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不幸

  “羽徵呢?”昙青一进门,便开门见山气冲冲地问着。

  承元还算从容。我听见他倒了一杯茶,对昙青道:“师姐怎么来我这司命殿找自己的情人了?”

  昙青根本没心思和他斗嘴,仍是问道:“羽徵呢?按理她早该回钟山天宫了,你把她藏到哪了?”

  承元开始装傻:“我并未藏她。”

  “说谎!”昙青冷冷地骂了一句,“我分明感觉到我的逆鳞在你这司命殿。”

  我听着二人对话,心里干着急,可是只能对着岐灵的画像,什么都做不了。只听承元接着掩饰着,听起来倒像他从袖中拿出了昙青的逆鳞,道:“师姐在说这个?”

  昙青接过逆鳞,问他:“为何会在你这里?”

  承元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把她请来了这司命殿。”

  “那她现在何处?”她问。

  “不知。”

  承元说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果真是老奸巨猾,不负九尾狐之名。

  “我方才还未到司命殿前,便听到你似乎在和人说话。”昙青道。

  好耳力!

  承元笑道:“师姐还真是好耳力,只是师姐,你听清我在说什么了吗?”

  昙青没有说话。我心中不由得一紧:她没听清。

  只听承元接着装作一副从容的模样,对昙青笑道:“羽徵方才的确在这里,我也的确同她说了些话,只是后来,她便走了,还留下了这片龙鳞。”

  没一句是真的!堂堂上神,竟如此卑鄙!

  我气的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承元,只听承元在外边打了个喷嚏。而昙青却一言不发。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昙青不要信了他的鬼话。

  “师姐,你动怒了。”承元道。

  “你同她说了什么?”昙青问。

  我听见承元似乎又斟了一杯茶。只听承元道:“只是,说了一些过去的事。”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七万年前的事。”

  “你竟和她提七万年前?”昙青冷笑着问,声音里的怒气已然压制不住了。

  外边一时安静了下来,极其安静。两人似乎在对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我的青青此刻定然在心里急疯了。

  “师姐,”承元又开了口,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你一直怨我,在那画册里写了实情,可……”

  “可那根本不是实情。”昙青无情地打断了承元的话语。

  我听见承元苦笑道:“师姐,有时我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你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的,”昙青十分肯定地说着,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悲伤,“当年,是因她偏心才酿成大祸,最后她撇下了我们所有人……若不是她,我们便不会是今日的我们。”

  “是她救了我们。”承元道。

  他们口中的“她”,应当就是岐灵了吧。

  “是我们自己救了自己。”昙青道。

  “师姐,我问你,”我似乎听见了承元起身的声音,他似乎走到了昙青面前,轻声问着,“你真的相信你所记住的吗?”

  “我只信自己。”

  “那你既然如此恨她,为何又要对她念念不忘?为何连你新选的情人,都和她如此相像?”承元开始咄咄逼人地问着。

  “你住口!”昙青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师姐,你难道还要再犯一次错吗?当年师父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昙青笑了,难得的悲凉,“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我一向是她最讨厌的徒弟,这一点,你还不清楚吗?”

  承元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又似乎是无言以对。

  “我最后问你一遍,羽徵呢?”我听见昙青又问起了我,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走了,”承元依旧是说瞎话不打草稿,“在确认了师姐对师父的一往情深之后,她便有自知之明地走了。她还把这龙鳞留了下来,托我转交给你。师姐,这逆鳞做不了假的吧?”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听起来像是昙青甩了承元一耳光。

  “我告诉过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昙青咬牙道。

  然后我便听见了我的青青离去的脚步声,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她竟然信了我会因为这件事情便离开她。我之前便知道了我相貌神似岐灵,又早就知道她对她师父念念不忘,我如今怎会因为承元的三言两语就又变了心思呢?

