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用职权38

　　陈美君无比虔诚地做出祈祷的动作，许了一个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激情过后的红晕和蜡烛的火光相得益彰，让她美得不可方物。可就是这样一个美丽无比的人，嘴里说出话，让青钰雯心里燃起的希望和被吹灭的烛火一起，消失不见了。“我想要成为绿美和陈氏合作项目的决策者。”

　　青钰雯捧着蛋糕的双手，就这样停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美君。因着外头下雪，今天城市的夜晚格外明亮，她能看到陈美君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

　　“我们合同里没有这条。”青钰雯把蛋糕放在一边，这个本来充满温馨浪漫的蛋糕，一下子与房间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又陪了你一次，以及，我刚刚许的生日愿望，作为交换条件……”陈美君开始穿衣服，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青钰雯，这样毫无感情的等价交换，让她无法接受。不是说，身体是最诚实的吗？那个刚刚迷醉着与她灵肉交流的人，和这个穿上衣服以后理智地与她谈条件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既然你的身体只是交换条件而已，我也是生意人，天还没亮，交易就没有结束……”冬天的衣服很多，好不容易穿好了，下一秒又全部被扔在了地上。就是在这样的痛苦和欢愉中，一起到了东方露白。

　　“我会让你得偿所愿，但，这是最后一次交易，我对陈小姐你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兴趣……”青钰雯看着陈美君走路都有些异样，却还是说了这些话。她真的不想要这样，这本是情侣间最幸福甜蜜的事，却被她们当作一场又一场的交易，她不想再这样了，不单单为了感情，更是为了她爱的陈美君，她不想要她变成这样。

　　“青总果然喜新厌旧……”陈美君回头笑得灿烂，“当初说要以此为契约条件的是你，如今先厌弃的也是你……”

　　“陈小姐彼此彼此，晚上赶了一场田公子的邀约后又上赶着来和我交易。”青钰雯坐起身子，也望着她笑，“你与田公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交易，我与他相比，不知道在这方面，谁更胜一筹呢？”

　　陈美君愣了一下后，笑得更加灿烂了，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笑话，“青总说笑了，这种事情，男人和女人哪有什么可比性？”然后她转身离开了这里，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和满心的委屈，终于在回到办公室的刹那、眼泪决堤了，她将门锁上，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连日来的压抑的情绪和压力，都在此刻宣泄了出来。她只是不想与田家联姻，才会用了这样“曲线救国”的方式，而她不想联姻的根源，正在以这样的心思揣测她。她与田修琰，目前为止，都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今天她生日，田修琰一早就送来了祝福和鲜花，而这顿饭也是早就说好的。她后来回到办公室处理完公事后，发现日历放的位置被动过，又想起青钰雯刚刚出现自己办公室门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就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她的办公室。对于青钰雯的亲密接触，她竟也不想拒绝，她就以自己生日为由，放纵了自己。后来她想着，既然不准备与田家联姻，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夺回总经理的位子，对父亲也是一个交代。可青钰雯居然提到了合约，她把她到底当做什么？

　　那便到此为止吧，青钰雯，离开你，我可以过得更好。正如父亲所说，田修琰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青钰雯睡在还残留着陈美君体温的被窝里，回顾着两人相处以来的点滴，眼泪从耳边滑落。果然，这世间的正道，是男人和女人一起。自己喜欢女人本就是罔顾伦常，竟然还异想天开想要常想厮守，幸福一生。美君说的对，有些事情，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呢？

　　你一定要幸福啊，陈美君，若是我从不曾出现，你的人生一定早就遍地开花。趁还不晚，我退出你的生命。

　　三天后。一月十八号。

　　“雯儿，生日快乐！”毛照良一早就打来了电话，他有一项大礼要送给女儿。

　　“爸，谢谢。”青钰雯的兴致不高。

　　“小寿星怎么啦？你生日啊，开心一点！”毛照良不知道女儿怎么了，急忙调动她的情绪“一个生日礼物送给你，今天你们可以到院里促排。”

