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74

　　吴娘子在柳家的窝棚里安顿了下来后,钱氏送了半袋子小米和面粉，村长媳妇将家里一口旧铁锅也拿了过来。夏梅娘送了一把去年年底晒的干菜，陈婆婆也送来了一小篮子萝卜。

　　对此，吴娘子自是千恩万谢。这些东西虽不起眼,却也够这娘俩儿生活些日子。

　　那日饿昏了的少年名吴超,与柳冬青同年,不过月份上要小一些。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吴超再无当日那虚弱的模样,一得空便到柳家寻柳芽儿三人。

　　一来打听打听村里的事儿,二来他年纪与柳家的几个孩子差不多，能说的上话,便想跟着学学怎么在乡下生活。

　　柳芽儿每次听柳冬青喊吴超时,就想起她前世某位要好的同学,于是仰着头问：“吴家哥哥，你单名超字,不如以后就喊你超哥吧！”

　　“超哥？”吴超先是皱眉，继而又觉得很新奇。在临安时,别人都是喊他吴公子，从未有人喊他超哥。超哥好,听起亲近，还有种说不来的霸气。

　　“好！那芽儿妹妹唤我超哥便是！”吴超笑着允肯。

　　对于柳家的妹妹,他是极喜欢的。长得标志不说,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好，不骄不作。不像他族里的那些女儿家，一个个的娇气的要死,有的更是嚣张跋扈。

　　“对了,我与我娘说过了,今日同你们一起去开荒。”

　　“成，那以后你便与我们一起去开荒吧。开出多少的地，我们四人分！”

　　“嗯！”

　　就这样，吴超跟着柳芽儿开荒，吴娘子在家里做着刺绣。

　　至于刺绣的材料，那还是吴娘子用随身行囊里的两件衣裳跟村里的婶子们换了些粮食。又把耳环拿去城里当了，才买了绣线和料子做起了刺绣，想用此来做营生。

　　柳芽儿问过吴娘子，为何不将衣裳同与耳环拿去城里当了，要与村里的婶子们换粮食。那衣裳的料子不说多金贵，但与她们的相比可是要好上太多。

　　吴娘子笑的淡然，说也不是什么新衣裳，就算拿去当铺也不值当什么钱。不如同村里人换粮食，就当是个人情。

　　“哦！”柳芽儿只是哦了一声。因为人情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记得的。就比如虎子他娘张氏。那日张氏嫌弃吴娘子是个寡妇，又生的貌美，生怕留在村里勾了汉子们的心。所以才百般阻拦吴娘子留在村里。

　　可才过没几天，听吴娘子放出话来要拿衣裳换粮食。张氏也不顾虎子爹阻拦，硬是称了三斤白面换了件衣裳。

　　这天寒地冻的还没回暖，张氏也顾不得冷，日日穿着那裙子在村里显摆，临了还要说上一句她是菩萨心，看吴娘子母子可怜，才舍了三斤面换了这么件破衣裳。就这衣裳，别说三斤面，就是一斤面也不值的。

　　看热闹的婶子们只是笑笑，心道是个破衣裳你咋还天天穿着显摆？等张氏走后，婶子们背后又吐槽张氏生的壮实，没那细支杨柳腰，更没江南女子的那份婉约。这么好看衣裳穿在张氏身上简直就是白瞎。

　　吴娘子自是不管张氏在外面如何说，她日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着她的刺绣，好早日卖了银钱让她儿过的好些。

　　说起刺绣，吴娘子来自江南，自然是有极好的刺绣手艺。闲暇时柳冬青他们几个上山去套猎物，柳芽儿与夏梅也会跟着吴娘子学刺绣。只是柳芽儿实在不是这块料，指头被刺了好几个窟窿后，她觉得她更适合种地。倒是夏梅，学的有模有样。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生长。后山脚的荒地全部开完已经到了三月末。

