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夫君

  四周的蛇虫越聚越多,苗宛彤长刀一挥, 十几条长蛇被断做了一截尸骨, 可即便如此, 涌上来的蛇虫是死去的两倍。姜云也说了, 这些都是毒, 稍一触碰,要是被咬上一口命也就葬送了。

  姜云动作极快, 将桌上的蜡打翻,火折子一扔, 四周顿时烧了起来, 那些涌上来的蛇虫一遇上火纷纷往后退,但这火势包得两人极为难受。苗宛彤侧头揽住了姜云的腰, 细声道:“门大抵是被堵死了,你揽着我莫松手,咱们从窗户走。”

  姜云便依言揽住了苗宛彤的腰身, 只见苗宛彤一脚踹翻桌案,桌子砸向窗户, 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那些攀附于窗户上的蛇虫被桌子砸得四散开去,苗宛彤趁着此时一收姜云的腰身, 足尖一点,向着窗外翻去。好在她的轻功恢复得极快极好,带着姜云破窗而出后,提刀借力上翻, 极快地攀至了屋顶。

  苗宛彤拉着姜云,自上而下看过去,打从自己的房间烧起来后,所有的人都嚷嚷着走水了,全都往外跑,人群四聚,那些虫蛇全都在大火之中化为了灰烬,而放蛇放毒的人也顺着混入了人群,无从找寻踪影。

  苗宛彤蹙起眉尖,寻了一个刁钻的角度一跃而下,带着姜云慢慢地混进了人群之中。

  那老板一见她俩出现,忙上前询问:“姑娘可有伤着?这火起得蹊跷,刚刚没见着两位姑娘,还担心两位姑娘被困在里面了呢。”

  “老板莫要心急,想请问一下老板,这四周可有虫蛇惯常出入?”

  这老板大腹便便,笑起来脸上的肉堆作一起,看上去蛮和善,便听他讲与苗宛彤:“这里靠近苗疆,虫蛇出入也正常。”

  “正常?是一两只那样的吗?”姜云也探过了头来问道。

  “自然,难不成还成百上千地出没吗?”

  姜云便不再出声了,那人想置她俩于死地,当是个对苗疆的蛊毒极为熟知的人,与殷岘又是什么关系?如何会得知她们会去苗疆。在场的所有人她都没有见过,依着自己易容的手段,不至于看不出这里的人谁是易过妆容的,可看到底,的确没见着有面熟的人。

  这些人深谙蛊毒,是姜云从未碰过的东西,唯一接触过的便是冥蛊,那种邪门儿的东西,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

  苗宛彤见姜云还在深思,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咱俩今儿又得出来喂蚊子了。”

  “喂蚊子都还好,要是喂蛇那就亏大了。”

  姜云的声音小,却还是被老板给听了一耳朵,他忙关心地问道:“姑娘的房间里是去了蛇虫?”

  “正是。”

  “如今入了夏,正是蛇虫出没的好时节,都怪我未考虑周到,该给姑娘们准备些药末的……”

  几人又叨问了几句,苗宛彤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些人的神色,想从这些人不同的表情里找出一些蛛丝蚂迹出来,然而对方的定力极好,并没有透出半分的不同。待到大火被扑灭后,那些原本密密麻麻的蛇虫早已烧成了灰烬,苗宛彤与姜云并没能从中找出半分不对。

  夜里苗宛彤未闭眼,姜云只闭着眼睛琢磨着刚刚的事,将所有人都滤了一遍,委实没能挑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出来,还欲再问问苗宛彤的时候,却见苗宛彤侧过头来冲着自己笑了笑。

  “赶紧睡,再过些时候,天就要亮了。”苗宛彤拨了拨柴火,“我守着呢,别怕。”

  姜云的确好些时日没能睡个好觉了,前些时候因为两个苗宛彤之争,她守着怕出事,一直没能合眼,之后一路行过来,又因为气候不适应,平白遭受了诸多蚊虫的叮咬,好不容易寻着间客栈,想着能睡个安稳觉,哪知还有蛇虫来扰。

  被苗宛彤这般一应,姜云眼睛便是一闭。

  苗宛彤忙凑过去,将姜云的脑袋搁置在自己的肩头,举头而望时,发现天边的星星格外亮。

  一觉睡醒过来,天已然大亮,柴火早已被苗宛彤扑灭了,此刻苗宛彤正拿了支烧得焦黑的木棍在地上画着些什么。她探长身子过去瞧,苗宛彤也正回过头看她,一瞅她那乱七八糟的长头发也笑了起来:“过来看。”

  姜云挪了挪,却见苗宛彤在地上用黑漆漆的木棒写了好些人的名字。

  苗宛彤用那支木棒圈起了“楚清”,轻轻开口:“有件事我还未告诉过你,那次你被袁秀秀抓走之后,我去寻单宗义,正巧碰上了五大高手围攻单宗义。有虚空斋的净了,北斗门的卞荣,悲问山的霍云鲲,洛书宫的翁文渊,还有玄阴刹的楚清。楚清算是其□□夫最弱的一个,所以一直以来楚清追着咱们从不放手。其次是翁文渊。”

  苗宛彤说罢又圈起了翁文渊:“他也追了咱们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两人都能算个坦荡的小人,与苗疆怕是联系不上。”

  “净了、卞荣、霍云鲲?”

