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失去了一位同胞固然惋惜, 可利维亚旦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唏嘘。

　　他虽和姬九央一样是在和平年代于母宇宙之外诞生的, 但他可是在母宇宙渡过了千年, 早就过了读书学习的阶段，被委以工作了近百年。

　　他很清楚得知道，没有祭祀是多么的危险, 没有祭祀的情绪同调，统领还是兵器都极可能因为情绪的过分高昂与低迷, 最终陷入偏激与疯狂。

　　而这样的存在，没有因难以承受力量与情绪的交织而兵解自爆，却因为别的原因死去，其“领域”比起寻常的更加棘手。

　　在捕捉异常信号的那刻，他还是贝希摩斯亦或是姬九央，都已进入了“领域”，进退都两难。

　　正下了决断, 准备破釜沉舟联合贝希摩斯，联合打破这个“领域”之际, 眼前的环境一转, 化为了纯白色的房间,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中央树立的密封生物舱。

　　【贝希？】利维亚旦试图在心电领域内呼唤贝希摩斯，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看来“领域”能够屏蔽心电领域之间的链接，如果他与贝希摩斯建立了契约, 或许他还能尝试一下这样牢不可破的链接是不是也会被屏蔽, 可惜没有如果, 利维亚旦苦中作乐得想道。

　　深吸了一口气，利维亚旦手中浮起了一道暗红星芒，为了活命他没功夫管顾操纵帷幕之力会不会遭到侵蚀，再怎么侵蚀那也是之后的事。

　　没曾想，那红芒正跃动着消融出了层层迷雾，纯白的房间里忽的出现了几道人影。

　　“亚当进入了苏醒阶段……”

　　“天啊，这是奇迹，是我们跨入神之领域的第一步！”

　　“……亚当，创世纪计划的完美成品。”

　　这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断断续续得说着，面上的狂热一览无遗。

　　利维亚旦身周蠕动的迷雾被他自己挥退，他凝视着那生物舱里的人，一时之间心绪都有些复杂。

　　据说，“领域”内会呈现亡者最深刻的记忆，他曾经设想过他的“领域”里会出现什么，思索了一番，他便意识到或许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只会是曾经发生过的背叛，惨痛的失败以及悲伤的往昔。

　　无一不是与负面相关。

　　可这个“领域”却展现的是生。

　　就算这个“领域”迟早会出现吞噬效应，似是有毒蛇在侧等候着最好的契机咬他一口，他也决定将“领域”想展示给他的看完。

　　这是尊重，也是他目前力所能及的事。

　　亚当睁开了眼，碧绿的瞳仁倒映着他眼前的人们。

　　“你好，亚当。我是旭波里翁，这里的负责人，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相比起那些个凑在最前面的研究员们，旭波里翁显得镇定得多，但被眼镜遮掩下的目光同样的狂热与欣喜。

　　“特西斯，你的创造者。”特西斯抿唇站在了人群的后方，他的开口介绍好像只是例行公事。

　　“特西斯，你得笑一笑，万一亚当以后也有样学样怎么办？”旭波里翁调笑着，推搡了特西斯一把，将人推到了亚当面前，“亚当，其他人你不记得也没事，但特西斯，你得务必记得，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需要与特西斯一起生活，并学习这个世间的一切。”

　　“你？！”特西斯愕然得看向了旭波里翁，好像旭波里翁嘴里吐出了骨头。

　　“你生了个儿子，你却不准备养他？德行。之后的三个月你全权负责培养亚当，据时我需要看到一张严谨细致的报告，知道了吗？培养方案已经上传到你个人星网邮箱，注意查收，现在带上你放在储物柜的杂物，以及你的亚当，回你三年都没去过的家。”旭波里翁完全不给特西斯反驳的机会，把“任务”发放完了这就背着手走出了房间。

　　而那些原先凑堆围观亚当的研究员，也被旭波里翁给带走了。

　　房间内只余下了特西斯，与一脸困惑的亚当。

　　特西斯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握紧了拳，深呼吸了次，这才走上前，伸出了手，先是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铭牌，再指了指亚当，“我的名字是特西斯，你的名字是亚当。”

　　随后又自顾自得握住了亚当的冰凉的手晃了晃，“这是表达友好，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希望你能大概明白我的意思。”

