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终成心事了

  “陛下可喜欢皇后娘娘呢?”

  伴溪沉吟了半晌。“怎么想问朕这个问题呢?”

  “能娶到皇后娘娘这样的女子,是普天之下所有男子的愿望吧。更别说陛下后宫三千佳丽,总有几个能深得陛下的心,若不是王子殿下的国家有只娶一名妻子的风俗,余落当真也十分惶恐。”

  “为何惶恐?”

  “总有新人取代旧人,古时那么多绝色倾城的女子,到了最后终将是让丈夫嫌恶。只有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事,陛下一定知道得比余落多。”

  “世上却有这样的人,但在朕看来,那些人大多是些轻薄浪荡的人,根本称不上什么英雄。”

  她故作惊奇,像是十分惊异的样子。“陛下这番话让余落感叹不已,想必,在陛下心中定有一个人思之慕之。这个人,依余落看,是皇后娘娘吧。”

  “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惜朕与她天人相隔,在朕的心中,她才是最珍贵的人。皇后,是国母,是朕的结发妻子,她有的够多,就不用再占据朕心底的位置了。”

  “余落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她忽然跪了下来。

  “快起来,这是为何?”

  “陛下肯对余落说这番话,是信任余落,余落与陛下初见,陛下便肯吐露心声,实在让余落心绪复杂。”

  伴溪笑起来,“朕虽初次见你,却觉得能和你说上话,只是一种感觉,因此告诉你了也无妨。”

  潘星霓心中大恸,怕再说下去忍不住。

  她得到的够多了,她看到了想看的人,知道她过得很好。潘星霓在心中提醒自己,若再要贪心,可能就失去得更多了。

  “陛下,余落先行告退了,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再不准备,怕来不及了。”

  “好。”伴溪有些怅然若失。

  她行了个礼,便匆匆转身走了。

  伴溪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小耗子叹息一声,“陛下,姑娘都走远了。”

  “你说,她那双眼睛,为何和她的别无二致?”

  “陛下,依小人看,也只是眼睛相似罢了。她没有小姑奶奶的那种神气劲,没有那种神采,更多的是一种深藏不漏的感觉,这可和小姑奶奶太不同了。”

  伴溪注意到,小耗子说的已经不是‘居士’了,这还是自她走后这么久,他第一次这么说。看来,他已经不自觉地维护起潘星霓。

  “嗯,朕也觉得只是巧合吧,星霓的神色,她身上没有分毫。她倒是像有些怕朕似的。”

  “这可不就对了么,陛下?在场面上她再害怕也要装作临危不惧,否则王子殿下的颜面往哪儿搁?私下里见到陛下,毫无准备,自然会畏惧了。陛下不是还担心她不像普通百姓的女子么,可小人看,可还真是十足像呐。”小耗子笑起来。

  伴溪叹了口气,回转身去。“大婚的事,礼部都准备妥当了吧?”

  “陛下放心,一切妥当着,还有裘丞相呢,陛下无须担心。”

  “朕倒是不担心,只希望早些来,毕竟朕看着她的嘴脸,便无端涌起一阵恶心。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该有多好。”伴溪感叹道。

  “恭贺王子殿下大婚!”

  “恭贺王子殿下大婚!”

  形羌从清晨便站在寝殿外头迎宾,大豫的臣子十分热情,看得出他们非常重视这次的婚礼,现场送来了不少贺礼,都珍贵异常。

  让形羌最为欢喜的无关礼物,而是所有的心事,终于能在今日尘埃落定了。

  “姑娘,来接姑娘的轿辇就要到了,姑娘还是早些准备吧。”喜婆和颜悦色地说。

  “知道了,婆婆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好吗?”

  喜婆有些为难,“怎么看姑娘的神色不大开心?能做王妃,可是多么荣耀的身份,又有陛下亲自为姑娘与殿下证婚,这等的荣耀,可是千载难逢啊。”

  她笑了一下,“婆婆言重了,我不是不开心。在这种时候,身边没有故乡的亲人,只劳他们远远记挂着,让我有些不安。初为人妇,以后再也不会像小孩子能有自己的脾性,殿下再尊我敬我疼我,此后我的生活也只与他有关了,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喜婆笑起来,“姑娘这些担心,谁出嫁时不会有呢?我们都听说殿下对姑娘情深义重,连奉又不像大豫可以有三妻四妾,能得到一个这么尊贵身份的真心人,实在是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婆婆说得是。”

  喜婆叹息一声,“那老身便先出去了,姑娘一个人静静吧,可千万别太害怕了,待会儿老身敲门时,姑娘便同老身一同出去吧。”

  “好,谢谢婆婆。”

  门关上了。潘星霓看着眼前的铜镜。她揭开了自己的面纱。镜中的人,似朦胧模糊,自己也看不大清了。

  潘星霓,余落,她到底是谁?

