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莫须有

  事情终于发生转机, 是缘于朝中一个七品芝麻官聂丛上了一道奏章。虽然皇帝挨骂是经常的事, 但是这道奏章骂得很有水平, 洋洋洒洒几千字历数皇帝沉迷女色引发的巨额开销,由于后宫庞大,花费惊人, 皇上竟向国库要钱帮着养后宫妃嫔,所以这位七品给事中劝皇帝陛下勤俭持家,管束后妃, 若是养不起那么多佳丽,反正这其中许多人皇上也不认识,让她们出宫另嫁不失为良策。另外中宫虚位三年,即便老子娘死, 守孝期也满了, 皇上您快点再给自己选一个皇后吧!这皇后也不光是您一个人的皇后,这是百姓的皇后,是帝国的象征,为了我朝的形象您也应该立后了。

  韩成玦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刻把内阁叫过来,“回去查查, 这个聂丛什么来头, 是不是与梁氏有勾结?”

  查出来的结果比较尴尬,前些年骂皇后骄奢淫逸的也是这个给事中, 当时皇上还夸他骂得好,虚心接受批评, 决定回去好好管束皇后。

  这个芝麻官别的管不着,竟还管起皇帝续弦来。

  韩成玦问:“你们给朕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家事外臣不便干涉,内阁让皇帝自己做主。韩成玦回到乾清宫,问身边的大太监刘广怎么办。

  刘广道:“要不皇上在众妃嫔中选一个能者?”

  韩成玦想了一圈,觉得没一个能当皇后的,脑海中还是梁冠璟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的样子,便道:“她还在看书?”

  “是的。”不需要说出“她”的名字,刘广在皇帝身边当差多年,早就成了皇帝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谁。刘广又道: “要不……让她出来吧,再不出来,后宫还得乱下去,而且皇上在朝里的名声也不好。她若回了宫软禁起来,不许见韩国夫人,更不许递信传话,您看这样行不行?”

  韩成玦道:“朕是要找个人来执掌后宫,不是找个烫手山芋捧在手里。”

  刘广道:“执掌后宫那都是司礼监在忙的事,以往梁氏不也是甩手掌柜?但是她在那儿,后宫就人心安定,没人盯着中宫想入非非,妄图登上后位。这宫里头,就不会这么乌烟瘴气的。”

  韩成玦摇头,“她在的时候跟韩国夫人夹缠不清,这要是回来了还了得……”

  刘广知道韩国夫人有点特殊的癖好,问题是他没亲眼瞧见韩国夫人跟荣国夫人在床上滚作一团的样子,没受过大刺激,而且他是个太监,真见了估计也受不到多大的刺激。所以他觉得这种事情不算什么。“那是她们两个关起门来的事,先头她俩对皇上还是恭恭敬敬,很有礼数的。现如今宫里宫外流言蜚语的,那都是万岁爷您的面子啊。”

  韩成玦苦笑,掏出药丸放进嘴里干吞了,“朕还有面子吗?现在连小小的七品给事中都在上折子,骂朕沉迷女色。朕在乾清宫都一个人睡几个月了,朕哪里沉迷女色了?朕起早贪黑地忙忙碌碌,上完早朝还要跟内阁商议国事,天天晚上批不完的奏折,朕哪有时间沉迷女色?朕现在连病都生不得,一场病下来,没人给朕批折子,朕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哪有精力沉迷女色?”

  刘广心道让你把韩国夫人遣出宫外,你不乐意啊,只是这话他不敢说。

  “皇上要是不肯让步,那这事也没别的办法了。”

  韩成玦道:“说什么也不能放她出来,她就是关在昭狱,这两年修心养性看书的事,也已经名声在外了,这种人放出来还得了?朕就是想不通每次出了事,怎么她的名声越来越好,朕的名声就越来越臭。”

  刘广道:“没有的事,夸皇上的人更多,只是皇上不在意那些虚名。再说了,有人骂皇上,不正说明皇上是贤明之君吗?暴君治朝,奸妄小人哪有骂皇上的,拍马屁还来不及。至于梁氏,那是因为她现在是阶下囚能博人同情,谋逆造反也是莫须有……”

  韩成玦面色一厉:“什么?莫须有?谁说的这三个字?你哪里听来的?”

