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明明风羲和就在她的眼前, 可她却是触之不及。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风羲和。

  庆功宴是庆功宴, 但风羲和也只不过是露了一面被众人簇拥了一会儿便随即离开了。

  她坐在这里, 也像个外来者, 从s03手里被动拿到了庆功酒后,风望舒就端着这杯艳红的酒回了第三环岛。

  街区上比之先前更加空旷, 喧嚣声却是从上方传来, 只要她抬头就能看到那里比之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灯光, 连带着第三环岛的地面都被映得如同白昼。

  勾起了一抹笑容, 风望舒松手就让那杯酒直接落了地。

  酒杯磕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透明的水晶碎片和艳红的酒液混杂在了一起,显得异常妖娆。

  “你看着并不高兴。”珈蓝的声线从角落里传来,打断了风望舒凝视地上混杂的“美景”。

  抬眼望去风望舒就看到珈蓝正站在阴暗处, 街灯只照亮了珈蓝的下颚。

  珈蓝手里拎着个酒瓶, 视线相交后珈蓝就似是自然地笑了笑,举起酒瓶对她晃了下就一饮而尽。

  “我应该高兴吗?”只是走近了些她就能闻到浓郁的酒味, 珈蓝就好像是把自己往酒桶里泡了一遍。

  “赢了如此关键的战争, 风羲和现在是唯一的通天塔冕下, 再也没有什么会阻碍你,逼着你让你苟且的人了,难道你不为此高兴吗?”珈蓝的笑带着些虚幻,或许是酒意上头,冰蓝色的双眸也带着层薄雾, 在昏暗的街角让人辨不出虚实。

  情理之中, 她都应该高兴的, 或者就该喝下那杯庆功酒借此机会和客服们打成一片。

  明知这样更有益处,但她偏偏就是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她真的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也或许是战场上看到让她不解的事物又让她三观裂了。

  她能找到很多或许来解释。

  “还是这样谨慎,我只是一个失意的醉鬼,还是一个不会也不能透露我和你任何对话的人。”珈蓝嗤嗤地笑了几声,看了看自己的空酒瓶皱了皱眉,也不再和风望舒说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能弄醒一个非要睡觉的人吗?

  他连自己都叫不醒,又指望什么?

  晃晃悠悠地把酒瓶丢到了垃圾桶里,他就朝着他的庄园方向走去。

  听到“谨慎”一词,风望舒便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角。

  在珈蓝即将转身的那刻,风望舒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珈蓝,“等等,你就没有问题想问我吗?”

  珈蓝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夜色下更显得颓废,“赤炼的师兄师姐?有了结局结果,死了那就死了,过程怎样我并不感兴趣。”

  赤炼在意自己的师兄师姐,不代表诞生在巨龙之灾还是邪恶阵营之首的珈蓝会在意那些宁愿跟着旧主走,看不清局势的人。

  只有把自己和赤炼再度分开看,他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去问为什么那群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会看不清。

  不感兴趣最好。

  风望舒还真不觉得珈蓝知道了内幕还能像现在一样只是醉酒而已。

  赤炼的师兄师姐会自愿烙上了爱丽丝的专属徽记,理由追溯到根源和赤炼脱不了干系。人类的寿命终究有限,为了能够重逢,珈蓝的师兄师姐多半是在风羲和成为通天塔冕下之前就向爱丽丝献出了自己的忠诚,以此换取了漫长的生命。

  如果爱丽丝的论调成立,那么珈蓝的每一个前世都是在按照预设好的按部就班,赤炼的师兄师姐也正是珈蓝的垫脚石。

  命运之河的存在,再加上命运既定论,已然让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剧本,就算珈蓝真的是所谓的时代命运之子,看着是如何的光鲜,在这种论调下不还是一个被摆弄的玩偶?

  那么,她的剧本是什么?

