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常贵妃从殿中缓步走出,韶宁赶来迎了上去,好话奉承了几句,二人寒暄几句,常贵妃和韶宁望向殿前跪着的宁遥,韶宁忽然神色一变,生了几分怒意出来。

  宁遥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于是神色愈加谦卑恭谨。韶宁扶着常贵妃缓步走下石阶,之前受的气却并没有下去,道:“几日不见姐姐,怎的今日就跪在这儿受罪,实在是我见犹怜啊。”

  宁遥忙道:“证据确凿,儿臣不敢辩驳,还请贵妃娘娘看在母妃身怀龙裔的份上,高抬贵手。”

  韶宁闪出一阵娇媚而轻狂的轻笑,韶宁仰仗常家,同常贵妃沆瀣一气,而她心性窄小,前次在庭下争论必然被她视作莫大的过节。眼下她在,必然会不失时机报复,今日的事算是麻烦了。

  果然韶宁作势行了个礼,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我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父皇从前最喜欢的婕妤娘娘有负皇恩,以下犯上啊,难怪啊难怪,仗着有孩子便可以攀咬贵妃了呢。”

  她刻意说得腔调十足,讽刺秦婕妤如今的失宠。这次是宁遥失势,少不得忍气吞声道:“请贵妃娘娘见谅。”

  常贵妃尚未开口,宁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道:“王姐向来铮铮铁骨,怎的也有低声下气的一天。”

  宁遥心头萌发怒意,纵然今日落魄,又何需这般苦苦相逼,想昔日得意时,也并未有半分踩低,怎的一失宠了,却次次来招惹不休。然而常贵妃还在,宁遥终究还是屏住了心头的恼怒。

  韶宁见我不说话,越发得意,道:“王姐不是一向最讲究规矩尊卑的么,这次秦婕妤以下犯上诬陷贵妃,王姐身为儿臣,是不是应该替母受过啊?”

  宁遥微微举目,正迎上她笑容得意的脸庞,常贵妃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韶宁自然顾不上旁的,今日有她常贵妃为她撑腰,又是宁遥先理亏,她自然是视作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肯轻轻放过。

  于是宁遥端正行了跪拜礼,只对着常贵妃道:“请贵妃娘娘恕罪。”

  常贵妃点了点头算是谅解,道:“罢了。”

  宁遥正欲直起身,韶宁忙道:“姨母,她和她母妃无理在先,你怎么就饶过她?她和宁弈没少给宁昇哥哥使绊子呢!”

  常贵妃微有惊讶,望着韶宁道:“算了,本宫哪有心思陪她折腾。”

  韶宁抿嘴急道:“姨母糊涂了!母后早亡,秦婕妤不得皇上宠爱,后宫就是以您为尊了。姨母若是现在不拿出众妃之首的款儿来服众立威,以后宫里谁还记得你这个贵妃?”

  韶宁微微一笑,凑近了常贵妃道:“她和宁弈狼狈为奸,咱们也好趁机灭灭他们威风!”

  她又恨恨追上一句:“姨母,她们母女得宠的时候,没少给我们受气。”

  常贵妃明显被说动,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冷怒,道:“韶宁果然聪明。”

  宁遥闻言苦笑,常贵妃端正神色,刹那间威风凛凛道:“陛下罚你在此跪着,本宫便罚你在这儿诵经,替天盛祈福,也好好静静心!”

  她回头唤一个宫女:“你给本宫盯着她,不许偷懒,不许给茶喝,不许停,陛下让她起来了,才能停。”

  宁遥的恼与恨瞬间涌上心头,常贵妃施施然离开,韶宁跟随两步,转头道:“王姐如今伤已大好,是跪不坏身子的,想来无妨。”

  宁遥顿时神色僵在了那里。韶宁说着媚然一笑,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又痛恨无比的行为,她轻轻启樱桃红唇,扑地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宁遥面上。

  宁遥瞬间紧紧闭上双目,迅速转开的脸并不能避开她蓄意的唾面之辱,那一口口水落在了宁遥的耳侧。她愉快的笑了,笑得得意而放肆,一边笑一边道:“姐姐可不要生气啊,妹妹是替贵妃娘娘还你们母女的一点心意,这一点口水就请姐姐笑纳吧。”

  宁遥冷冷转过脸,用力盯着她带笑的脸。即便当初对那些□□自己的人,也没有如此憎恶。一嗤笑着弯下腰来对道:“本宫说过,你这等身份的人,不配当本宫的姐姐。”

  “大胆!”宁弈同宁齐凤知微从殿里出来,正看见这一幕,宁弈大步走向前,抬头狠狠瞪了韶宁一眼,“当初太子被射杀,本王就不该留着你!”

