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寤寐求之 2

  卓初默举着喇叭喊:“好啦,开拍了, 大家做好准备。”

  张狂“啪”地合上扇子, 潇潇洒洒地一跃而起:“来了。”

  夏知陶笑着说:“这是最后一幕了吧?”

  张狂轻快道:“对, 桃桃你来看吗?”

  夏知陶跟着几人一同来到片场, 她望着张狂站在中央, 剧组成员在帮忙调整发型、服饰等等。

  虽然说她全程没怎么帮上忙,但是这种小剧组给她一种十分温馨的感觉。没钱买道具, 大家一起想办法;没钱租场地,就找别的场景代替, 二三十多集的电视剧也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完成了。

  张狂不仅饰演主角, 她还友情提供了各种服饰和武器,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宝物一拿出来, 瞬间提高了剧组的档次。

  彼时碧空如洗,她一身黑色长袍,衣袂上游龙翩飞, 气势磅礴。

  卓初默观察着镜头,提醒到:“还记得台词吧?把气势拿出来。”说着, 于奎默默把鼓风机挪了过来, 汹汹大风顿时袭面而来。

  张狂迎着风,面无表情:“记得。”

  她抬起手, 将披散的长发向后一撩。那墨丝浸入指隙间,更显得肤色凝白。再开口时,已经是那个高高在上、将整个大陆肆意踩在脚下的若无道。

  “回来了?”

  “禀报教主。”她最为忠心的手下半跪在地上,声音暗沉而沙哑, “巽炎城的长老已经全部杀干净了,主殿也基本清空了。”

  若无道轻笑一声,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巽炎城就是最后一个门派了吧?”

  “回教主,是的。”手下谨慎地回复到,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生怕这位阴晴不定、恣睢无忌的主子一个不顺心就大开杀戒。

  若无道微微颔首,声音中是一贯的冷漠疏离:

  “很好。”

  黑靴稳稳地踏于白砖之上,凛凛北风中唯有若无道一人,负手而立、站于高台之上。

  那砖倒是擦得挺干净的,若无道漫不经心地想,只是不知道上面曾经有多少温热血液肆意蔓延。

  她扬起头,望向那遥不可及、又仿佛触手可及的天际,眼中倒映出一片澄澈湛蓝。

  若无道忽地笑了,声音散在风中:

  “自此,天下无道!”

  。

  《天下无道》正式杀青了。

  有陆谦作为赞助,剧组拍完戏后一起去吃庆功宴。众人在提前租好的包厢里,一边聊着剧组趣事、一边大快朵颐,气氛十分融洽。

  张狂随便吃了点,忽然对夏知陶小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夏知陶问:“去哪呀?”

  张狂道:“有人找我,我马上回来。”

  她悄无声息地出了门,顺着灵羽的指引穿过走廊来到了一扇门前。

  。

  张狂打开门走了进去,道:“找我有事?”

  秦之坐在宴席的另一边,她拿着酒杯,笑着冲张狂敬了敬,

  “怎么了?难道不能请教主喝一杯?”

  张狂倒也不客气,潇洒地在秦之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搭上高脚玻璃杯,道:“好,那我便敬你一杯。”

  张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

  “你这酒不错啊。”

  “是吧,”秦之风轻云淡道,“叫什么,拉菲还是人头马,忘了忘了,全忘了最好。”

  秦之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是笑得愈发孤寂。星光从玻璃窗后蔓延开来,落在秦之身上,仿佛被褥般将她层层包裹。

  张狂也懒得倒酒,她直接拿起酒瓶痛饮了一口,道:

  “聊聊?”

  “教主爽快。”

  秦之也跟着灌了口酒:“教主,这是我来到现代的第二十六个年头。在你之前,独我一人。”

  张狂托着下巴:“你是怎么来的?我此前正在大殿中召开晚宴,醒来忽然就到了这里。”

  “这就奇怪了,我们不太一样。”秦之指尖点着桌面,有些疑惑,“我肉身尽毁后,醒了便发现自己生在一位同名的婴孩身上。”

  “你死了?”张狂拿着酒瓶的手僵了僵,稍微有些不可置信,“我记得你身为祈福瑞鹤风光无限。遭到重创、被崖山取缔了峰主之位后便没了消息。”

  秦之摇摇头,道:“不,不是重创,而是走火入魔。”

  “当年我进阶时,因为魂魄之前被伤了一块导致走火入魔。为了不被吞噬神识,我便自堕为妖道,之后逃出了崖山派归依郦谷。”

  张狂已经拧开了第三瓶酒,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掂着酒瓶子晃了晃,鲜红如血的液体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她眼底化为一片浓稠黑暗。

  “之后我被人一刀斩了,尸体都被烧成了灰烬。”秦之道。

  张狂道:“那还真挺惨的。”

  秦之不想理她,岔开话题:“......教主你呢?”

