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周青去纽约抓人是临时起意，三人一同返程的计划来得更是仓促，自然没来得及在机场安排保镖。不巧这天正有一位男歌手经由这座机场出境巡演，媒体粉丝来了一大群。
媒体一般只会出现在机场大门口，而跟到里面的除了那位男歌手的粉丝，还有不少是长期在机场蹲点的，他们只要遇着明星不管是谁，都会疯了似的围追堵截。
送机结束后，男歌手的粉丝多数离开，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了一句：“赵云澜和沈巍在那儿！出口旁边！”
于是一群蹲点的人夹带着零星几个耳朵尖腿脚麻利的娱记一窝蜂地涌向了赵云澜和沈巍。
赵云澜护着沈巍急匆匆地退了几步，便再也退无可退。
除了尖叫声和快门声，还有几名娱记机关枪似的连环提问。
“沈巍，你这三年在美国一直在做什么？为什么国内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公司的安排吗？”
“为什么突然回国？是为了赵云澜吗？“
“这次回国会复出吗？有什么打算？能不能说两句？”
“赵云澜，是你带沈巍回来的吗？”
“……”
沈巍觉得自己肺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一呼一吸都要耗费好大的力气。沈巍咳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微微眯起眼睛才勉强能看清眼前的场景，周围的声音传近耳朵里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他却在听见赵云澜三个字之后下意识地把身旁的人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沈巍跟前的一个女孩儿端着长炮，身后的人一挤，她向前一倾，眼看那镜头就要撞到沈巍脸上。沈巍条件反射得朝一旁避开，却是重心不稳，整个都晃了一下。幸好赵云澜手疾眼快地搂住沈巍的腰，把人揽了回来。
赵云澜耳边嗡得一声，血气直往头顶涌，他原本还想好歹应付两句，现在却只想一拳砸在面前的镜头上。
“啪”得一声，周遭骚动褪去不少，只见赵云澜一巴掌糊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镜头上，另一只手仍暗暗地托着沈巍。
那姑娘想把相机收回来，一下却没能拽动，这才怯怯地看向赵云澜。
赵云澜听到沈巍抑制不住地闷咳，也感觉到他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他知道他的意思，却仍就保持着手堵镜头的姿势，缓慢而沉静地环视一周。赵云澜几乎从没以自己的身份在公众面前露出过这种近乎冷硬的神情，所以他视线所及之处均是一瞬惊愕般的愣怔。
听到臂弯里这人呼吸又急促了几分，赵云澜收回眼神，面无表情地沉声道：“你们也看到了，他很不舒服，我现在要送他去医院，请大家放下相机，把路让开。”
连面面相觑的环节都被省去，一群人鬼使神差地迅速从两人面前退开，就连几个不知轻重的也被强制拽进了人堆里。
赵云澜扶着沈巍走了几步，而后干脆一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在身旁一群粉丝记者路人和不远处赶来的机场安保人员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大步往机场门口走。
沈巍憋得满脸潮红，意识都有些抽离，却依旧是冷静而理智的：“你放我……咳咳……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云澜将指尖收紧几分，斩钉截铁地冷声道：“我不。”
“……咳……呵……”沈巍竟然皱着眉头轻笑了一声，他在失去意识前用食指敲了敲赵云澜的胸口，赵云澜低下头，把耳朵凑到沈巍嘴边，沈巍嘴唇翕动，若有似无地贴着赵云澜的耳骨，他说，“不是你的错，别跟自己赌气……”
两人同框的机场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全网，赵云澜抱着沈巍那几张的点击量尤为突出。赵晋原封得了正规媒体的嘴，却堵不住千万网友的悠悠众口。
“关系暧昧”、“假戏真做”这类词已是屡见不鲜，更有胆子大的营销号直接毫不避讳地把文案写成“赵云澜万里追妻”、“巍澜跨越60个月的痴缠虐恋”，配图还细心地添上了《镇魂》时期的“粉红图”。
营销号文案五花八门，舆论却是出奇得和谐一致，网友讨论最多的话题竟然是“巍澜”还是“澜巍”。
第二天上午，沈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赵云澜乐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这人是在高兴什么，只是看见他笑，他就不自觉得跟着勾了勾嘴角。
“你笑……”沈巍背后的枪伤感染，继而引发了创伤性肺炎，他在昏睡中咳了整整一宿，此时嗓音嘶哑粗砺得像是刮锅挫锯一样，他自己开口都嫌弃地顿了一下才接着把话说完，“你笑什么呢？”
赵云澜勉强收敛了一下表情，退出了那篇“万里追妻”的微博，退出之前还不忘点了个收藏。
