惑地推开院门,却不见一个人影。

  “祖母!”

  “元绪!元林!你们在哪呢?”

  没有一个人应声,连下面的仆人丫头都不见人影。禇英觉得奇怪,只得穿过照壁往后面走,刚过了前院,就见银宝从后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一眼看到禇英,她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上午老太太出门,没有带上小少爷,他在家里哭吵了半日,就不好了,上气接不住下气,脸也青一阵白一阵儿的;老太太回来了,一见他这个样子,也急了,正要叫周成赶车出门呢,就碰到了郑家来的人;他们带来了太太的信,说是太太的意思,让您卖了这里的房子铺子,立马去京都;若是您不肯去,她马上让人来收房子和地;来的那两个人凶得很,这会子还在这里吵吵呢,老太太气得只会哭!”

  “什么?”禇英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郑家的人?他们凭什么在这里吵吵嚷嚷?这里是禇家,懂吗?元绪呢?吵成这样,他也不来出头?”

  “元绪少爷去学里还没回来;来的人里面有一个是路妈妈的兄弟,是周成哥的舅舅,周成哥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敢说话了。”

  “好,我知道了。”禇英冷笑一声,平静地吩咐银宝,“你去外面巷子口,看到有一辆大马车,那里有几个人,你就说是我这里遇到些麻烦,让他们带上趁手些的棍子棒子什么的,赶紧过来。”

  银宝忙应声去了,禇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大步的往院子里走去。

第54章 女官与招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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