  那酒入口还是一片冰凉,淌过喉咙时却缓缓地烧了起来,顺着脉络一寸寸燎起灼灼火光,似乎连呼出的空气都变得滚烫不已。

  张狂斜靠在椅背上,大笑一声,道:“我这人无聊的很,转来转去还不是关于知陶的事情。”

  “她想不起你?”秦之随口问。

  张狂将空酒瓶随手一扔,黑靴“哐”的一声架在桌子上,掷出两个字:

  “废话!”

  她用手覆上眼睛,遮去了些许光线,叹息道:“她要记得我,我还用得着在这和你喝酒?”

  “咱们两个孤家寡人,”秦之戏谑道,“还真是可怜。”

  张狂笑着,她趴在桌上,几分倦意涌了上来,喃喃道:

  “是啊,真可怜。”

  。

  大家吃吃喝喝的,夏知陶却有些心神不宁,她不安地问:“张狂怎么还没回来?”

  坐在旁边的宋慕昭挠挠头,说:“要不知陶姐我们出去找找?”

  两人便和剧组打了招呼便出去了,正愁上哪找人,就听见不远处的包厢有人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何人拦得住我?!”

  夏知陶:“……”

  宋慕昭:“……我觉得这声音挺耳熟啊。”

  包厢门都没锁,两人随随便便就拧了开来。谁料刚走进去,就被一声巨响吓到了。

  屋里面两个人,一个正站着椅子上,一脚踩着桌面,扯着嗓子嘶吼;而另一个则趴在桌面,口中絮絮叨叨没有停过。

  两个醉鬼。

  张狂手里捏着个酒瓶晃来晃去,那酒瓶早空了,她却浑然不觉,还在灌着酒。声音混杂着醉意,愈发显得嚣张:

  “小子你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睁大眼睛看看,吾乃魔教教主——”

  她仰头,笑得肆意又狂妄:

  “张狂!!”

  黑靴踏在桌面上,踩得桌子嘎吱响,连带着桌上的空酒瓶也跟着摇摆不停,眼看就要砸到地上。她站的晃晃悠悠,看的夏知陶心里一揪,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

  果然,期盼一个醉鬼站稳是不可能的。张狂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后倾,直接乒铃乓啷地从椅子上给摔了下来。

  “嘭”一声巨响。

  张狂横七竖八地摔落在桌椅之间,她头搭在墙边,身体软软地瘫在地面上,手里还紧紧攒着酒瓶。

  “小心!”夏知陶急忙冲过去扶起张狂,她望着地上桌上一堆空酒瓶,有些无奈:“……让你喝酒,还喝这么多。”

  张狂任由夏知陶把自己背起来,她比想象中要轻很多,长发软软地垂下,整个人趴在背上,口中还念叨着:“唔,烦死了,我头好疼。”

  夏知陶侧过头看她,轻声道:

  “乖,我带你回去。”

  。

  另一边,宋慕昭推了推秦之:“喂。”

  没想到秦之抬头,忽然凑近了宋慕昭,微微上翘的眼角染着些醉意,戏谑道:“小姑娘,我认得你。”

  宋慕昭冷漠:“我也认得你,摔我马卡龙的坏人。”

  两个人一个背一个拽,总算把两个醉鬼给弄上车后带回了酒店。

  夏知陶将张狂放到床上,去洗手间拿了热毛巾给她敷额头。她刚擦了两下,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她微微笑着,声音又乖又软:

  “桃桃。”

  一阵天旋地转,张狂从床上翻身,扣住夏知陶的手腕,“扑通”一声将她压在了地板上。她动作咋一看有些粗暴,实际上却小心翼翼、轻柔的不行。

  夏知陶仰面躺在地板上,呼吸有些急促。

  张狂摁住夏知陶的手腕,整个人架在她身上,呼吸中带着浓郁的醉意,声音像是浸在陈酿中般慵慵懒懒:

  “你曾经说,如果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而你不记得我了——你让我不要着急,等一下你马上会来。”

  她眼角沾染着零星绯红,愤愤地控诉到,

  “但是你人呢?!”