　　“特西斯。”亚当仍是一脸困惑，凝视了特西斯一会儿，目光就掠过了特西斯看向了墙上的门。

　　特西斯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亚当，你需要记住一句话，旭波里翁是个鸡贼的人。”

　　“旭波里翁鸡贼。”

　　特西斯默默看着被冠以他儿子名义的复读机，表情一时有些难以言喻。

　　幻境就此定格，下一瞬这些幻影便化为了流光，而下一幕正在“上映”。

　　穿着套头衫的亚当趴在窗台看着玻璃窗外当空飞掠的星舰。

　　“特西斯，这是lx-7603-b型战争堡垒级星舰。”

　　特西斯扫了一眼，“大概吧，你的记性比我好，我只记得我需要关注的，比如说你今天吃下去了一桶鸡翅，喝了三锅红茶，并且看了一天的喜羊羊大战v星人。”

　　“那只是一种消磨时间的行为，据我所知你的工资卡里每月结余工资十万信用点，我今日的消耗加上水电费折合信用点只有563.3。”亚当认真得辩驳。

　　“联邦青少年每天的零花钱只有20信用点，你超额了几十倍，还有我提起这个，是想让你清楚得意识到你已经形成了不良嗜好。”特西斯一手摁住了亚当的头，“你应该看看更有意义的书，而不是那糟糕的儿童片，《雨肖像》这部电影怎样？哲学片，相当有意义。”

　　“不良嗜好只是常人给予超出自己认知范畴或是有可能造成生理损伤的长期行为的代词，我不是人类，我的消化系统非常强健。以及，个人认为哲学片不具备美学也不具备真正的哲学意义，我推荐你看看《尤里西斯的凝视》这部文学作品。”

　　亚当刚说完就被特西斯咬牙切齿得被背后勒住了胳膊，“很好，我决定了，我今天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更有意义的事，非人类亚当。孩子叛逆总和你抬杠怎么办？给他一部游戏机，他能玩游戏一个白天，而你就是一整天。”

　　“你说的游戏，是广告里几个扮做宅男的明星，痴迷得看着橱窗里的游戏舱和墙上播放的小视频的那种游戏？”被特西斯拽着胳膊往门外拖，亚当还不忘复述一遍他的认知。

　　“是，并且我决定让你亲身体验什么叫做站在橱窗外，重复广告上的内容。”

　　“你的设想不现……”亚当话说到一半，就因为表壳透明的电梯外呈现的景象楞住了，外面灯火奔流，高楼环厦。

　　特西斯居住于联邦主星大都市的优势在此一览无遗，透过电梯便可以看到泰半街区，房间窗口背向的巨型商场霓虹灯闪烁，全息广告以及导航在其间点缀，广场的天井设计成了空中花园的样式，各色植被花团锦簇，流水从空中落下，形成了人工瀑布，池底镶嵌着废弃的能源石，使得水面折射着绚烂的波澜。

　　“你的设想或许可以实现。”亚当贴在电梯墙上眼底映着这一幕低声呢喃。

　　幻象再度消散，流光交织出了新的一幕。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通道，人的走动在摄像头下一览无遗，但有一团“空气”却是在无人之时快速掠过走道，促使四周微微扭曲。

　　而这种程度的异样，显然没有引起这家研究所监控系统的警觉。

　　穿过封锁的通道，便是研究所的休息室。

　　“……秘书处的意思是要将我们的完美作品投放至战争上？”旭波里翁一手持老式电话，另一手拨弄着手里的小盆绿植。

　　“联邦防卫部的人冲过来，拿着枪指着我的脑袋我都不会同意那么荒谬的事，你信用点半分都不出，就想要挪用科研物资，真是个笑话，科研的意义在于探索人类未知的领域，而不是和帝国玩版图攻略战。”旭波里翁表情很是不快。

　　话筒里的声音很是模糊，隐约能够辨识出大致是提起了联邦的荣誉，以及发动星际战争的好处。

　　旭波里翁对这些嗤之以鼻，“荣誉，研究所成功创造出了亚当，已是我最大的荣誉，其他都是虚的。别说什么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就是钱的问题，只要你拨钱，我制造出战争机器又怎样？设计出比起亚当更加强悍的生物又怎样？人造天神又怎样？没有钱你还想从我手里拿技术，拿成品，那是不可能的，但你有了钱，或许我可以答应你很多，毕竟我追求的一直都是真理，知识。”

　　话筒彼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这场“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