　　青钰雯这才想起来，之前她和陈美君一起在医院定了一个取卵的套餐，但取卵要审核，她爸一定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她们过了审核的。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雯儿，雯儿，你们今天不方便吗？”毛照良想着今天是女儿生日，是不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

　　“没有不方便，我现在过来。”青钰雯想自己反正也没有什么工作要做，也没有什么人要陪，她爸爸的一番好意和用心，她不想辜负，自己已经不快乐了，为什么也要让别人不快乐呢。

　　“美君呢？一步到位好了，你们省得麻烦。”毛照良不知道她们发生的这些事，以为两人还是当初的如胶似漆。

　　“她今天没空……”青钰雯也不想解释，就随口编理由。

　　“你生日她也不抽时间陪你啊……”毛照良虽然说了这句，但还是没有深究什么，“你开车小心点。”

　　青钰雯在医院碰到了陈倩楠。

　　“嗨，鱼丸，你怎么了？来医院？”陈倩楠上前和青钰雯打了招呼，询问她的来意。

　　“没事，打个促排针。”青钰雯看到昔日的好友，扯起了一个笑容。

　　“可以哦，你们都打算生孩子了？”陈倩楠撞了撞她的肘子，一脸羡慕。

　　青钰雯笑了笑，没说什么，“奈奈，我现在先过去了，应该快到我了。”

　　陈倩楠摇手和她道了别，今天的青钰雯和平时有点不同，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打了促排针以后青钰雯就回到了公司。

　　“小青总，陈小姐找您。”秘书打电话来问青钰雯此时此刻是否有空接见。

　　“就说我不在……”青钰雯坐在椅子上休息，她不想见她。

　　“啊？陈小姐现在在我旁边……”秘书一些为难，她打的是青钰雯办公室内线，有人接，然后要当着陈美君的面说，人不在。

　　“那你让她进来吧……”要说她为什么一直只是个传达秘书呢，一点都不机灵，就说没空接见不就好了。不过就算自己不见，依着陈美君的性子，一定会等到自己有空。

　　“青总，我是来和辞别的……”陈美君孑然一身地站在青钰雯面前，恢复了往日的高冷和孤傲。

　　“什么意思？”青钰雯莫名其妙，她在此之前才力排众议让陈美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什么？既然青总说已经对我的身体失去兴趣，那留在这里，也无利可图。”陈美君说的残忍，面上确实云淡风轻。

　　“那陈氏集团……”青钰雯在想，陈美君想要夺回陈氏集团，还是需要一些助力的，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

　　陈美君翩然走到了青钰雯面前，主动坐到了她腿上，凑近她的耳边，用温柔细腻的声音道“怎么了？舍不得我走？你陪我一次，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倏忽间，陈美君的唇移到她的脖颈间，青钰雯一个悸动，转身把她推到了椅子上，自己站立起来，“对不起，我做不到……”青钰雯此时此刻没有任何□□，陈美君每一句话，都是抽打在她心上道鞭子。

　　陈美君也站起来，与她对视，随后又开始帮青钰雯整理有些皱了的衣服，“青总，我相信你对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之前每一次陪你，都是你现在这个感受……不过，我终于，不用再这样了……”

　　陈美君从包里拿出一个很小很精致的礼盒包装，放到了青钰雯的口袋里。

　　“给你的生日礼物。”她踮起脚尖，在她耳边低声道“收好哦……这两个u盘，一个是可以摧垮你绿美集团核心资料，还有一个，是我陪过你的证据……我本来想着以此作为你帮我夺回陈氏的筹码，不过，现在我不需要了……”

　　“你进绿美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资料？”青钰雯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可陈美君呼出的热气，告诉她，这些都真实存在。

　　“你说我进绿美是为了这些资料？”陈美君与她割开一些距离，“你怎么不说，我要这些资料是为了得到绿美集团？”

