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里的骑士梦

　　【番外】

　　知道齐木奈奈是龙的那天, 爆豪胜己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自己的心情，就被齐木楠雄按着头清除了记忆。

　　但是在他的记忆发生错乱的期间，他曾断断续续地做过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遥远国度。

　　这个国家隐藏在世界的另一头，坐落在海洋中一个独立、和平而美好的小岛上, 没有经历过来自别的国家的战争的洗礼, 他们没有军队, 只有无数心怀梦想, 渴望征服远方的勇士。

　　每隔五十年，国王就要从成千上万的勇士中选拔出一位最勇敢的年轻人，授予他真正的勇士的称号，让他穿过城镇, 踏过滚滚河流, 翻山越岭，去到森林里驯服独属于他的龙, 再骑着龙, 去远方最高的山峰上驱除邪恶的巫师, 带回被巫师偷走的宝藏。

　　五十年、五十年又五十年, 接连三任龙骑士从远方回来后郁郁而终，没有人成功从巫师那里夺回过宝藏。

　　但仍然有无数热血正义的年轻人前赴后继, 渴望成为光荣的龙骑士, 夺回宝藏。

　　爆豪胜己就是第四任的龙骑士, 他从数不尽的人中脱颖而出, 一跃成为了国王眼中最勇敢的年轻人, 国王拉着他的手, 和他说，首先，你要到森林里去，驯服独属于你的那条龙。

　　爆豪胜己于是就出发去寻找他的龙。

　　龙在哪里？

　　它们住在山林深处的洞穴中，它们爱好财宝和美色，贪婪、愚蠢、无知却又强大。

　　他穿过田野与城镇，四处打探龙的消息，问人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龙的踪影。

　　好心的智者劝告他说，孩子，龙并不是温驯的生物，你要当心，不要被它们的爪子撕碎。

　　年轻又桀骜的爆豪胜己嗤之以鼻。

　　他循着零散碎乱的踪迹进了森林，看见了一头苍老的、随时就会死去的龙，它半阖着眼睛打着瞌睡，听见爆豪胜己的脚步声时懒懒掀起了眼皮，然后张开嘴喷了个小火焰：“哦，奈奈吗……”

　　爆豪胜己险些被火焰烧到，幸亏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子泰然自若地在背后扶了他一把，把他扯了开来。

　　“小心。”她对他说，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她越过他走到了脑袋趴在自己前爪上，昏昏沉沉的老龙面前，耐心又细致地放下手里提着的小篮筐，从里面一个又一个往外掏出小小的金币来，丁零当啷的清脆作响。

　　“我喜欢这个。”龙说，然后它挪了挪身子，把女孩子挤开，把金币护在自己身下。

　　女孩子气得瞪圆了眼：“杰西卡！你不能这样！”

　　老龙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你要留一半给我！”女孩子接着道，“而且你刚才认错了人，我才是奈奈，你却管他喊我的名字。”

　　她的手指指向爆豪胜己。

　　“哦，拜托，奈奈，”杰西卡说，“我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亲爱的。我快死啦，不要和一个快死的老家伙计较这些。”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十八年了。”奈奈毫不留情道，然后她看向爆豪胜己，“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找龙的，”爆豪胜己问，“这附近还有别的龙吗？”

　　显然面前这头垂垂老矣的龙并不符合他的要求。

　　“没有。就算有，也和你没关系。”奈奈说着站了起来，似乎怕惊扰到杰西卡睡觉，走到了不远处，“你们都是狡诈的人类。”

　　“杰西卡是第一任龙骑士的龙，他对她就不好，”小女孩抬起头看着爆豪胜己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着，“不会有龙愿意跟着你们走的，你们都是狡诈的人类，只知道欺骗别人为你们劳动，自己却一分力气都不肯出。”

　　“我和他不一样。”大概因为面对的只是个年幼的十几岁的小女孩，对方还很可能长大到现在只接触过龙、没有接触过其他人类，一直囚禁在这片森林里，爆豪胜己完全没办法对女孩置气——