  韶宁被宁弈的目光震慑,不免有些害怕,躲在常贵妃身后,要强地回了一句:“宁遥母女以下犯上,贵妃娘娘只是稍作惩戒.....”

  “贵妃娘娘的惩戒便是冲着公主吐唾沫么?”宁弈大声呵斥,脖间青筋乍起,“你平日刁蛮任性便罢了,如今这等侮辱,成何体统!”

  常贵妃拉住了韶宁,将人护在身后,“宁弈,秦婕妤以下犯上污蔑本宫,本宫作为六宫之首本就可以惩戒宫中女眷,韶宁今日只是吐了口唾沫罢了,你可知当日本宫被软禁受得是什么委屈么!”

  “是啊,贵妃娘娘应该知道受委屈被诬陷的滋味啊。”宁弈话里有话,暗喻起滟妃一事,常贵妃听出话中端倪,自然不愿意同他多计较了。

  “走着瞧吧,本宫瞧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常贵妃和韶宁愤愤离开了,宫道两旁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下等宫人经过,用冷漠、好奇而轻蔑的目光扫视过。宁遥接过捧来的经书,翻开朗诵,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

  凤知微俯身,小声道:“殿下,你身子可还坚持的住?”

  “早闻王妹被刺杀受了伤,如今跪在这风口里,身子怕是受不住的。”宁齐面上露焦灼之色,“为兄这就去替王妹求情。”

  宁遥摇头,只是依旧跪在风口,保持着腰身笔直的姿势,头脑中是近乎残酷的冷静,静下心来诵经。

  “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就好。”

  他们三人不好在此久留,只好先行一步。

  够了,已经足够了。她是天家帝姬,不能被人踩到尘土的底处。

  宁遥的视线缓缓移出,定格在远处宫殿。母妃这时候应该在宫里好好的吧,是啊,都还好好的呢,她怎么就这样了呢。

  半天已经到了,揉揉已经酸疼的腰,她抬手整理衣裙,扶了扶发鬓的珠翠。宫女扶住宁遥,低声歉意道:“殿下受苦了。”

  宁遥神色平静,漠漠一笑:“你的好,本宫一定记住。”

  心里伤心和消沉已经足够了,喷在脸上口水也没有擦去,让它留着便了。她会牢记这一刻屈辱的感觉,来日,她们会因为羞辱的快感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宁遥跪了整整一夜,不知什么时候便身子一软倒下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王府里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燃着让人安心的檀香,宁遥昏昏沉沉醒来,吃力撑起身子,步履蹒跚走到妆台前,对镜自照,长久的病痛使她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她再天生傲骨,看起来也没什么气势了。

  顾南衣端了药进来,见宁遥坐在妆台前盯着铜镜端详着容颜,他垂首沉默顷刻,将药放在桌上。

  “殿下天姿国色,容颜依旧。”顾南衣淡淡道。

  “你瞧瞧我,我这个帝姬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宁遥冷笑,“世人皆道帝姬是金枝玉叶,万千宠爱,而我呢,过得还不如一个庶人。”

  宁遥不再自怨自艾,缓缓转身,已然换下了那副哀怨的面孔,坐在桌前看着那碗药汁。她凝神片刻,端碗仰首喝尽。

  “所有的苦忍下肚了,剩下的就是甜了。”顾南衣嘴角勾起,“殿下能忍是好,但是时候也要反抗了。”

  *

  宁遥在床上躺了小半月,身体才勉强恢复好了。在大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着了风寒伤口亦加重了,太医吩咐不可随意走动,以免旧伤复发。

  宁遥坐在软席上捧着经书看,那日在大殿前诵了一日,竟觉得其中深奥颇多,越看越有滋味了。折柳见宁遥看的出神,端了茶在旁侍候。

  “殿下身子才好些,可别再累坏。”折柳沏茶端上,开口道。

  “再闷下去,整个人都没精气神儿了。”宁遥抿了一口,才想起来什么,“南衣呢,一早就不见人影了,人呢?”

