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某种大难临头的预感从露易丝的心头一闪而逝。

　　先不论为什么她的禁魔没有起效, 光是在这种时候召唤出了这大批量的分一身就很不对劲, 要知道禁魔禁的可不仅仅是敌方, 连带着她自己的领域也无法再度释放出。

　　她唯一的优势也就只有她近战实力和她用她的大部分子民生命唤来的规则使用权。

　　这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如果她无法在半小时内结束这一切，她就会连同她作为神祇的尊严与过去的回忆与她仅剩子民的缥缈未来一起在这里长眠。

　　她不信轮回, 她也不认为世界意志或者是通天塔会给她轮回的机会。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早在诸神黄昏的那刻她就不信了。

　　每个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有传说, 而神祇间也有着那么一个主旨在于世界在走向寂静前众生合乐的故事合集一她还是“黄昏”降临时才意识到得这种故事根本只是为了给年幼的神祇作为学习之余的娱乐。

　　龙小看到女皇在这种关头还走神, 操控着她的分一身对上那些散乱站位的军团，就从靴子的侧面抽出了两柄匕首。

　　戏耍般的将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用以调整，龙小就扑了上去。

　　只是她还未靠近，一个人影就先她一步和女皇刀兵相接, 无声但只是看到安提拉手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就可得知安提拉的用力度了。

　　趁着安提拉手中的镰刀与女皇手中所持双手所持的剑刃死死卡在了一起, 龙小也顺势绕到了女皇的背后抬手就是一刺。

　　本以为血花会在此刻绽放，但龙小的匕首的彼端却是传来了一股巨力, 女皇原先的紧身战斗服两侧全都破裂, 新的两双手臂从中探出, 只是空手就硬接住了龙小的攻势。

　　手中的匕首也因这“异变”出现了豁口。

　　瞳孔一缩，龙小就一脚踏在了那原先想伸手拉住她的那条胳膊拉远了和女皇的距离。

　　那四条崭新带着机械所特有的银白反光，不狰狞却是让龙小感到了头痛了，在女皇展露了自己的机械臂的时刻，那些军官身上也伸展出了独有的部件。

　　这就让龙小的分一身纷纷感到了吃力, 不得不后进行分队再行对阵。

　　露易丝那四条机械臂击退了龙小后也没闲着, 翻转其中两条就对上了安提拉的镰刀。

　　原先胶合的局势随着安提拉有些颤动的手逐渐扭转。

　　一抹讥讽的笑容从露易丝的唇角显露而出。

　　要不是她发现了肉体的极限，她也不会选择摈弃自己的部分装上了在诸神黄昏之前众人都看不上眼的魔能器械？

　　一切都是为了突破，哪怕这是她先辈要活着必然会责骂她的，她也没感到半点后悔。

　　这不，真正的关头，她先辈的勒令简直就是个笑话。

　　风望舒看着这“反转”的一幕略微歪了歪头，既然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半机械体，她早就料到了不可能就术法顺发这么一个改造，只是亲眼看着她还是觉得有那么些意思。

　　尤其是女皇强化的脑回路，无独有偶让她想起了魔法之塔里曾经见到过的娜迦。

　　六条胳膊好像是很方便的样子，风望舒想着就摸了摸自己的下颚。

　　对风望舒的力气已经有了见识的龙小气急败坏地催促着。

　　珈蓝王尘与赫里诺斯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风望舒，他们可不觉得被催的人他们自己，他们倒是想上阵，只是这和添乱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好好站远点，虽然帮不上忙，但起码不要拖后腿。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风望舒还是知道这就是在说她。