  风望舒微妙地笑了笑,无端透出了些不屑。

  她和珈蓝的庄园其实呈一个对角,在十字路口右拐她就看到了她的高塔,还剩下没几步的事,她却是看瞥见前方岔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拉拉扯扯。

  正想仔细分辨,她高塔门口的人影却是让她愕然一愣,再回过神来先前那两个人影已经失去了踪影。

  “没想到我这么早就被释放了?”手里抱着个箱子的冷若然冲着风望舒挑了挑眉。

  她还真的是没想到,就算风望舒早知冷若然是风羲和策反的细作,但说实在的,先前对战时她还真没看出来冷若然的作用何在,她也想当然地没料到冷若然会这么早从牢狱里走出。

  但直说显然不怎么给面子,风望舒正要虚伪地否认,冷若然就先她一步叹了口气,“算了,我和你本就没什么旧情可以叙,明天我就会前往神行界第五层,我这次就是来替冕下送货上门的。”

  “决定了?”风望舒可不相信冷若然没有接到成为客服的邀请。

  “早就决定了,”冷若然的目光晃了晃,“作为正儿八经的试炼者,你当然不理解我这种快穿者一直以来的坚持,我只想见证真实,而不是被困在一亩三分田里。但我没办法直接出去,只能走程序赚取积分。”

  “所见就是真实,你迟早会明白的。”风望舒也只能说到这儿,通天塔和外界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别,但如果冷若然一心只想出去,那她说任何都是无用的。

  夜幕掩盖了冷若然眼底的苦涩,从一开始就已经无关她的意愿,亲自接触了一番现今的冕下她就知道她是不可能留在通天塔的,这位的控制欲比之爱丽丝可是不趋多让。

  她本就惜命,如不是惜命她绝不可能在爱丽丝的手头装聋作哑地活到现在,

  低垂着眉眼将手里的箱子递出,冷若然这才松了口气,“或许是,但我一直以来的执念就是出去,现在我得走了,冕下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再也不见,风望舒。”

  接过了那雕刻着复杂魔纹的箱子,风望舒也只能回一句好运。

  冷若然的选择本就和她无关。

  推开栅栏风望舒来到了她的高塔之下,站在门口她却是有些不忍走入。

  她当然知道她的高塔里是个怎样的光景。

  空空旷旷不说,早先测试术法轰出来的大坑还原样保留,她可是从来没想到风羲和的宫殿有一天会全面闭锁,也从来没把她的高塔真的当做她的居所。

  或者说是家。

  或许她该庆幸就算来了维里纳斯,庄园依然可以选择使用竞技场赠送的建筑积分。

  走入高塔,她的通天塔系统便自动唤出,在她的眼前展开了兑换列表。

  出于时间考虑,风望舒暂时只兑换了居住模板,等她将一层的客厅与二层的起居室安装完毕,就将箱子放在了桌子上,用精神力激活了木箱上的魔纹。

  顺利开启了木箱,几样东西便映入她的眼帘。

  最上一层是一个信封和一个外表精致小盒子,然后便是两套通天塔商店里的制式法袍和制服。

  风望舒完全忽视了那两套衣服,目光凝在了那个黑色的盒子上。

  好奇是好奇,但风望舒还是先打开了那个信封。

  先暴露在她视野内的是几张手稿,墨水勾勒的素描让每一个画面都更显凝重,但其上的画面却是极为抽象与片面,乍一看只让人以为这是随手的涂鸦。

  可当风望舒翻到最后一张,却是面上神色一凝。

  一串熟悉的“代码”以及一旁脱离了抽象概念的写实宏伟画面让她的手无意识抖了一下。

  那绝美又让人不自禁产生窒息感的一幕正是第三视角下的ai最终一战,她甚至能在其中辨识出人类星舰的型号以及

  其他的二代。

  风羲和是绝对不会拿这来和她缅怀的,风望舒看着另两张折叠好的信纸眯起了眼。

  她从来没什么预感不预感,但她现在却是很肯定这或许是通天塔里的预言者“看”到并绘制了下来。

  将手稿放下,风望舒一手撑着桌面,目光凝在了那两张对折的信纸上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其一信纸上有着一个黑色三角,内里还有着金色单眼标志,标志之下有着一行灼烧的痕迹和她的名字一风望舒,信纸的一角沾染了黑色的污痕。

  而另一同样纸质的信上却是没有任何标识。

  伸手她就翻开了那张没有任何外在标记的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她的眼帘。

  果然这才是风羲和特意写给她的,风望舒先是松了口气,一目十行看完了便知这封信封正是来自莫提斯的手笔。

  先前风羲和被a01多次催促前往监狱正是因为预言者莫提斯生命走到了尾声。

  当风羲和抵达监狱的时刻,莫提斯已经身死,只留下了一封指定让风羲和与她看的信和那些手稿。

  莫提斯已死?

  风望舒是真的惊讶得不行,但也只是一瞬,看着出自莫提斯手笔的黑色三角,风望舒算是了然了。

  她可是从来不看表面,就算深渊恶魔再怎么本性诡谲,莫提斯骗过了世人,又骗过了爱丽丝,那有如何?