　　“你一直在骗我？”青钰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美君。

　　“嗯，青总，你还是不适合在商场……你让另一个财团的继承人进入你公司的内部核心，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吗？”陈美君笑着看她，她知道，青钰雯快要死心了。

　　“你，还爱我吗？”青钰雯眼睛亮了起来，此时此刻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你不担心你的公司，反而问我爱不爱你？”陈美君要在今天彻底结束这段感情，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看起来都像是发自内心，“我会和田修琰结婚。”

　　“美君，我以为你真心实意的时候，你在骗我，可我现在想要你骗骗我，你却变得无比诚实……”青钰雯的心，终于沉寂了下来，“罢了，你走吧……”她颓然地回到了椅子上坐定，手撑在桌子上，闭了眼睛，她怕自己不那么做，不争气的眼泪会在陈美君面前流下来。

　　十九号零点的时候，青钰雯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因为真的如她生日时许的愿望一样，陈美君收获了自己的幸福。陈美君究竟是仁慈呢还是残忍，她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错开了青钰雯的生日，却又在青钰雯的生日后零点，这么迫不及待。

　　京城名公子和名小姐的联姻，羡煞了多少旁人。这个话题的热度从两家宣布喜讯开始，就一直不断。

　　没过几天，青母就回来了。一如小时候，出差必带礼物给青钰雯，这次还错过了女儿的生日，就更多了。

　　“宝宝，今年的愿望是什么？”每年一个愿望，这是青母给青钰雯的生日特权，“介于你在我出差期间的优异表现，如果你提那个愿望的话，我或许也会同意哦。”青母出差前答应青钰雯，管理得好，可以考虑她和陈美君的事。

　　“妈，你不看新闻的嘛？”青钰雯把手机里铺天盖地的新闻拿给了青母，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呦，你的小女朋友要和别人结婚了？”青母注视着青钰雯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不妥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申请了无国界医生，所以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去阿富汗，继续我的医护事业”青钰雯顿了一下，“当然,无论您同意与否，我都要去的。”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阿富汗是什么地方？”青母急地站起来指着青钰雯说。“帝国坟场”，“战乱”代名词。

　　“我知道，所以才要去，挽救更多的生命。”青钰雯把青母的手按下，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青母看到自己女儿那个表情，和当初说要去考医科大学时候一模一样，她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懊悔啊，宝宝和陈美君在一起最多是有违常理，世俗所不容，现在好了，连命都悬在空中了。青卫英一辈子没有做过亏本生意，这一次，她却连女儿都输掉了……

　　田修琰和陈美君的婚期定在五月份，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季节。

　　青钰雯去香港培训了一段时间回来，组织上通知去阿富汗的时间也正好在这时间点附近，上一批去阿富汗的无国界医生服务截止到五月底，他们新一批过去的时间是五月中旬。青钰雯很故意地把机票定在了陈美君举办婚礼这一天。在去之前的一个月里和朋友聚餐聊天，顺便禁止他们去送机。

　　以前医院的同事包括陈倩楠和青钰雯喝了一次酒，她记忆中那个只喝可乐的鱼丸，现在红的,白的，黄的，啤的，中国酒，洋酒，单独来，混着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俨然一副老酒鬼的样子。

　　“奈奈，你怎么不喝酒。”青钰雯敬到陈倩楠的时候，发现她在喝果汁。

　　“家里管的严，要是有酒气，我估计又要睡地板了……”陈倩楠无奈地说，曾经她也是潇洒自如，走路带风的人，也爱小酌，爱玩，现在完全被那个人管的没脾气。

　　“以前谁说的，家里大事都听你的……”青钰雯嘲笑她。

　　“大事确实听我的，可这些又不是大事……”陈倩楠心虚地说。

　　青钰雯也不戳穿她，而是说了一句，“有人管着，真好……”说着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鱼丸……”陈倩楠知道她和陈美君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也有让黄恩茹旁敲侧击问过陈美君，陈美君除了说“我们并不合适。”外，没有任何解释，她也问过青钰雯，青钰雯的回答和陈美君如出一辙。她们是外人，也不好插手。能做的，就是在背后，支持她们的决定。