　　龙小分一身那里都已经出现了败退的趋势，继续下去说不准龙小分一身也得陨落个几具。

　　搞不好这笔成本材料还要她来赔付，不参战高高挂起看起来是没可能了。

　　风望舒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就脱下了原先对于近战来说有些过长的外套。

　　她的抱怨本就是大实话，她看都看得出论技巧龙小都比她擅长得多。

　　爱丽丝说不准就在盯着看，那么她也不能暴露出风羲和与爱丽丝对战时常用的那套。

　　星界法则也没法用，她可不知道空间法则在这种时候会不会受限，风羲和让她不暴露总是有理由的。

　　风望舒很想叹气，可现在还真容不得她浑水摸鱼。

　　安提拉脸上原先隐藏的魔纹全都显露而出，狰狞地盘旋在了面颊上，随着他挥动镰刀不时闪烁出一道红芒，但也仅仅是闪烁，每当看似要激活出什么的那刻这些红芒就被禁魔彻底压制。

　　哪怕深渊恶魔天生种族优势高，但安提拉还真就是个标准法系，非要来持久战终究还是勉强了些。

　　献祭根本持续不了多久的，但这没多久安提拉和龙小两个都撑不下去。

　　体外直接衍生武器硬度会随着体积的而大幅度下降，并且她自身的强度其实也会就此下降。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当也是风羲和与人对战最常用的，通天塔传说中可以劈开一切的利刃不过是风羲和在自己随手衍生的刀刃上附加了法则或者别的东西。

　　这都成传说了，想必这早就被爱丽丝所熟知。

　　女皇身上所装载的机械可是硬到能强接安提拉那柄在深渊都极为出名的镰刀一击，这还无甚损伤。

　　只要硬度上不过女皇机械臂的界点，她参战也只是拖延，而不是一举击杀。

　　无论是哪一个理由，她都必须得用一个她自己其实都不太乐意的方式。

　　硬度比起女皇无有效魔纹加固的机械臂更高的当然有，她听闻过不少，但她手头可不会存这些在她以往看来根本没必要的东西，那么她还真的别无选择了，更硬还真有。

　　一手向后伸，她的颈后的皮肉也在此刻朝两侧翻开了少许。

　　只是触到格外坚硬的骨骼，风望舒就顺势抽出。

　　疼痛让风望舒皱了皱眉，手中的骨骼在她抽出的那刻就已凝成了一把更为尖细的剑。

　　欺身上前，只是单手劈砍这就拦下了女皇想要抓握镰刀并抢夺的那条胳膊，形状姣好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条显眼的裂缝，露出了其内泛着能源光辉的内部构造。

　　在金属正自主相连根据记忆模型修复的那刻，风望舒另一手扶上了剑刃把手，启动了“加速”，只一剑就沿着原先的裂痕将女皇大半条手臂就此斩落。风望舒一把夺过那断裂的手臂就朝着后方的王尘丢去，利落转身就接下了女皇发怒后的反击。

　　露易丝完全不可置信，她和她的战士所使用的金属主体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她的军官身上她还觉得有迹可循。

　　可现在？露易丝只觉得心底都凝出了厚厚一层冰霜。

　　这世界有一种与神祇伴生的金属，硬度与韧性都极高的，位列这世界的巅峰，但仅仅是如此也不足为奇，最重要的是这金属还有记忆力，只要在锻造出想要的兵器后输入精神力，此后这件兵器哪怕出现了一定破损都会自行修复。她身上装载的机械使用的就是这金属，如果仅仅用她自己的神器那必然是不够的，她身上的部件几乎是收集了她所有先辈曾使用过的武器这才制作而成。

　　可这无坚不摧的真正神话却是被一籍籍无名，之前在她眼里就是一柔软的人类法师所打破？

　　这怎么让她产生真实感？

　　可她那断裂并因丢失部件停止了修复的半截手臂却是晃眼得可怕。

　　有什么好不可能的？

　　风望舒剑刃一挑抵住女皇企图偷袭的另一条机械臂。

　　原先抵着女皇机械臂的剑身内部开始了变动，只一瞬原先的剑尖后缩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扣下新成型的启动键，一气旋从枪管里激射而出直接在女皇的胸口开了个大洞。