  折柳很快低下头,如骨鲠在喉一般不知该不该说好。宁遥察觉端倪,将茶杯搁在茶盘上,又复翻书,“说吧,有什么本宫是不能知道的?”

  “顾侍卫一大早就随魏学士身边的燕管家走了,说要寻他帮忙办点事儿。”折柳怯怯笑了笑。

  “魏知?”宁遥声音提高了一些,皱眉看着折柳,脸上虽然还平淡如水,但心里自然不爽。“魏知倒是有意思,当初毫不犹豫把顾南衣送到我身边,让他做我护卫,既然是本宫的侍卫自然是本宫的人了。如今倒好,他都敢随意调遣我的惹我了。”

  宁遥拍了拍桌子,桌上茶杯溅出水花,她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本宫倒要问问魏知,到底舍不舍得把人留下!”

  折柳见主子冲动起来,连忙起身去拦,“殿下身子没好呢!不宜出门!”

  “本宫要是生闷气,那才真要坏了身子呢!”

  折柳拦不住宁遥,只好拎起披肩快步跟上。宁遥没有惊动旁人,只是同折柳二人偷偷出府。宁遥极少在盛京城中走动,并不知魏府方向。

  “魏府在哪个方向?”宁遥偏头看向折柳。

  “不知道....”折柳摇了摇头,她左右观望一番,灵机一动,“奴才记得秋尚奇秋都督府就在前面,可以去问上一问。”

  宁遥没有办法,只好这样。二人顺着长街往秋府走去,正打算走到府门前时,见一辆马车停在秋府门前,马车上下来着一位穿着锦衣华服墨发高束的妙龄女子同一位戴着白色斗笠的女子。

  宁遥没有贸然前去,只觉得那白色斗笠女子的背影很是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那不是顾侍卫么?”折柳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宁遥问。

  折柳指了指那白色斗笠的身影,“那人身影极像顾侍卫,奴才同顾侍卫共同侍候殿下,平日里没少打交道,顾侍卫平日喜欢抱臂而立,经常如此。”

  宁遥定睛一瞅,那人虽穿着女子衣衫,但身形壮实高挑,并不似天盛女子那般柔弱娇瘦。不提还不觉得像,一提倒真的有七八分相似。

  待二人进了秋府大门,折柳便拎着宁遥的令牌向前询问了一番。

  “这位小哥,方才进去的那位姑娘是何人?”

  门童见是公主令牌,自然发怵了,他垂首回答:“方才进去的是秋都督的外甥女,凤知微娘子,是秋都督胞妹的女儿,另一位估计是小娘子的侍女。”

  宁遥闻后沉默,她只知道秋家有一女,但还未听说过还有一外甥女。宁遥只是奇怪,若那人真是顾南衣,又为何会出现在秋家甥女凤知微身边?

  越想越觉得不妥。

  宁遥没有让折柳再问路,让折柳吩咐人遣马车来接她,在秋府附近候着,等待二人出来。

  二人守了半日,秋府大门才缓缓敞开,凤知微同其侍女才从内出来,又上了马车,离开了秋府。

  “殿下,是否跟上?”折柳询问。

  “跟,别被发现。”

  宁遥心中已然开始怀疑,她不仅觉得侍女身形熟悉,就连那凤知微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马车跟在其后面,不知不觉前面马车停在了魏府的后门,一穿着青灰色便服挽着发髻的男子同穿着天青色长衫手提长剑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从魏府后门进内了。

  宁遥透过窗外,将一切都看的真真的。

  从秋府上马车的是凤知微和侍女,从魏府下马车的却是魏知和顾南衣。

  凤知微,魏知,瞒的这般好呢。

  也难怪顾南衣这般护着魏知,原来是个女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宁遥以为顾南衣真真喜欢了一个男子呢。

  “真是一出好戏啊。”宁遥狠狠攥着衣角,躬身下车往魏府走去。

  “尔等不许跟来!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错过呀!剧情非常精彩呀!

  估计读者小可爱跑了不少,你们快回来好不好呀,给你们发糖吃吧!回来回来,看顾南衣追妻火葬场。

  这周只有一更,最近要准备比赛啊什么的,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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