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出谋

　　陈怀生脚步匆匆，脸色匆匆, 传完口谕后, 便又立刻回宫。顾云璟看着他一眼, 知道安王殿下那边肯定遇到了棘手的事。当下不再犹豫, 准备立刻进宫。

　　可脚步刚抬便又缓缓放了下来, 她方才还信誓旦旦地答应着上官澜，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 才一盏茶的功夫，又要去皇宫中出谋划策了。

　　这脸好像打得有些疼啊。

　　顾云璟顿时瑟缩, 捏了捏眉心, 神情有几分尴尬，她在想该用怎样的措辞, 才能使师父听起来不那么生气。

　　知徒莫若师，顾云璟的一举一动，上官澜难道还不清楚吗？他脸色沉的可怕, 已经气得不想再说任何话了。

　　顾云璟无奈地看了眼上官澜，又无奈地望了一眼萧慕雪, 眼睛里满是求助的神情。公主自然知道自家驸马爷的意思, 是让她去游说上官澜。

　　上官澜虽然是小孩子脾性，平时比较幽默, 心情好的时候会和大家扯扯嘴皮。不过呢，他一生起气来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萧慕雪拧眉，她左思右想了许久，方才酝酿出一些比较恰当的说辞来。说是恰当, 也还是会让上官澜生气，只是生气的程度可能要小一些。

　　她委婉道：“师父，现在时局艰难，内忧不止，外患仍频。安王哥哥这么急切召见驸马爷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上官澜摆摆手，打断了萧慕雪的话，语气又恼怒又酸溜：“既然她自己愿意把命奉献给你们皇家，我这个做师父的再多说什么，倒显得自作多情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吧，我懒得操这份心！”

　　上官澜胡子抖动，气轰轰地离开了厅堂，走到门槛时，他冷不丁说着：“把桌上的汤药给我立刻喝了！”

　　之后又是一阵长叹：“哎，我早晚得操碎了心，也不知道你下次拖着个什么破身体回来。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离开忘忧谷，回到皇城中，搅进这无尽的是是非非里面。”

　　顾云璟看着上官澜的背影，心中很是愧疚。萧慕雪也很难过，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顾云璟可能现在就过着那种闲适淡雅、逍遥自在的生活，何苦要每天劳碌奔波。

　　萧慕雪低声道：“云璟，对不起……”

　　还未等她说完，顾云璟便竖起手指贴在她唇边上，笑着摇头：“傻瓜，不关你的事。身为臣子，理应为君上分忧，为江山谋稳定，为百姓谋福祉。我还得多谢你，给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萧慕雪非常感动，无论何时何地，驸马永远都在为她考虑。能够结识顾云璟，是她今生有幸，能够嫁给顾云璟，是她三生有幸。

　　她走回桌旁，端起一碗汤药递到顾云璟嘴唇边上，嘱咐道：“赶快喝吧。”

　　这汤药黑黑的一片，热气不断从碗底渗出，时不时带出一股艰涩难闻的味道。

　　顾云璟从小到大就是个药罐子，喝了无数碗汤药，再苦涩的药，对来说也习以为常了。她仰起脖子，张开嘴唇，从萧慕雪手中接过碗，一饮而尽。

　　公主殿下掏出绣帕，在她残留药渍的嘴唇边上轻轻点了几下，看着碗底的药渣，忍不住问道：“一定很苦吧。”

　　“不苦。”顾云璟用手指蹭了下她的鼻尖，“有雪儿陪在身边，看着我喝药，再苦的药我都能喝出甜味来。”

　　“雪儿，我进宫去了。”

　　“等等。”萧慕雪轻轻叫住她，“夜里起风了，有些凉。”

　　公主让侍女拿了件披风过来，小心翼翼系在顾云璟肩上，“早去早回。”

　　能早去早回当然是好的，只怕早去要晚回喽。顾云璟想了想，说着：“雪儿，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便先睡吧，不必等我。”

　　萧慕雪虽然口头上应着，可是只要顾云璟没有归来，她便安不下心来。试问又如何能安稳入睡？

　　她现在可能已经得了一种叫：没有见到顾云璟，就提心吊胆的病。

　　夜风徐徐，精致的马车从侯府驶出，一轮明月浅浅照在车顶上，洒下一片清辉。

　　到了宫门口，顾云璟撩开帘子下车，径直往前走着，步履匆匆。

　　萧湛已经在御书房恭候驸马多时了，他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灯火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闪闪烁烁，有些摇晃也有些凄清。

　　“殿下，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不知何时，顾云璟已经走进了御书房中。

　　萧湛闻言忙转过头来，见了驸马后，俊朗刚毅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欣喜之色，刚才脸上凝聚的惆怅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驸马，快请坐。”萧湛让宫人搬了条椅子出来。待顾云璟坐下后，他才郑重道，“司马群来了密信，说顾元帅身体状况很差。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石门关外气候严寒，顾元帅的旧疾时常发作，这些伤折磨得他人形憔悴，痛苦不堪。”

　　“为了稳定军心，他没有召军医治疗，而是自己随意包扎疗伤。伤势一拖再拖，所以他的情况很糟糕。”