　　她只是什么都不懂而已。

　　“我只是需要它带我飞过大海，邪恶的巫师与路上所有的其他危险我都会自己面对。”他承诺道。

　　于是女孩只好直白地说：“我不相信你。”

　　“你会相信我。”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吧，那又怎么样？寻找宝藏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已，你凭什么让一条自由的龙成为你的坐骑？”

　　问得好。

　　爆豪胜己也是这么想的，他根本不稀罕龙的助力，但他不得不尊重国王的嘱托，因为国王说毁灭巫师的关键就在龙身上。

　　所以他还是不能放弃。

　　他有些烦躁：“龙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就行了，我会去找它的。”

　　“没有龙。”奈奈说。

　　爆豪胜己又去找遍了其他所有可能见到龙的地方，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又回来了。

　　杰西卡清醒着，发觉了他的到来十分高兴：“小伙子，你是从人类的城市来的吗？你知道约瑟夫吗？”

　　“死了。”爆豪胜己不客气地道。

　　奈奈说杰西卡是第一任龙骑士的龙，而第一任骑士就叫约瑟夫。

　　“哦……”杰西卡有些无措，“是吗？”

　　“已经一百五十年了，”爆豪胜己道，“能活下来才奇怪。”

　　“哦……我忘了……”杰西卡说，“那他后来还好吗？有名声吗？有钱吗？”

　　“不知道。”爆豪胜己干脆利落地回答。

　　其实他知道，但是这种零零碎碎的小事，他实在懒得和人讨论。

　　——第一任的骑士回到王国没多久就孤苦伶仃地在被国王封赏的封地里郁郁而终，没来得及娶妻子也没有后代，关于那块封地的继承问题还一度掀起了腥风血雨。

　　“那应该是没有吧，小老弟也不会给他机会的。”巨龙踟躇着，退后几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昏昏欲睡，身下堆积着一摞又一摞的金币，“还是这个样子舒服……我以前真是鬼迷心窍。”

　　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又出现了，对爆豪胜己道：“你好执着啊。”

　　“你这么想要龙吗？”她问道，“为什么呢？不是很危险吗？”

　　她弯曲了手指，努力显得自己凶恶一些，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恐吓他道：“龙爪很利的哦，‘唰’一下——就会出血的。”

　　“而且龙很坏的，到时候不开心了就喷火……啊，还有，你去讨伐巫师的路上才是最危险的吧，一路上都是荆棘，有各种各样的恶魔游荡……太危险啦。”

　　“那又怎么样，”爆豪胜己说，“我不会输的。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好吧，”女孩子似乎终于被打动了，“那你答应我最后一个……不，两个要求，我就带你去找龙。”

　　“什么？”

　　“除了你自己无法跨越的海域和河流，无论发生别的什么困难都绝对要自己闯过去，你要说到做到。”

　　——本来也没打算求助于别人。

　　爆豪胜己挑起了眉，嘲道：“当然了，我都说过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如果他有别的办法度过大海，他才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第二，回来的时候要把你找到的宝藏展示给我看。”女孩说，“我很好奇。”

　　“可以。”爆豪胜己爽快地回答。

　　于是女孩就给了他一条路线，告诉他沿着某条小径一路直走，就能看见森林里最年轻的龙。

　　她没有骗他，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头属于自己的龙，对方对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顺从，只是懒得过了头，除了带他飞过河流与海洋之外，真的不肯再出半点力，总是优哉游哉地飞在半空中，看着地面上的他奋力砍倒前进道路上的荆棘。

　　它还经常闹失踪。

　　有时候是他停在河边休憩的时候，有时候是夜晚他对着篝火擦拭宝剑的时候。

　　而森林里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神出鬼没地趁龙不在的时候和他搭话：

　　“漂亮吗？它的鳞片。”

　　“还行吧。”爆豪胜己懒洋洋地回答。

　　“明明很漂亮。”她却不高兴道，“那是森林里最漂亮的龙。”