  窥探了不该窥探的,总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闲散地翻开了莫提斯的信,她就看到了一段不完整的预言。

  “穹顶已生,幼生为虚,吞噬三番,杀戮满盈。三之又三,星主归位,梦魇来袭。环上苍穹,日月之”

  风望舒看得脸都抽了抽,莫提斯的预言风格模糊又艰涩,这她是知道的,但她却是没想到会是这种艰涩。

  正想再仔细看一遍,她手里的信纸和先前放在桌上的手稿却是兀地自燃成了灰烬。

  而那灰烬也没在她眼底多滞留,只一会儿就消失得没有半点踪影。

  与其说这是莫提斯的预言,想让她知道些什么,还不如说,是世界意志在利用一个途径试图透露她一些线索。

  只半截的预言正如一滴水落入滚油。

  箱子里现在还剩下那黑色的小盒,她还未打开看过。

  没有验证的猜测全是耍流氓,就算已经看懂了这场潜在的骗局与博弈,风望舒仍带着好奇的面具打开了小盒的搭扣。

  黑色的绒布上是两枚滚圆的眼珠,瞳仁一蓝一红,明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却是让风望舒感到她是被注视着,其上更是涌动着不知名的法则气息。

  爱丽丝死前仿佛陷入了疯癫,将一枚眼珠从眼眶之中挖了出来,这一举动再加现在眼珠上弥漫的气息,只能让她联想到爱丽丝之所以可以预言全是因为这枚特别的眼珠。

  而那猩红的眼珠,则必然是莫提斯的。

  只要她想要亲眼看到预言之后是什么,想要知道所谓的“环上苍穹”和她与风羲和到底有着什么关系,她就得“使用”这两颗眼睛。

  盒子上光滑洁净,风望舒现在倒是想在盒子上刻个名。

  “潘多拉”。

  将盒子关上,风望舒便上了二楼。

  一切的线索在她手下收拢了大半,但这反而引出了更多的疑问。

  她遇上的就是世界意志给她设下的诱惑与陷阱。

  种种线索都在诱导她,让她极可能会认为这个黑盒同样是风羲和送给她的,联系到如今风羲和手底下正缺预言者,她要是判断失误,必然会自愿成为下一任预言者。

  而她就算看穿了这是一个局,还有另一个局正恭候着她。

  就算她能够理智分析出这个盒子与风羲和并无半点关系,倘若她对自己的“短板”太过介怀,又对风羲和如今正式成为了通天塔冕下感到不安,感性大于理性,心焦之下她当然会迫不及待地拥有“未来”。

  计谋是好计谋,只可惜她从来不吃这套。

  只是世界意志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完全是无解的,更没地方问。

  看着窗外仍是灯火通透的第二环岛,风望舒愈发觉得不对味。

  她会被世界意志试图套路,那风羲和是不是也曾经遇到了类似的局面?那风羲和是否又同样和她一样看到了陷阱,主动避开?

  理智上,她当然觉得风羲和不可能入套,但当风羲和在宴会上的笑容在她心头一闪而过,风望舒又起了狐疑。

  细细地在风羲和过往的千年记忆里翻找了一遍,她还是一无所获。

  这其实是件好事,或许风羲和让她觉得陌生,只是因为风羲和在通天塔居于冕下之位潜移默化的改变。

  或许。

  好不容易把这种杂乱的想法压下,风望舒就给风羲和发去了她这里有爱丽丝和莫提斯预言之眼的简讯,她只想等风羲和有空过来的时候,她能亲自问风羲和几个能化解她困扰的问题。

  只是等到了第二天,她都把高塔里基础设施与房间都建得差不多了,明明风羲和表明会来拿,她却只在门口见到了a01安妮塔。

  安妮塔显然还在宿醉,脸色甚至可以说得上差到极致,一身的酒气比之她昨夜见到的珈蓝都逊色不了多少。

  看到风望舒,安妮塔便忍不住流出了一丝尴尬,只是这抹尴尬很快就被她的职业操守给掩盖,只板着脸明说她的来意一回收预言之眼。

  风望舒自然没有眼瘸到忽略如此明显的异样,出于试探,她并没有把黑盒递出,“你是介意爱丽丝手底下那班修一真一世一界的人?没关系,我不介意,欠了的早还了,你杀了就杀了。”