　　分出来三亩给了吴家，余下的又划出来三亩给秦沐。秦沐不肯要，还是柳爹好说歹说的，带着去县衙立了契约。

　　先前开的那片土地上种的蚕豆，已经豆荚饱满，可以上桌了。

　　青绿饱满的蚕豆，也不用去皮，煮饭时丢一把在锅里。等饭熟了，豆子也熟了。捡起来吃上一颗，粉糯清香。

　　“难怪江南家家户户种这个，味道好还能填饱肚子。”

　　柳芽儿吐了嘴里的蚕豆皮，道：“这蚕豆去了皮，剥出来蚕豆米还能拿来做时兴菜。什么炒鸡蛋啊，做汤啊，卤味五香做下酒小菜啊，吃法多着呢！”

　　“我想吃五香的！”柳冬青提议。

　　“成，那到时候咱们做五香的！爹，我想着趁青豆的时候，送些去酒楼。眼下咱家没什么进账，等到下豆子酿酱油再还银子最少还得半年。这豆子在淮阳占了一个新字，且做法也多，许是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你决定就好！”对于生意这方面，芽儿的能力是远超于他的。他自然是听芽儿的。

　　相对于蚕豆，油菜的长势就有些不好。柳爹一颗心都扑倒了油菜上，可结果却强差人意。

　　柳芽儿自是知道她爹为何愁眉不展，安慰道：“爹，您莫要忧心。当初咱们只种一亩地的油菜，就是做了最差的打算。且长得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第一次种，种子就没经过筛选，肥也没跟上。咱这次种就是为了经验，来年一定会好的！”

　　“芽儿说的是，一口气吃不出个胖子来！你日日皱着个眉头，它就能长好？你啊，还不如芽儿想得开，亏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柳爹先是被闺女安慰，又被老娘一顿数落，一时尴尬无比，只得道：“是我钻牛角尖了，吃饭，吃饭！”

　　秦沐默默的扒着饭，心想着他是不是也该去镇上学门手艺，好为这个家也出份力。

　　“爹，我倒是从书里看到过沃肥的法子。等空闲了，就搁咱家后院外面挖个大点的坑。像这蚕豆的豆荚鸡吃不得，拿来当柴烧也烧不得。倒是可以丢到坑里，咱家也没养猪，那洗碗的泔水就倒到坑里。这日子久了，豆荚这种的植物腐烂发酵，倒是可以用来做肥。”

　　柳爹一直为肥料不足的事忧心，这下听到柳芽儿说起制肥的法子，眼中透出光来。他知道，芽儿既然能说出此话来，定是能行。

　　“先前我看油菜长得还好，倒没考虑追肥的事，这事儿也就一时没想起来。这不光烂菜叶子能做肥，等天再热些，我跟哥哥他们去挖蚯蚓。弄堆土，我们把蚯蚓养在里面，经过蚯蚓松动参和着蚯蚓粪便的土，也能用来做肥！”柳芽儿把前世制作农家肥的法子都想了一遍。

　　“好，我明日便去挖坑。这坑，可要多大的？”

　　柳芽儿放了筷子，想了想道：“能挖大些就大些吧！等今年我们有油菜种子筛选一番，明年多种些，要的肥也多。”

　　“成，爹心里有数了！”

　　秦沐见柳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便趁着机会说起想去城里寻个铺子学手艺的事。

　　柳爹自然是拒绝的，只是柳爹还未开口，钱氏就道：“你一顿能吃几碗饭？还怕把我家吃塌了不成？那学徒工是人能做的活儿？师傅好了能给你碗饭吃，不好了就是非打即骂。你啊，就搁家里呆着。能帮着干点活儿就干点，闲了该玩就玩。”

　　秦沐嘴里的饭嚼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知道，在柳家的这一年里，钱奶奶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孙子。

　　他……何德何能！

　　“你奶奶说的对，这个家有我，用不着你们几个小的操心。你呀，我不用觉得在这白吃白喝。那后山脚的二十亩的荒地可是你们开出来的。若真要算，我还得给你工钱呢！”

　　“柳叔……我……”秦沐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

　　看着好兄弟大哭不止，柳冬青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最后还是柳芽儿用了激将法，才让秦沐吸着鼻子，强忍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只是后来的秦沐再见柳芽儿，总是低着头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