  刘广一慌,结结巴巴道:“外面都这么说的,自从之前征月初五飨宴,韩国夫人跪着求皇上重审此案,下面就开始变风头了。而且重审不了了之,外面都在说梁氏是冤枉的,苏贵妃膝下五位皇子,都在说皇上要立她为后,连东宫都岌岌可危了。”

  太子老老实实在东宫,最近都不惹是生非了,偏偏弹劾太子的奏章多了起来,的确是有人在煽动起乱,威胁东宫之位。

  “那就……放她出昭狱吧。”韩成玦一拍座下龙椅的扶手,“莫须有”这种话都能用在梁冠璟身上,那自己成了什么?

  刘广叩首,“是。”

  “各退一步吧,朕封她一个妃位,让她禁足养德宫,加派人手日夜看管,可不能让她跑了。放在宫里朕也安心一点,这皇城一样能困住她,我就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风什么浪。”

  韩成玦思来想去,赐了个炀妃的封号,特意埋汰梁冠璟,都要写进史书里的,不是他心胸狭窄,是梁冠璟欺人太甚。绿帽子一顶接一顶地送给自己戴,他还有苦说不得。

  宋时岳飞因“莫须有”遭奸臣杀害,本朝梁冠璟却因“莫须有”被皇帝释放出狱,这也算古今奇谭,岂有此理了。没办法,韩成玦要当贤明君主,爱面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出狱容易,自由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关起门来,韩成玦想怎么整治梁冠璟,外面反正不知道,横竖老婆不听话,打几下骂几句也是天经地义的。他自己打不过,不是还有绝顶高手大内侍卫吗,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要多少有多少。

  韩成玦甚至想,怎么早没想到,昭狱三年,梁冠璟坐牢坐得名声鹊起,威望卓然,实在是他始料不及。

  “过来了,过来了。”腊月里寒气逼人,荣国夫人裹着狐裘站在高处看御前侍卫营押着一顶简陋的小轿入宣武门,武烈宜扬,宣武门是死门,囚车出入的地方。轿子里的人被抬至养德宫门口,轿门一压,御前侍卫拱手作揖。

  “娘娘,请!”

  梁冠璟下了轿子,左右扫了一眼,养德宫内外重兵把守,十步一岗,戒备森严。

  韩成玦真看得起自己,这个阵仗的确对得起她。

  “赵怀瑾,久违了。”梁冠璟道。

  赵怀瑾面无表情,“得罪了。”

  梁冠璟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想站在台阶上回头望望,赵怀瑾挤上来挡住她。

  这人雄壮威武,一身筋肉孔武有力,山一样挡住梁冠璟的视线。这是看一眼外面的天空都不允许了。她没有生气,退了一步:“本宫以前的两个侍女,怜香惜玉何在?”

  赵怀瑾道:“皇上说了,娘娘在养德宫是思过养德,既如此,还要侍女做什么?”

  做了三年阶下囚,梁冠璟现在口气软多了,对赵怀瑾客客气气的,她用近乎商量的口吻道:“请赵大人帮忙带个话,问皇上能不能念在旧情通融一下,这份情谊,本宫定会记在心上。”

  赵怀瑾又是一揖:“娘娘言重了,举手之劳。”

  梁冠璟一颔首,“谢过。”

  说罢她转身往里走,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两个人正朝这边张望。

  荣国夫人都用上了望远镜,“该死的,那人是谁,把她给挡住了。你看到没有?”

  “那是赵怀瑾,御前侍卫。”

  韩国夫人跟着她一起拼命踮脚伸头,她带的望远镜更好,也没看清楚那人的样貌,高大的侍卫们把人挡得密不透风,但是她看到了一些衣服的袍角,她知道那是她,一定是她,梁冠璟回后宫了。

  人已经进去了,养德宫大门重新关上,门外重兵把守,围着宫墙十步一岗,梁冠璟插翅难飞。

  苏铭玥裹紧了披风离开高台,她要想办法见里面的人。养德宫固若金汤,她们根本进不去,而且擅闯禁地,罪名还是要落到梁冠璟头上,反倒给韩成玦更好的借口整治梁冠璟。

  荣国夫人跟上她:“从掖庭昭狱到养德宫,整整花了三年半,咱们还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见上她的面?”