　　“城郊那所孤儿院，你多费心了。”青钰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得来。

　　“嗯，你放心。”陈倩楠坚定道。

　　青钰雯也约了田姝丽，地点是田姝丽定的。

　　“小青，以你的身份，为什么非要去阿富汗呢？那边这么危险。”田姝丽十分不解，这时戴着厨师帽的刘姝贤端着菜走过来，“菜齐了，你们慢用。”

　　“小牛奶，你也一起吧……”青钰雯喊刘姝贤坐下，她们也算是老相识，“这个啊，我觉得刘总的千金应该懂我哦，”青钰雯看着刘姝贤问道，“堂堂绿美集团刘副总裁的千金，不也变成了你田家端茶，做饭的小厨师？”

　　“小牛奶不一样，她是喜欢厨师这个职业。”田姝丽解释道。

　　“我也只是喜欢医生这个职业。”青钰雯回道。

　　“那你也不用去阿富汗吧。”刘姝贤直直地说。

　　“天下有这么多饭店，你也不用非要来田家开的吧……”青钰雯反问道。

　　“她自然是，因为我。”田姝丽与刘姝贤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我也是，因为她……”只要还在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个世界，她就没有办法不去想，不去关注陈美君，她听说上一批去阿富汗的无国界生驻留机构遭遇了恐怖袭击，19人身亡，17受伤。要是以这样崇高的方式，为人道主义援助献身，也算是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她。

　　她们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用餐结束。

　　“小青，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出现在我家的前一晚。”田姝丽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姝贤，用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才继续说“你把我认成了美君，在车里，吻了我，这一幕，正好被美君看到……我本来第二天想和你说，因为一些事情搁浅了，我想你们应该问题不大，后来我哥说要娶美君，我才知道事情有变，我特地去找美君解释过。”

　　青钰雯坐着，等她的下文。

　　田姝丽脑海里还原那时的画面。

　　“甜甜，你好像很不希望我成为你的嫂子？现在跑来和我说这些。”陈美君喝着咖啡看着窗外。

　　“我只是不想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青钰雯她是，真的很爱你……”田姝丽赶紧解释道。

　　“真的假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了……”陈美君放下咖啡，“小姑子，你说青钰雯是真的爱我，那你哥呢，他难道不是真的爱我吗？”

　　田姝丽沉默了，她哥哥，也真的很爱陈美君，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这样上心，这样操心。

　　难怪，第二天美君莫名其妙提了分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如她所说，都过去了，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她们关系的破裂，来源于彼此之间的不信任。

　　青钰雯瞒着所有人改签了机票，对不起陈美君，我真的没有办法在结婚这一天，和你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吸进肺里的那一刻，心就会生疼。

　　她在候机室遇到了一直联系不上的章立安。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青钰雯好奇地问，她也给章立安打过电话，在走之前和他聚餐。

　　章立安闪过手里的机票，青钰雯发现和她是同一班机，同一个目的地。

　　“你……”青钰雯更加惊讶了。

　　“我们是同事，你好，青医生。”章立安接过她手里行李，帮她一起提。

　　“你滥用职权……”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阿富汗，去哪个驻留机构，就算是同去阿富汗，也不会这么巧一班飞机，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利用职务之便，了解了她的动向。

　　“哎，你不要污蔑我，我已经辞职了，就算是滥用职权，也只是为你，用这最后一次。”章立安解释道，“好了啦，我主要目的是去阿富汗减肥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胖的像个中年老大叔，媳妇还没娶呢，我这样怕是要打光棍一辈子了……”

　　“啊？是挺胖的……哈哈……”青钰雯知道章立安的决定，一是为了理想，二是为了她。

　　他们一起坐上了去阿富汗的飞机，青钰雯的座位靠窗，飞机飞过北京上空时候，她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再见了，这座城，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