“没什么，我就刷刷微博。”赵云澜把手机搁到一边，手背贴了贴沈巍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
沈巍眯起眼睛，明显不会让赵云澜就这么蒙混过关。
“啧，你这个人……你看我干什么？”赵云澜心虚地笑了两声，最终告诉没能抵住沈巍犀利的眼神，“得得，给你看还不行！”说着把那篇微博摆到了沈巍眼前。
沈巍其实很想翻个白眼，却又想继续看赵云澜犯傻的样子，于是就没说话。
赵云澜语气有些试探，还有几分藏不住的得意：“我觉得这个博主眼光很犀利，你觉得呢？”
沈巍轻咳了一声：“我觉得……你该刮胡子了。”
沈巍一整天状态都不错，他清醒的时候，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拌嘴，他睡着的时候，赵云澜就看着他傻呵呵地发呆。
吃饭的时候，赵云澜又添油加醋地讲起之前沈巍“失智”那天的事，沈巍抵死不认，却再一次配合地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睡觉的时候，赵云澜在护士查房后死乞白赖地爬上沈巍的单人病床，强硬地搂过沈巍的身子，睡着睡着却不自觉地把头埋进了沈巍的肩窝。
如果没有半夜那声猝然的开门声，赵云澜几乎都快学会了，“幸福”二字怎么写。
“……先生！探视时间已经过了！先生！……”
沈夜不顾身后护士的阻拦，一脚踹开了沈巍病房的门，扯着嗓子喊道：“赵云澜！别他妈睡了！赶紧起来看看你爷爷干的好事儿！”
沈巍输的药液里有安眠的成分，被吵醒的一瞬间胸口不适地起伏着，眉心微微拢起，眼神直发飘。沈夜在门口被护士拉着，赵云澜隔着这么远都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
赵云澜轻轻抚了抚沈巍的胸口，低声说：“他喝多了，你睡。”然后翻身下了床。
把护士应付走，赵云澜拉着沈夜走到楼道尽头才放开他的领子：“你闹什么，大半夜的？”
沈夜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眼神却是无比清醒，他冷哼一声，把手机扔给了赵云澜。
沈巍被金苑挽着胳膊的亲密照和一组他跟赵云澜那天晚上牵手的照片同时被爆出来，只不过都是背影，标注的两个假日期之间只相隔两天。
这几张照片一出现，热度就远远超过了白天的机场照。仅仅一个晚上的发酵，舆论的风向就变了。
微博上的营销号们上一条还在冒粉红色泡泡，下一条就变成了“沈巍私生活混乱男女通吃”、“沈巍渣男人设败露”、“沈巍借东风重回娱乐圈”……
沈夜是在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刷到的这些，一下就炸了。有了三年前那些事做铺垫，现在，他不用想就知道，准又是那老头儿干的好事儿。
“赵云澜，你赶紧去问问你家那位老司令，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云澜看着沈巍旁边自己那个明显被处理过的背影，脸色越来越沉，连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有些发抖，他现在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热得发烫，就快烧断了。突然，赵云澜把手机丢回沈夜怀里，揭着窗子往楼下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外冲。
沈夜也跟着往外看了一眼，医院围栏外面蹲的全是狗仔。沈夜一看赵云澜这架势不对，心里一紧，紧跟着把人拽住了，他生气归生气，可给沈巍当了这么多年的助理，还是知道些轻重的。
“你……你干嘛去？”沈夜的胳膊一下就被赵云澜甩开了，他不死心地跟在赵云澜后面，企图让这人恢复理智，“你现在去说，沈巍借着你上位的罪名就他妈坐实了！赵云澜！……”
可是赵云澜的理智早已化为了灰烬，他现在眼神中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也许，在最深处还混杂着一丝叛逆。不过幸好，赵云澜走到拐角时撞上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让他被迫停了下来。赵云澜下意识地抬手一扶，竟然是沈巍。
沈巍控制不住地猛咳起来，微微弓起的后背一阵颤抖，赵云澜好像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了一下才勉强回过神来。
赵云澜一边给沈巍顺气一边不自然地问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沈巍被赵云澜撞得眼前直发黑，连他的话都没听清楚，可是沈巍能感觉到，这人此刻是极度不安甚至是慌乱的。
照片的事，周青刚才在电话里都跟他说了。
沈巍止了咳，低头喘息着，顺便把赵云澜的手从自己后背上拽下来，安抚地捏了捏赵云澜的手掌，然后冲他笑了一下，最后才把手机放到了他手里，温声说：“周青电话。”
赵云澜握着手机，却是没有接起来。他看着沈巍那个温柔又平静的笑，忽然鼻尖一酸，一下把人搂进了怀里。
“我很快回来。”赵云澜在沈巍耳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