  她伸了伸手,触摸到了铜镜,一片冰凉。此后,她与伴溪的缘分,便彻底斩断了。她再也不能守在她的身边了。她头一次感觉到如此绝望,这种绝望就像秋天萧瑟的风,逼到她心底里。

  她深吸一口气,将红盖头盖在了头上。

  锣鼓声一片,这仗势,似乎一点也不比迎接他们进宫面圣时的小。看得出,这次伴溪真的是用了心了。待会儿,她就要知道自己的样貌了,那时候,她又当如何?她不敢想。她做好了一切准备。

  有人拉住她的手,是喜婆扶她下轿了。

  外头的喧哗,来宾的声音,让她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了。她只顾跟着喜婆的脚步走,分不清方向了。

  一双温暖的手,接过了她的手。她从红盖头下隐隐看到了龙的纹样。

  是她。看来,是她亲手将自己带到行礼堂,与形羌行礼。

  也难怪,她是今日的证婚人。

  她会不会心疼自己的手冰凉着?

  潘星霓希望自己会什么神奇的法术,就让这条通往行礼堂的路一直走不到尽头该多好。

  就像那年,她在意识朦胧时,看到她的身影。她抱着她,惶恐不已,汗珠似乎都滴落在她的身上了。

  “星霓,你一定要撑住,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医者。你一定不要睡着了。”

  可是她真的好困,那蛇的毒液毒性惊人,她一直以为那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就像那年,她虔诚的身影跪在为她爹娘修建的祠堂中,希望他们含笑九泉。她没有亲眼见过,却能想象到她所有的虔诚。

  就像那年,她偏要脱下祭祀的服饰披在她身上,只为保留她的颜面,她一点也不害怕先帝的责罚。

  还像那天,她不可能忘记的那天,她们相拥而眠,心潮澎湃。她红着脸,以为这是自己和别人不同的最好证明。

  “新娘到了,朕要向王子殿下道喜了。”她的声音似有几分喜悦。

  她似乎听到了在场人都跪下的声音。“谢陛下隆恩!”

  “三生石上,缘分天定,今有佳人成双,携虔诚心意,结为夫妻,从此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是皇后的声音。

  “拜!”小耗子的声音尖锐。

  潘星霓却是心如止水。她最好的年华,就要在这三拜中一一与她道别了。

  三拜完毕,礼成。又响起一阵比刚才更热烈的礼炮声。形羌的心,终于落地。无论他有没有认出这就是潘星霓,此生,他与潘星霓也不会再有可能了。他有些不齿自己这样的行为,可是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他贵为天子,但他保护不了星霓,给不了星霓她想要的。与其这样消耗星霓,不如让星霓从头开始,忘掉所有不愉快的往事,忘掉死过一次的锥心疼痛。

  她慢慢地,揭开红盖头。

  她听得到有些宾客在窃窃私语,看来大家都很想知道,一个百姓家的女子是有怎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才能把一名连奉的王子迷得神魂颠倒。

  “肯定有些妩媚。”

  “甚至还有些妖娆之气吧。”他们隐隐笑了起来。

  红盖头已经掀开了。她注视着前方,准备迎来暴风雨。

  “这······”

  大臣们先是呆住了,皇后与芭蕉面面相觑,像是吓傻了眼。

  伴溪站起身。

  “星霓?”

  无人回答,亦无人敢答。所有眼睛都集中在了伴溪身上。

  “你是······星霓?”

  形羌开口了:“陛下许是认错了,不觉居士到过连奉,我见过她,小落不是居士。”

  “朕不会看错。”

  所有人都吓到了。

  “朕怎么会看错?”伴溪皱着眉,她的眼睛里像是布满了血丝。

  而潘星霓,却装作一副受惊了的样子。

  “陛下,余落姑娘是长得有几分像不觉居士,只是居士已经······”柳媛也站起身说道。

  “都住口。”伴溪的声音冰凉还带着怒意。

  她忽然一把抓住了余落的手。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她与伴溪对望着,就像用眼神在告别。

  “亲口回答朕,你到底是谁?”伴溪的声音明明急切,又透着丝丝凉意。

婚礼终成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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