  苏铭玥不知道,所以她才着急,近在咫尺了却见不到摸不着,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然而走下楼梯的时候她还是绊了一下,要不是李满意扶住她,她非摔死不可。

  当天晚上韩成玦把苏铭玥叫去乾清宫,苏铭玥跪在他跟前给他端洗脚水,捏脚按摩。

  “梁氏回来了,住在养德宫,你知道吗?”韩成玦道。

  苏铭玥道:“听说了。”

  “心里还有她吗?”韩成玦拿眼溜她。

  “若说有,皇上预备怎么办?横竖皇上不让我近女色,莫说养德宫那位,满宫上下只能对着太监,连个宫女都不让碰了。”苏铭玥抬起龙腿,压在自己肩上,给他擦干了,再抹上膏脂,细细捏着。

  韩成玦舒服得要死过去,“朕知道你心里还有她,你跟荣国夫人就是演戏故意气朕的。”

  苏铭玥道:“荣国夫人身怀绝技,的确让妾身享尽人间福乐,她若没这个本事,皇上怎会这么器重她?”

  韩成玦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你那样,能享什么人间福乐啊,你是伺候她吧。”

  苏铭玥不想跟他讨论这种细节,韩成玦却欲语还休,“你跟梁氏,也这样吗?”

  “皇上以前问过。”

  韩成玦道:“你上次说朕明知故问,可朕真是不知道啊。”

  苏铭玥道:“皇后与我心意相通,对床上那些事倒并不觉得十分要紧。”

  韩成玦突然踢翻洗脚的水盆,“什么皇后?梁氏现在是妃位,你可以叫她炀妃。”

  苏铭玥跪下去,用毛巾擦地,“皇上也就这点胸襟气度了,还炀妃!你就要细细碎碎地折腾我跟她吗?”

  韩成玦的确喜欢这么细细碎碎地折腾这两个女人,但是说他气量狭小他不干,“如今朕都把她放出来了,还说朕气量狭小?你问问哪个谋逆造反的能全身而退的?”

  “她有没有谋逆造反,皇上心里不清楚吗?”说罢她端起水盆往外走。

  “给朕回来,你走试试看。”韩成玦坐在龙床上急了。

  苏铭玥头也不回,“容贱妾去把水盆放了。”

  苏铭玥把水盆递给外面值夜的太监,又净了手,回到寝殿内,把香炉里的香片换好。

  韩成玦看她低眉顺眼地做这些事,心里舒服了一点,“我把她放出来了,你怎么谢我?”

  苏铭玥跪在床上给他捶背捏肩,“皇上不是因为‘莫须有’才把她放出来的吗?”

  韩成玦听到这三个字,又想发作,“噌”地一声坐起,他瞪着苏铭玥,“一个谢字都没有!她同朕讨要两个原先伺候她的宫女,是叫怜香惜玉吧?那两人还关在昭狱,你说朕要不要把人给她送过去?”

  苏铭玥听了,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宽衣解带,脱了个精光躺倒,“皇上要这个吗?那容易,来吧。”

  她左半边身子两只彩凤翩翩起舞,看着是一种异样的绚丽,随着呼吸,那凤凰仿佛活了一般。

  韩成玦有点把持不住,然后问道:“为什么刺两只凤凰?”

  “那不就是我和她吗?”

  韩成玦突然就没了胃口。“行了,朕没有兴致了,你滚吧!”

  苏铭玥并不起身,“皇上还没答应把怜香惜玉送去养德宫。”

  “就为这个?”韩成玦气噎。

  “要不然呢?”苏铭玥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抬头盯着龙床的帐顶。

  韩成玦扶着额头,“好了好了,朕是那种人吗?你何必这样轻贱自己,起来吧,朕答应你,把人送过去,你也别这样给朕装死了,起来起来,成何体统?”

  苏铭玥道:“真的不用了?”

  韩成玦替她把肚兜盖上,“朕心里的苦,你是不懂,朕对你的心意,你都当成驴肝肺,你要气死朕。”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番外:

  韩成玦:韩国夫人今日可侍寝吗?

  苏美美:皇上你走错片场了。

第116章 莫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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