　　爆豪胜己哼了一声，懒得理她。

　　她经常在夜里靠在他身旁的大树上睡觉，有时候冷起来还会迷迷糊糊地直接靠到爆豪胜己身上。

　　他本来不想管她，可是发现如果放任她不管的话，她会滚到草地上去睡，草地上的石头那么多，肯定会硌着她。

　　他只好把她扶起来，给她盖上自己的披风，让她稳稳卧在自己怀里睡。

　　奈奈最爱问的问题是：“你今天白天的时候遇见了什么？”

　　“不长眼的杂碎。”爆豪胜己说。

　　她不满道：“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不然呢？”

　　奈奈委委屈屈的：“我想听冒险故事。”

　　“睡你的觉去。”爆豪胜己不留情面地道。

　　她闭上了眼，爆豪胜己以为这就算结束了，她突然睁开眼，高兴道：“明天晚上你烤鱼给我吃好不好？”

　　“睡觉。”他不搭理她。

　　“星星好多啊。”她翻了个身爬起来，仰头看着天空，拉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你看，那个是天龙座，像龙吗？龙是不是更威武一点。”

　　爆豪胜己抱着她，把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不让她露出眼睛来：“睡觉！”

　　她终于安静下来了。

　　“你多大了？”这回轮到他突然发问。

　　“五十。”奈奈说。

　　“你在做梦吗？”他冷笑。

　　“好吧，十五。”她妥协似地说道。

　　他得意地笑了笑，奈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只不过从那天开始，他倒是很喜欢移动着手指，在她的腰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

　　奈奈每次都憋笑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想要挣开他：“你不要老是这样，我好痒。”

　　他不听。

　　天气变热了，奈奈不爱靠着爆豪胜己睡了，他非要拖着她圈到怀里。

　　“我热。”她抗议。

　　他抱她抱得更紧，好像很喜欢这种过分炽热的温度。

　　她热得冒汗，他却对汗水格外钟情，拥着她，看着汗水浸透薄薄的白色外衫，然后低头捧着她的脸亲吻下去，勾起她的舌尖。

　　爆豪胜己喜欢炽热的东西，喜欢汗水，喜欢一切鲜活旺盛蓬勃的存在。

　　她渐渐意识到。

　　她原本应该是不喜欢这些的，但是却在长久的影响下，潜移默化的也眷恋起了这种异常的高温。

　　奈奈和那只龙从来不同时出现。

　　“总不能告诉它我卖了它吧。”奈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总之我晚上会过来的。”

　　——为什么偏偏要挑晚上呢？

　　爆豪胜己没问这个问题，却听见奈奈主动说：“我中了辛德瑞拉的魔法，十二点就会消失。”

　　“你要记得以后回来分享宝藏给我。”她说。

　　他们又飞过了一片海域，离巫师的城堡越来越近，奈奈说恶龙不会再来了，它带你飞过了最后的海域，完成了任务，回家去了。

　　等你再次需要它的时候，它才会回来。

　　所以她开始一整日一整日地跟在他身后。

　　白天的时候他忙着驱赶路上的恶魔，没空理她，总是让她在一旁的树荫下等着，等他处理掉挡路的东西后，回过头，发现她竟然无聊得睡了过去。

　　于是他抱着她继续上路。

　　“你的父母呢？”他问，“他们在哪里？”

　　“你不感兴趣的地方。”她说。

　　“你为什么会在森林里和那只龙待在一起？”

　　“哦……杰西卡说服了我爸爸，让我跟着她待在一起，说森林里比较好玩。”

　　“……你爸爸真奇怪。”

　　“嗯？还好啊？我也觉得森林里比较好玩。”

　　“杰西卡喜欢约瑟夫，约瑟夫不见了，所以杰西卡没有孩子，特别宠我。”她突然道。

　　“哦。”爆豪胜己敷衍应道。

　　奈奈认真道：“他只对金钱和名誉感兴趣，他离开森林前就是这么和杰西卡说的……狡诈的人类。哼，他不知道，他要是娶了杰西卡……”

　　奈奈停了下来。

　　约瑟夫要是娶了杰西卡会怎么样？

　　爆豪胜己不懂奈奈想说什么。

　　她又改变了话题：“后来他怎么样了？我陪杰西卡在森林里住了好久，什么都不知道。”

　　“他死了。”爆豪胜己只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