　　女皇的胸口可不全是机械部件，血肉被董凯露出了大量交杂的导线与硬件。

　　一击未止，风望舒一连对着女皇就要袭来的两条机械臂轰击了数次，阻止了女皇那其实就那几个套路的攻击，移转枪口她对着女皇的头颅又是一枪。

　　也就是此刻，安提拉也用镰刀将女皇的躯干从腰线一分为二。

　　禁魔还真是禁魔，但这可不代表禁科技了。

　　风望舒也没有什么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羞耻心。

　　而这些爱丽丝看了全程也没用，这可抓不着她什么把柄，这样可“改制”武器的雏形在科技线试炼者那儿可不稀罕。

　　至多爱丽丝会怀疑她和科技宇宙有点什么关系，但这又怎么，怀疑就怀疑好了。

　　作为一方世界的真正神祇，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了，躯体也不过是一个重要的载体。

　　缺失的躯干之间有虚影相连，隐隐还能看出原先的容貌，到现在露易丝其实依然有反击之力，但这对于眼前这三个通天塔客服而言根本构成不了多大的要挟，哪怕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局势的天秤也早已倾斜。

　　一切都已无意义。

　　本性自带的狂热与好战在此刻竟都归于沉寂，好像此刻才是她唯一以自己本身而存在。

　　看着自己的子民正被屠戮，露易丝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还真的有哪一个客服会作答。

　　风望舒手中原先所持的长枪此时已化为两个和她等高的相套嵌的中空圆环炮筒。

　　圆环的一面则在成型的那刻就对准了女皇。

　　这个问题还真是个好问题，起码对她来说是。

　　心里是有答案但风望舒却是并没有给女皇作答，摁下了启动键，随着炮筒周边的元素悸动，相套嵌的中空炮筒相逆旋转，最中心出现了一忽明忽暗的晦涩光团，炮筒震动那光团就直线抛出轰击在了女皇的身上。

　　紫光闪烁黑暗将女皇彻底吞噬，连丁点粉尘都没有留下。

　　“通天塔客服，是不能有罪恶感的。”

　　面对着女皇陨落的地方，风望舒开口了。

　　只是她的声音却是在此传递，就终止在了她的唇畔。

　　事实上哪怕能传播，女皇也听不到她的答案了。

　　同样的问题，或许她也曾萌生过，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问答已然没有意义，或许她不介意接取这种清洗任务也有她本就是不是决策方，她就是个干活的她能有什么负罪感？

　　但女皇的问题是指真正需要一直处理这类任务的客服。

　　或许原先是有的，但为了职责还是仅仅是为了自己，怜悯与罪恶感早已沦为了大忌，不想摒除也得摒除，只要还想留在通天塔。

　　风望舒将炮筒恢复成了细长的剑刃就背手将之重新置入体内。

　　稍稍动了动用以确认恢复得不错，电弧便从风望舒的双手之间跃动。

　　女皇的陨落让原先拘束了众人的禁魔也在此刻失效，军官们实力的确不差，但这也没有逃过六人的围剿，缺失了女皇他们的实力虽有回升，但更致命的弱点也再次暴露而出。

　　那可以阻拦法则攻击的立场一直以来就吞并了他们自身领域，此刻领域回归他们也极为生疏。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当龙小收割了唯一留在星舰内的军官，通天塔系统的传送准时发动了。

　　乳白的光辉笼罩，五人就离开了这片已经彻底成为荒芜的任务世界。

　　唯有安提拉一脚跨在回返深渊的入口朝着远方凝望着，紧紧地蹙起了眉，耸了耸肩这才一头钻入了通道。

　　一一一

　　团队总算是抢在莉莉丝之前把任务完成了，但阿芙洛特反倒是神经更为紧绷，任务虽已完成却这也表明是时候她该去“收拾”莉莉丝了。

　　而她的团队也给出了莉莉丝正在和这个世界的半神女皇已经开始正面交锋，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

　　风羲和虽然一开始就表明不想出现在她的队友面前，但此刻阿芙洛特却是萌生了某种希冀。

　　她是和爱丽丝有着契约，但谁知道爱丽丝会什么时候履行。

　　莉莉丝此人不趁早解决，还特地给了时间谁知道到了最后会不会成为爱丽丝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尤其概率之书可就在莉莉丝的手里。