　　萧湛无奈叹了口气，眉宇间又有着抑制不住的钦佩之情，顾威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顾元帅让司马群坚守秘密，司马群极其担心他的身体。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来了封密信。”

　　顾云璟心中一凛，巨大的寒意和恐惧意从她心底生出。即使是在面对拥有千军万马的敌人时，她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从萧湛口中听到父亲顾威的情况时，她真的害怕了。

　　她自幼丧母，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顾云璟不想，也不敢听到关于顾威身体有恙的消息。她慌忙站了起来，眉宇间有着明显的惊慌之色，嘴唇微微发颤，“殿下，信呢？”

　　萧湛将摊在桌上的信缓缓拿了起来，转交到顾云璟手上。

　　一张轻轻的、随风飘散的纸张，在顾云璟手中仿佛重若千斤。她将信摊开来细细读着。

　　虽然刚才萧湛已经给她事先提醒了下，可从司马群的来信中看到，元帅身体情况不佳，近来因疼痛彻夜难免的话时，顾云璟不由得眼眶一红。

　　萧湛道：“顾元帅是朝廷中的肱骨之城，他的身体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军医毕竟水平有限，本王想派朝廷御医秘密前往。驸马以为如何？”

　　顾云璟闭眸，用了好一会后，面色才渐渐恢复平静。她手紧紧捏住信的一角，“军队中除了有顾家军之外，还有很多当年秦摄领导的将士，甚至还有很多他秘密安插的眼线，密切监视着父帅的一举一动。”

　　“若是朝廷御医前往，很可能就会被他们认出身份来，这就和父帅一直苦苦坚持、抱病不说的初衷相违背了。”

　　萧湛声音急促：“可元帅的身体，要早些治疗才好。”

　　顾云璟道：“殿下不必担心，臣自有安排。”

　　萧湛知道顾云璟的本领，她谋略无双，凡事都比自己想得周到。既然驸马爷坚持她自己的主张，萧湛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算是得到了解决。那么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把五十万担粮草用最快的速度安全运到前线。

　　萧湛把他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在一旁静静聆听着顾云璟的宝贵意见。

　　平复好悲痛情绪后，顾云璟在心中琢磨着这件事。

　　她问道：“此事负责粮草押送的共有几个人？”

　　萧湛答道：“三个。分别是韩俊，陶策，罗动。”

　　顾云璟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边境那边缺粮，近段时间石门关外大雪纷飞。我们的队伍到了石门关一带，肯定会因为积雪过厚而减缓行驶速度，这样一来送达前方物资的最佳时间就会被耽搁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走陆路，等快到石门关那边，就改走水路。”

　　萧湛道：“这个时节，沧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块。五万大军外加三十万担粮草的重量一起压在上面，我觉得河面会坍塌。”

　　顾云璟正声道：“自然会塌。河面塌了之后，下面便是湍急的水流。刚好这段又是顺流的路程，船行的速度未必会输于马匹前行的速度。”

　　萧湛恍然大悟：“粮草过重，马匹的前行速度一定很慢，采用水路是最好的行军办法。驸马的意思是大军踩在水面上，待水面坍塌之后，再借助湍急的水势，用船行驶拉载这些粮草对吗？”

　　顾云璟思衬了下，又道：“殿下，这次押着这么多粮草，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据我所知，这个罗动曾经是秦摄将军手下的得力战将，也正是因为秦摄他才能晋升得如此之快。”

　　当着萧湛的面，顾云璟毫不避讳地说着：“秦摄和我父帅一直不合，父帅夺了他的元帅之位，他更是怀恨在心。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他是绝对不希望朝廷的军队能打胜仗。因为这样一来的话，顾家积累的声望就越来越高，安王殿下你的后台就越来越硬，而昭王他们就更难扳倒你了。”

　　萧湛听了后，惊骇道：“他们为了扳倒我，难道就故意要让朝廷吃败战，受西凉人□□吗？”

　　顾云璟点点头：“绝对有这个可能。昭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为了夺得皇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别说是让朝廷吃败战，只要他能登上皇位，

　　就算让他割地赔款他都愿意！”

　　萧湛：“………”

　　“所以殿下，我们不得不防。”

　　安王说道：“既然罗动和秦摄关系非凡，那本王就撤了他押运粮草的职位。”

　　顾云璟眼角中闪过一抹笑意：“不，殿下所言差矣。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如果秦摄他们真想要有什么动作的话，我们可以通过罗动牵出他们。”

　　“殿下刚开始当政，碍于种种因素，没有料理昭王，如果这次他们真的生出了异样的心思，而且又证据确凿，那我们料理昭王就有好借口了。也就不怕外面那些文武大臣说，殿下为了夺位杀兄。”

　　顾云璟这番言论，又让萧湛深受教诲。他知道驸马的意思，可是却想不出什么布局之道，于是又得向顾云景请教。

　　“本王愚钝，不能摸透一二，还望驸马明示。”

　　顾云璟附在萧湛耳边，同他说出了所有的计划。安王殿下听后，拍着手掌大呼：“妙，妙！驸马真乃奇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