  姜云刚一蹙起眉尖,就被苗宛彤一指食指戳到了眉心:“小美人儿该多笑笑,老是这么皱着眉头,老得快。”

  姜云没理她,却又听得苗宛彤又接着道:“不过你就算变成老婆婆了,应该也是个漂亮的老婆婆,我还是喜欢的。”

  姜云一怔,抬起头来看了苗宛彤一眼,却见苗宛彤笑弯了眼,眉眼弯弯,眼睛好似月牙,眼里带着光,眼角下方的痣十分好看。她原还想问的话一时堵着没出口,再一眯眼,发现自己那堵回去的话化作了蜜糖,甜滋滋的,害得自己也跟着翘起了嘴角,嘴角边的笑意拉都拉不回来。

  鬼使神差地,姜云就问:“你若变做老婆婆了,也是个老不正经的。”

  苗宛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侧过头来看着姜云,一把抽出了姜云那歪歪斜斜快要从长发间溜走的木簪:“云婆婆,以后我在你家旁边再盖个小房子吧,你我作个伴儿,两个小徒弟也一起作伴儿。”

  “有房子你做什么要再盖个房子?”

  苗宛彤在为姜云顺着长发,被姜云这样的问话给问懵了一瞬,紧接着她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地与姜云提一提自己那恶毒的欲念,长发在自己的手中滑过,像滑过心尖的无数细小钩子,钩着刚刚冒头的念头,一丝一丝地往外扒拉,让苗宛彤激动地手都开始在抖了。

  “你的房子是你的,以后你若是嫁了个夫君,要么人家同你住,要么你就搬出去住了,怎么能跟我住同一间房子呢?”

  苗宛彤小心翼翼地顺着姜云的长发,看着那乌黑的秀发在自己微抖的手中挽就成形,被自己亲手刻的簪子固在脑后,那滋生而出的念头就跟春日里疯狂向上生长的杂草,勃勃向上,状似癫狂。

  她顺着姜云那小巧的下巴注意着对方的表情,却突然发现自己正巧在姜云的背后,这个角度委实太尴尬,她不能从这个尴尬的位置瞧见姜云细微的神色。这让苗宛彤心头那疯狂生长的杂草好似在一夜之间突遇狂风暴雨,头顶一片灰暗。心里像是有猫爪在抓挠一般,连面对强大的对手时都没遇上过的惊慌、失错,一股脑全都涌了上来。一瞬间又在脑海里细细地琢磨着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太过逾距,让姜云难以接受、或是让这个聪明的姑娘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试探。又害怕姜云的回答让自己彻底心冷,这种又慌又怕又急的心情,还是苗宛彤有生以来第一次,委实有些难熬。

  半晌后却见姜云点了点头,这头一点,好似也将苗宛彤的一颗心点进了谷底。

  “为何要嫁夫君?”

  “……”

  那一颗提起来的心被这句反问问得又重重地砸回了胸口,苗宛彤有些无奈,又坐回了姜云的身边,抿着唇角笑了笑:“姑娘们到了年纪,家里人就会安排着寻一个好夫家,成亲成家,有一个丈夫,生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过……”

  “为何要生孩子?”

  苗宛彤抬头看着姜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苗宛彤十分坦白,而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在别人看来,一个姑娘家到了年纪不成亲嫁人,会被别人诟病,左邻右舍的人会说闲话……”

  “我没有左邻,也没有右舍。”

  姜云直直地看着苗宛彤,苗宛彤心里一颤,她原本就是一个游荡在外的人,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将刚刚那些摆出来,只是怕姜云被他人所诟病,可姜云的一个句话,便正中了红心。

  她不怕,不在意。

  单单就这一句,苗宛彤似觉从天而降一场细细润润的春雨,将刚刚烦闷的思绪冲了个干干净净,她总算笑了起来:“我也没有,正巧我也省了盖房子的力气。”

  苗宛彤心情转好,又指着另一个名字道:“江湖中的有头有脸的人大抵都与苗疆无多牵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想要什么不得而知,这一路豺狼虎豹,又不知会遇上些什么魑魅魍魉,怕不怕?”

  姜云站起来,她知道原本苗宛彤已经分析过的东西没能全讲给自己听,一时也有些气闷,却只拍了拍衣摆,挑了挑眉头:“怕,但路都走了一半了,现在打道回府么?”

  苗宛彤也站了起来,将木棒一扔,然后浪荡地勾住了姜云的肩头:“怕不要紧,还有我呢!”

  “那回去了能同住一屋么?”

  “能,住到你成亲有了夫君就不住了。”

  “非要有夫君么?夫君是什么?你不可以?”

  苗宛彤被这姑娘的问话给吓住了,她勾着姜云的肩,肌肤相接触的部分好似有灼灼的火在烧,此时又不能收回去,那欲遮还掩的架势着实太尴尬。

  她忙笑了起来,轻轻捏住了姜云的下巴,以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坏痞地看着姜云。

  “夫君呢,就是相公。还记得咱们一起去订衣裳那次么,那老师傅还道咱俩是夫妻。夫妻,是你我相爱相亲,感情至深,相扶相持一辈子的两个人。”

  “你的意思是一男一女?”

  “嗯。”苗宛彤轻应了一声。

  “那当初在浣月楼里殷岘与那个男子呢?”

  苗宛彤觉得这个姑娘真是越来越聪慧敏感了。

  “那只是……”

  “咱俩不是相扶相持的吗?”

  苗宛彤怔住了。

  她嗫嚅了半晌后问:“两人还相互爱慕,阿云也爱慕我么?”

  姜云没有答话,苗宛彤也被自己这么突兀的一句疑问吓了一跳,她不敢再侧头去姜云,只好揽着姜云的腰,脚下加快了速度,将刚刚的话全都甩在了风里,好似从来没有问过一般。

  姜云侧头看了一眼苗宛彤,人世之间太复杂,她还没明白师父口里所说的人气,也还没体味到苗宛彤口中的爱慕。

  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苗宛彤的话。

第59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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