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樱桃鹿

　　一只姿态优雅，眼睛如宇宙星辰般美丽的梅花鹿踱步走到了一棵树下，张嘴衔下了一颗垂下来的枝条上红艳艳的果子。

　　猎人的准星已经瞄准了梅花鹿的头部，他清晰地从瞄准镜里看到了那对美丽的长角和……一双清澈干净的美丽鹿眼。

　　那只梅花鹿动了动脑袋，似乎已经发现了这个潜伏在暗处的敌人。

　　它没有动。

　　似是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梅花鹿停止了任何动作，只是那样呆愣着看向猎人这边，眼中水波流动，绝望的气息笼罩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猎人脑中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开枪了，枪声惊飞了附近林中的鸟儿，扑翎翎的拍翅声连不远处的南幻幻二人都听到了。

　　南幻幻与何臻对视了一眼，确认猎人就在面前不远处，便加快了脚步往那里走去。

　　然后南幻幻和何臻同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从她们身旁的树木间掠过，速度之快让她们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没有给时间她们过多去思考，很快二人便看到了猎人愣愣站在原地的身影。

　　“猎人叔叔，阿列娜婆婆托我来……”南幻幻加快了脚步，声音却戛然而止，猝然消散在了空气中。

　　猎人似有所察，回过头却只看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树下的一个食篮。

　　是阿列娜婆婆来过了吧，至于是什么时候……他竟然没有察觉，是他方才被影响了的原因吗？

　　南幻幻话音未落便感觉身边的场景一阵扭曲，似乎包括她本身也在跟着整个世界扭曲着，身体内部腾升起一种异常的感觉，待回过神来，她发现她站在自己曾经读过的小学里，身边不是满是树木的森林，身边也没有何臻这个人。

　　“……”幻境吗？

　　“幻幻，没事的，放学奶奶会来接你的，你在这里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的哦。”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南幻幻回过了神，南幻幻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牵着手背着一个小书包站在这里的。

　　听到“奶奶”两个字，南幻幻猛地扭过了头，在看见那个温柔熟悉的笑容后，她只感觉眼眶一热，险些流下泪来。

　　看到南幻幻眼睛红了，奶奶以为她还是不想一个人进去，便打算继续开口安抚她。

　　不料在她开口之前南幻幻倒很乖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去教室了，放学奶奶记得来接我哦。”

　　奶奶看见这个刚才怎么哄都不肯自己待在学校的孩子突然间变乖了，还调皮地朝自己吐了吐舌头，心头一热，便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

　　“中午回去奶奶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嗯嗯~奶奶最好了~”

　　进到教室后，南幻幻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一堆小豆丁——好吧她自己现在也是个小豆丁，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第一次上小学的时候，过于怕生的她在奶奶这边的小学刚入学那会儿死活不想上学，还是奶奶哄了自己好久才极不情愿进了教室的。

　　南幻幻对着自己的手咬了一口，因为用力过大而导致自己疼得皱起了眉头的南幻幻眼中尽是疑虑和惊疑不定的情绪。

　　自己和何臻一起长大的记忆，然后进入了神奇的小世界后的记忆，都只是黄粱一梦？

　　是梦非梦，还是梦中梦，南幻幻已经分不清了。

　　虚幻与真实，她亦难以完全区分开来。

　　如庄周梦蝶一语，不论是庄周梦己化蝶步入极乐还是蝶梦己化庄周步入喧嚣，于她皆只成了空白和茫然。

　　南幻幻在再度见到奶奶的惊喜和何臻与她的感情似乎只是一场黄粱的痛苦中陷入了无措。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过了下去，直到她接到那个噩梦一般的电话后，才猛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电话里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南幻幻却没有再去听了。

　　“奶奶，因病去世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记得奶奶是在她初中的时候过世的，她现在不应该才小学……吗？

　　南幻幻看到了手中的手机和身上的校服，一脸茫然。

　　她初中的时候爸妈才给她买了手机方便联系用。

　　她已经初中了……吗？

　　南幻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手上传来冰凉触感的物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劲！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尽管已经开始动摇了，南幻幻却依旧没法证明自己身边的一切到底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这点。

　　她依旧按照着该走的人生走了下去，包括参加奶奶的葬礼这一环节。

　　照片上的人夕颜依旧，那真实的人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满脸慈爱地再唤她一声：幻幻

　　南幻幻木然地站在遗像前，父母因为这次出差的工作地在海外，此时还没能赶到这里，病发得老人甚至连他们的最后一眼都没能再看到。

　　她的人生似乎便是在这里出现了交点。

　　南幻幻清晰记得当时孤零零站在一群大人中的自己心中那浓郁得莫不消的怨恨和冷意。

　　她在怨，她在怨爸妈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她在怨他们常年在外工作没回家看过几次她和奶奶，她在怨自己孤身处在这种境地中除了沉默和冰冷着表情什么都做不到。