  她如今这般轻易地便相信了承元,定是因为我平日里做的还不够好,没能让她感觉到安心的感觉。她若真的安心了,便不会相信我会离开她了。

  想着,我鼻尖不禁有些酸。过了一会儿,暗室的门开了,应当是承元等昙青走远了才敢来同我说话。承元的脸上有一个极其明显的巴掌印,红红的。看来,昙青那一巴掌打得真是毫不留情。

  “你都听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了法术,让我可以说话。

  我点了点头。

  “那你该明白,你是永远无法取代岐灵的,”承元说着,有些落寞,“我也永远无法取代岐灵的。不论是爱还是怨,她所有的情感,早就被岐灵一人占据了,谁也夺不走岐灵的地位。”

  “你真是个自私的神仙。”我冷冷骂道。

  “自私?”他有些诧异,似乎不懂我为何会这么形容他。

  “是,自私,”我点了点头,“你只想着你自己无法取代岐灵,却从没想过青青的感受。你以为她愿意让一颗心都被岐灵占据吗?你无法取代岐灵,便也不让他人稍稍夺走岐灵的位置。她好容易把心思从岐灵身上移开了些,你却又强迫她回忆起岐灵……你只想着自己,从没想过她的痛苦。她已经把自己锁在上古时期七万年了,你还想让她把自己封闭多久?”

  我越说越来气。承元其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仙风道骨,骨子里却是一个如此自私的神仙!我大概摸清他的想法了:既然他无法取代岐灵,那别人也休想取代岐灵。与其让昙青的心里装了另一个人,不如让她心里全是岐灵。

  自私、自私透顶!

  承元微微发愣,又打量了我一番,摇头苦笑:“你说教的样子,更加像我师父了。”他说着,转过身去,给我解了所有的法术,我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

  “随我来。”他道。

  我不明就里,很想一走了之。可我也明白,凭我的能力,想走就走是不可能的,唯有跟着他去了。

  我随他进了一个房间。这房间奇怪的很,四处都是八卦罗盘。他引我来到了一面刻着后天八卦的铜镜前,对我道:“你看看,你能从镜子里看到什么?”

  我闻言,便向镜中看去。我看到了妖界的小妖在努力修炼,看到了人间的医者在为人看诊,看到了瑶池里正举办着盛大的宴会……世间万物,我都能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信息太多,只看得我头疼。

  我疑惑地看向承元,把我能看到的都说了。可还未说完,便见承元打断了我,道:“你可知本神能看到什么?”

  “不知,也不想知道。”我答道。

  承元却完全不管我的意愿,自顾自地答道:“本神只能看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只能看到自己。”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要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了,直说便可。”我十分不耐烦。

  “这是我师父打造的命镜,你心里想着谁,便会看见谁的命。”承元答道。

  我一愣,我能在这里看见天地间的芸芸众生,而承元只能看见自己。我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司命之神吗?”

  他自嘲地笑了:“是啊。每次,我都要用灵力才能从这镜中看到我想看到的。若不用灵力,便只能看到我自己。”他闭了眼,叹了一声,又问我:“你可知,我为何是司命之神吗?”

  “为何?”我开始好奇了。

  “因为我师父说我只顾自己,”他说着,看向了我,“她说,我必须得好好练一练,便把这司命之神的位子给了我,意在让我学会关爱这天地间的芸芸众生。”

  我点头微笑道:“你师父说的很对。可你到现在都还没学会,怪不得芸芸众生如今过得都这么苦,真是师门不幸。”

  “师门不幸的事又何止这一件?”承元自言自语地反问着,竟难得地露出了疲倦之色。

  “我能走了吗?”我真的不想再在这司命殿和他多费口舌了,我也不想知道师门不幸的事究竟还有多少件,我如今只想去找我的青青,让她相信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承元看了我一眼,无奈苦笑:“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执着的人。我都把话说到这般地步了,你竟然还一心一意要去找她……也难怪她这般看重你了。”

  我不想再听他说废话了,转身就要走,可走了两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回头问他:“她给我的逆鳞呢?”

  “她拿走了。”承元道。

  我听了,便毫不犹豫地飞出了司命殿,向钟山天宫的方向飞去。

  虽然我拼尽全力也飞不了多快,但我想追上我的青青,告诉她,我不会离开她的。

  我不管她的心里装着谁,我也不想知道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取代那人……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长长久久地陪着她。她若对喜欢我陪着,那自然最好;她若不喜欢我陪着,我也不会强求,只要每日能看到她,我便心满意足。

  我不会离开她的,不论谁来拆散我们,我都不会离开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的鸟真的很贴心

  龙被狐狸忽悠走了,鸟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做的不够好才让龙这么容易就被忽悠走

师门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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