　　阿芙洛特相信她之后所说的必然会引起风羲和的重视，

　　阿芙洛特说得极为诚恳。

　　只要她找到机会一击必杀，概率之书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物。

　　阿芙洛特和爱丽丝的契约里还包含了什么已经明朗，阿芙洛特对概率之书还是风望舒的执念之深必会然让风望舒死也成为条件之一。

　　风羲和唇角弯起，眉眼间却是冷冽地毫无笑意。

　　阿芙洛特是真的太贪心了。

　　根据爱丽丝和风望舒曾商谈的契约条件，她知道爱丽丝必然会给阿芙洛特同样开出有机会成为权限者的条件。

　　阿芙洛特从和爱丽丝签订了契约的那刻，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

　　阿芙洛特正等候着风羲和的回答，没曾想，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柄利剑已然对上了她的脖颈。

　　剑刃上的反光几乎刺痛了她的双眼。

　　感知到风望舒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风羲和也不再顺着爱丽丝的意思继续演戏。

　　冰冷到毫无温度可言的语气，还是那无意间泄露出的鄙夷都让阿芙洛特浑身僵硬。

　　阿芙洛特怔怔地看着风羲和。

　　每一处都和先前的一样，只是原先的温和就好似是被撕下的面具，只剩下漠然和高高在上的不屑。

　　她就在设局的同时，自己也进入了一个局。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所有的温情也好，温柔到沁出水的目光也好全都假的。

　　一切都完了。

　　不，一定还有什么转机，大量的内容在阿芙洛特心头划过，最后只有一件她有所听闻的事留驻，她也只能就此一搏，微微仰起头，阿芙洛特紧盯着风羲和。

　　通天塔最看重的就是有天赋的试炼者，再加上风羲和自己就透露哪怕贵为冕下也不是任何事都为所欲为。

　　这说不清是侥幸，还是给自己的辩驳也给了阿芙洛特底气，她直直地看着风羲和，甚至还自己凑得离那把剑刃更近。

　　明明是在要挟爱丽丝和她的共同敌人，但阿芙洛特心口却是炸裂般的疼痛，窒息感让她甚至有些晕眩。

　　难怪通天塔的试炼者都不愿接触爱情，哪怕再真情实意，到了最后也会成为敌对，手刃陌生人和亲手斩落自己心有牵连的人根本就是两回事。

　　明明知道这只是作戏，或许是因为太寂寞，或许是因为风羲和真的做得太过完美，完美得像是她曾经年少梦醒时分对爱情还有奢望时刻勾勒出的人。

　　她终究还是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栽了。

　　风羲和听了差点没忍住笑。

　　这是哪里来的谬论？

　　阿芙洛特缩小的瞳孔里倒映着风羲和与那柄造型简单却是光看就知道极度锋利的剑刃。

　　而这也成为了她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幕，明明很想后退逃走，可她却是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那剑刃被高举，从上至下的劈落。

　　时间的流速仿佛都变慢了，从她诞生以来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眼前划掠而过，包括她不想回忆的也强制性地让她重温了一遍。

　　也是此刻她才再次想起那看着莫名其妙的预言。

　　她所做的一切，都冥冥之中使那预言成了真。

　　所有没有“x”的词句的真正意义她都明白了，可她明白得真的太晚了，悔恨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剑刃正离她愈发得近，近得她能够在剑刃上看清她自己的倒映。

　　明看似没用什么力气，却是让她的视线一分而二。

　　连疼痛她都尚未来得及感知到半分，她的视线只剩下了无尽黑暗。

　　收起剑刃，风羲和就察觉到爱丽丝已经逃离，看着这已经清盘只剩下零星试炼者与荒芜星球的星空她并没有急着回返神行界。

　　在通天塔试炼者渴望力量这很正常，为了摆脱自己原先的一成不变的人生还是为了看得更多，是个高等智慧生物都会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