  张狂确实是醉了,而且醉的有些神志不清,她晃晃头,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

  “嘛,算了。”

  “本教主很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我也愿意。”

  张狂非常满意,像个小孩似得意地笑了两声,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人一推。

  “说够了吗?”

  位置霎时调换,身下的人一翻身,轻松地压住了自己。

  夏知陶的声音很温柔,像是薄暮冥冥、烟雨朦胧中,星点水珠自竹叶上滴落,在地面上染出一朵浅色的花儿。

  “张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张狂的长发散在地上,她睁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上方的人,好像有些没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给压制住了。

  夏知陶低头望着张狂,眉眼低垂,藏着些许难过意味。

  “你知道吗,人都是感情动物,你对我太好了,我很难不对你有好感。可是我一想到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就......”

  她眼中覆着丝丝水雾,朦朦胧胧间却能瞥见一丝涟漪星光,芒寒色正,如若璀璨星辰。

  “你不要等那个崖山派小师妹了,”

  她说,

  “——看好了,我在这里。”

  。

  张狂看着她,眼睛眨了眨:“啊?”

  夏知陶:“......”

  她看着张狂一脸无辜的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我到底在和一个醉鬼纠结什么啊!

  夏知陶低下头,认真说:“喂,张狂,你听得到我吗?”

  结果身下这厮摇了摇头,就只知道傻兮兮地笑。她忽然撑起身子,猛地凑近夏知陶。

  “你干什么——”

  夏知陶一时间愣住了,眼看两人的唇就要贴在一起,张狂却忽然冲她笑了一下,眼底似乎有千万霞光在灼灼燎烧着。

  下一秒,夏知陶被染着浅红的花瓣扑了满怀,木槿花香肆意弥漫开来,如同常春藤般一丝一缕缠上肌肤。

  夏知陶:“......这算什么,花遁?”

  那花瓣越过夏知陶,晃晃悠悠地向着门口飘了过去。夏知陶转过身,问:“诶,你这是上哪去?”

  紧接着,花瓣簇拥着,“嘭”的一声撞到了门上。

  夏知陶:......我看着都疼。

  花瓣落在地上,聚拢显出了人形。张狂揉着额头,愣愣地倒在地上,一脸惊讶的样子。

  拜托,你门都没打开怎么出的去。

  显然夏知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张狂望着刚才撞上的门呆了两秒,身体霎时化为星点烁光,流光瞬息间便不见了。

  “喂,等一下!”夏知陶揉着太阳穴,撑起身子也冲了出去。

  酒店走廊上安安静静地,橙色的灯光落在地毯上。夏知陶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人,索性坐电梯走出了酒店大门。

  夏知陶被风吹得有些冷,她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企图找到某个变成花瓣飞不见了的人。

  我为什么要穿高跟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夏知陶走得脚踝酸痛不已,她叹口气,索性将手并做掌状,大喊:“张狂!张狂!”

  喊了几声,居然立马就有回应了。

  晚风裹挟着逡巡花瓣,灯光将她影影绰绰地从夜色中剥离出来。她的声音冷淡而疏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吾乃魔教教主张狂。”

  张狂负手而立,黑靴踏在栏杆之上,玄墨长袍猎猎作响。杀气蒸腾而起,她的语气带了几分轻蔑与不屑:

  “天赐仙灵之体,纵世奇才,这世上任何人都拦不了我。”

  她高居临下地俯视着夏知陶,开口道:

  “你是何人?”

  她气势太强,汹涌地压在肩上,让夏知陶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我该怎么回答?

  夏知陶望着她,犹豫了一会,回答道:“夏知陶......?”

  三个字落入风中,好似泛起了阵阵涟漪。杀气霎时消散,那人呆呆地望着她,问道:

  “桃桃?”

  “是我。”夏知陶回答。

  张狂的声音似乎被泼上了一束光,清亮好似暮鼓晨钟:

  “桃桃,我喜欢你,跟我走好不好?”

  也太好哄了吧?夏知陶失笑,轻声说:“好。”

  张狂一跃而下,扑到夏知陶怀中,紧紧地揽住对方再也不愿松手了。

第58章 寤寐求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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