  她本来就没在意安妮塔出手阴狠,真要说,还是修一真一世一界的人运气不好,好死不死爱丽丝窥见了,还加上了自我理解非要提出。

  不提修一真一一世一界的人说不好她还能趁着徽记刚消失的时刻,替珈蓝救上一救。

  “啊”安妮塔一听反而懵了一下,更像是酒意未消,“啊不,我不是介意这个”

  安妮塔很想问一下龙小的事,然而她半天支支吾吾一个字都吐不出,反倒是愈发尴尬。

  看安妮塔的作态,风望舒蹙了下眉,安妮塔明显不对劲,但她可以确定安妮塔就是本人无疑。

  世人都说手下的态度几乎代表了主子的态度。

  风羲和对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疑虑再起,这次风望舒是真的无法专心压下,也没心情问风羲和现在如何,只将黑盒交到了安妮塔手里。

  安妮塔完成了任务,逃难似的直接传送走了,等回了她的办公室就看到她的冕下占用了她的桌子,正核对着战俘与原人员名单列表。

  昨日才刚前去爱丽丝的老巢抓捕了留在原地的人,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后续抓捕,以防日后任务世界遭到入侵。

  在安妮塔印象里,现在或许是除了千年前的重建阶段后最为忙碌的时刻。

  她还没开口,她手里的黑盒就飘到了风羲和的面前,“她说了什么?”

  “并没有说什么。”安妮塔并不认为莉莉丝说她杀修一真一世一界的人杀就杀算是给冕下带话。

  叹息了一声,风羲和就停下了校对。

  风望舒实在是太贴心了,贴心得她心中更多了些愧疚,只盼着自己抓紧把烂摊子处理完。

  打开黑盒她就看到了那一红一蓝两枚代表了全知的预言之眼。

  安妮塔就见她的冕下盯着那两枚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怖人的眼珠陷入了沉思,便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冕下,你是什么时候找回预言之眼,又是什么时候送去了莉莉丝那里的?”

  风羲和脸色一变,将盒子重重关上,冷淡地瞥了安妮塔一眼,“封口。”

  安妮塔闷声不吭地选择性遗忘,只是看着自己的鞋面,而这也让她错过了风羲和瞬间的恼怒。

  一一一

  回了高塔,没过多久风望舒就接到了风羲和发来的简讯。

  这就是让她提防后续可能突然出现的事物,别的别管。

  看着简短到说了等于没说的话,风望舒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晚上她其实干坐着想了很多,她回想起了星际间的事,也回想起了爱丽丝“送”她的梦境。

  她当然知道梦境的意义,战后她更是从其他参战客服口中听到风羲和其实在后续给所有人的梦都植入了“标记”,梦中人只要遇到“标记”就能意识到这就是个梦。

  可她却是因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心思,只愿沉浸在这场某种意义上更合她心意的梦,生生忽略了再明显不过的“标记”。

  那场突然爆发的边城魔物之灾,就是一个“标记”。

  黑影丢下了那颗启动了传送门的金属球就溜之大吉,但跑得再快她还是看到了黑影的脸,她只是强行模糊遗忘。

  那分明就是她自己,非要解析,这“标记”的潜在意义是这场梦境由她缔结,魔物也是因她而生。

  就算她梦里不带脑子,她只要一如以往那样本着好奇与求知,惊悚归惊悚却是跟了上去,她就能和黑影对峙,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梦境。

  可她不仅不带脑子还主观否认,更是内心希望她自己不要求知。

  而她在星际间更是曾经想过,要她也是人类,是不是就不会被排外了?

  种种她曾暂时积压,而没有真正花时间想明白的念头硬生生将她困在了梦境之中,要不是对于伏羲的潜意识根本没有任何好感,又有着对伏羲表层的认知,她必然沉睡到战场结束。

  现在回想,便知是有多可笑。

  这也让她某一刹那,真心实意地想将自己所有不肯吐露或者言之模糊的事,全都明明白白的向风羲和袒露。

  甚至连那让她羞耻的梦都想告诉风羲和。

  可一整夜,她都没有给风羲和额外发过什么简讯。

  风羲和现在可是忙得很,根本没时间来和她说这些。

  也或许,她为风羲和考虑忙不忙就是借口,她只是在恐惧另一件事。

  她不想看到当她说起过往或者她的梦境,风羲和再度露出了那种众生平等,又暗含怜悯的笑容。

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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