　　她清晰记得自己由着身体内部腾升而起的冰冷僵硬的感觉，面无表情地参加完了奶奶的葬礼，一滴泪未流。

　　像一个逼真的人偶，在所有人的各种目光和言语中木然地进行着应该进行的一切。

　　明明拥有者到高中的记忆，对接下来的所有发展无比了解的南幻幻，却只感到了浓重的疲惫和颓然。

　　知道了未来又如何，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

　　“还有我。”温暖到可以化开所有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在你接下来的所有人生中。”

　　南幻幻僵着的身体在随着声音而来的温暖怀抱中慢慢放松了下来，曾经她无论做什么都动摇不了的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场景在这个有着莫大魔力的声音中，慢慢崩解成了碎片，消散在了一片虚无当中。

　　“何臻……”南幻幻抓着她抱住自己的手，不敢马上回头。

　　“嗯，我在。”何臻低下头蹭了蹭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昭示着她的真实存在。

　　“何臻……何臻……”南幻幻视线被漫上来的眼泪慢慢模糊了。

　　“是我，是我，别怕，我一直陪着你的。我都看到了，别怕，我好不容易碰得到你了，这就带你离开这里。”何臻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南幻幻进入幻境的那一瞬间，她也进来了，只不过跟南幻幻不同的是，南幻幻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没有办法让南幻幻知道自己一直就在她身边。

　　看见南幻幻在自我怀疑中混乱到甚至想通过自杀来寻找世界存在的真实与否，通过系统得知南幻幻若在里头真实死去小世界外真实的身体也会受到严重创伤的何臻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里。

　　在看到南幻幻知晓奶奶因病去世的消息后那世界崩塌了一般的表情时，何臻只感觉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以身代人替南幻幻承受这种痛苦。

　　在她终于可以打破她和南幻幻之间的那层世界膜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人狠狠抱在怀里，将自己真实存在的证据和意图安抚的心情传递给她。

　　南幻幻转过身抱着她，脸埋在她怀里，久久无言。

　　而后何臻清楚地感觉到了南幻幻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着，最终还是压抑不住溢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何臻没有说话，只是轻抚她的背，任由她的眼泪濡湿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她知道，南幻幻这迟来的悲伤必须得好好地宣泄出来，不然始终只能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南幻幻不是没跟她提过她奶奶的事，但是南幻幻一直以为自己本身是个没有心的人，所以在经历了奶奶去世这件事后才会如同没事人，一滴眼泪都没流，第二天平时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丝毫葬礼过后的沉重感，只是少了每日与奶奶的互动而已。

　　这让知晓此事试图来安抚她的一些人们感到惊讶，这个女孩似乎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不，与其说是不需要安慰，不如说她根本就是没事人一般，连基本的悲伤都没有，也太过没心没肺了。

　　若说与平时的生活有什么不同，的确只是少了一些与奶奶的互动而已。

　　而已吗？

　　对于南幻幻来说，不懂如何宣泄自身心情，或者说没有一处可以宣泄悲伤地方的南幻幻，奶奶这件事成了她锁死在心底的一个结。

　　一个让她厌弃自己的结。

　　但是现在的南幻幻始终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南幻幻，现在的南幻幻有何臻。

　　这点就足够改变很多了。

　　安抚着南幻幻的何臻注意到，南幻幻所在的记忆幻境崩坏后，她身后这片无尽的虚空也崩裂了开来，身边的场景慢慢变回了一处熟悉的森林。

　　眼尖地瞥见一处平静无波如块镜般的湖，何臻环视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终于确认这处湖便是她和南幻幻来过的那处湖边。

　　只是周边树木上一些未解下的红缎带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也不知道她们在那处幻境中待了究竟有多久了。

　　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何臻绷紧身体，将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的南幻幻护在了身后，而后死死盯着那处晃动的草丛。

　　然后二人看到了一只额头上长着一株小樱桃树的梅花鹿从里面走了出来，熟透了后显得红通通的樱桃下的那双鹿眼只看了她们一眼，便移了开来，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知道这是哪个小世界了！”南幻幻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她和何臻所处的小世界背景，头上长着樱桃的鹿，头上长着樱桃的鹿……这是大多数人在孩童时期都会知道的一个以德报怨的童话故事！

　　何臻也勾起了一抹笑容，牵起南幻幻的手，拉着她使出了一个飞行用的巫术，二人便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追上了那只在林间奔跑的梅花鹿，不一会便跟着梅花鹿出了那片森林。

　　“这里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南幻幻即使在幻境中待了许久也没有完全忘记，“我刚来时生活过一些时日的那片村庄！”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作者真的不擅长写甜文QAQ

　　写南幻幻的记忆幻境的时候，作者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呢……_(:з」∠)_大概每一个作者在写一个人物的时候，总会生出一种不知道是自己在写人物还是人物在反映自身的错觉吧

　　码字雷的时候好像老是会错字ing……希望发现的宝宝们勇敢指出来，我会一个个去改正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