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终 ...

  出了酒吧一条巷, 再拐个弯就到了地铁口,任真步伐匆匆, 杨威就在身后不紧不慢跟着, 猛地一看就跟个深夜尾随少女的小混混一样。

  地铁四站,再步行二十分钟, 才能到她家里。

  夜里已经微微有了凉意,任真套了件薄外套, 杨威就一件黑色的短袖, 他收紧手臂,漫不经心抱怨:“冻死了。”

  任真没理他, 只顾着闷声往前面走, 偶尔停了脚步, 听一下后面杨威的脚步声。

  她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 不过也够她们两个住的,任真站在门口懒得掏钥匙,直接敲门。

  任多多又在客厅偷偷看动画片, 听见声音便连忙关掉了电视机,一路小跑着过去开门。

  睡在沙发上的猫也悄无声息跳了下来,见缝插针的就要往门外面钻,被堵在门口的任真用脚推回去。

  任多多教训它, “威威!外面坏人很多的, 你不要老是想着乱跑哦。”

  然后任真推门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男人。

  杨威弯腰把那只破猫抱起来,接着低头看震惊的任多多, 轻声问他:“你刚叫它什么?”

  任多多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看任真又看看他。

  末了,他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对自己以后在家里的地位很忧心。

  那只猫有点老了,前面的爪子还残缺了一部分,不过倒是很乖,窝在他怀里就不下来,偶尔动一动耳朵,呼噜声很大。

  任真去洗澡,杨威抱着猫,国王巡视领地似的把这房子都挑剔了一遍,接着去阳台上打了个电话。

  过了没一会儿,有个人贼眉鼠眼敲门,将行李箱递给杨威。

  是他酒吧里的小服务员,遮遮掩掩问他:“哥啊,你是不是给……包了啊?”

  杨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薅了一把他戴着帽子的脑袋,“你人还小,别整天打听这种事情。”

  “什么事情?”任真恰好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换了一身浅色的吊带睡衣,肩膀上披了一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

  杨威飞快把门关上,彻底隔绝了那小子贼贼的目光。

  他用脚踢着行李箱往里面走,漫不经心说道:“成年人的事情。”

  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年。

  任真擦着头发,顺手把电视机打开,四处找了一下:“威威呢?”

  有个二手的单人小沙发,是它专门的窝,不过现在空着。

  杨威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空空的双手。

  刚才还老实待在怀里,开了个门的功夫,悄无声息就溜了。

  于是大半夜的,他们两个打了手电筒,在楼下花园里找猫。

  姜黄色的、长得挺不好看的一只老猫,真没想到还保持着一颗如此热爱自由并且年轻的心。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杨威和她并排坐在长椅上,他翘着二郎腿,“在学校谈恋爱没?”

  任真摇头,她关掉了手电筒,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不过还没放进嘴里就被杨威掐走,扔进垃圾桶里。

  “那和我试试。”杨威伸手摸进她外套口袋,这回掏出一整盒烟,全部扔掉,轻描淡写跟她说:“戒了。”

  任真头发还湿着,被风一吹就觉得冷,说:“本来也没瘾。”

  断断续续抽烟一年多了,不过总没上瘾,抽着玩。

  她起身,神色冷淡地回答他的上一句话:“你先把猫找到再说吧。”

  谁知道那只死猫跑哪去了。

  任真上楼睡觉,他一个人被留在下面,漫无目的看四周。有人夜里遛着狗跑步,吭哧吭哧绕着圈,偶尔好奇地望他一眼。

  杨威认识任真的日子很早,不过真正相处起来,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

  前后各铺设了一两年之久,像是电影里蒙太奇,压缩成几个片段,乏味的很,才衬得中间那段是无比精华,经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凌晨四点半,杨威抱着一只乖巧的老猫,推开了给他留了一丝小缝的门进房。

  他倒了点猫粮在碗里,看着它呼噜呼噜的吃,面无表情说道:“真真,再跑就打死你。”

  猫的耳朵动了动,继续吃。

  任真推开房门,打了个哈欠,进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仰头喝光。

  黎明即将到来,天还很黑。

  回房间的时候,杨威已经躺在了床另一侧,床太小,他小腿有一半露在了外面,整个人只委屈地蜷缩着。

  任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接着绕到床尾,掀开被子伸手摸他。

  能感受到皮肤表面凹凸不平的伤疤,不过应该没以前那么恐怖了。

  关了房门便是一片漆黑,她从床尾爬上去,推了他一下:“你没洗澡,去地上睡。”

  杨威忽而猛地坐起身子,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一下额头,火辣辣的疼。

  “嘶——”任真捂着脑门,伸脚踢他,不等收回来,就被杨威准确抓住了脚踝,紧紧握在手里,接着大力往他那边拖。

  任真跌倒,整个人顺势被拖到他怀里,忍不住骂他:“你有病啊?”

  “我有啊。”杨威冷笑,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里准确捧住了任真的脸,眯着眼睛说道:“出狱了不来接老子,养个破猫还喊它威威,啧……还有今晚装不认识我?”

  任真没吭声,心跳声音疯狂撞击鼓膜,她喉口忽而有些发酸。

  杨威松手,冷不丁被人掐住脖子,狠狠压在床上。

  “我发烧了,你还逼我爬楼。”任真双手撑住他的肩胛骨不让他起来,头发垂在了他的脸上,又痒又麻。

  她开始一条一条列举罪状:“我跑出来看你,你骂我神经病。”

  杨威不挣扎,接着忽然感觉到喉结被人轻轻咬了一下。

  任真还在继续,声音冷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想去死。”

  她都记着,半点没忘,天生就心眼小,必须让他当牛做马二三十年才能一笔勾销。

  天慢慢的亮了,任真喘了一口气,把杨威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看他,“你想不想死?”

  早上九点钟,任多多揉着眼睛起来,拿了猫粮准备喂威威,忽而发现它碗里还有剩,显然是谁背着他偷偷喂了猫。

  怎么能这样呢!他有点生气,跑去敲任真的房门,责问道:“你们谁半夜喂猫了,威威会胖死的!”

  没人回答他,不过里面有持续不断的声音,像是一个战争电影,激烈而有节奏。

  靠,还不理他,小孩子的生气就不是生气了吗?

  他又愤怒的敲了两下房门。

  杨威抽出手扔了一只枕头砸在了门上,吼他:“你他妈安静点!”

  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任多多预备离家出走,先筹谋个两年吧,到时候也要把威威带着,不然到时候一个人流浪在路上,也未免太过寂寞。

  下午两点钟他们才出来,任真头发有点炸,今天上课点名正好被逮住,赶上个分外事儿逼的老师,通知她写一份检讨承认错误,勒令晚上下班之前送过去,她无奈地掏出纸笔就开始瞎编。

  杨威开冰箱拿了瓶啤酒,他挑眉道,“你也有今天。”

  写检讨这回事,他以前只见过周文涛他们苦哈哈的干过。

  任真没理他,继续奋笔疾书。

  杨威也就安安静静地喝啤酒,任真写好之后把检讨折了一下递给杨威,冲他扬了扬下巴:“帮我送过去,三号办公楼,七楼最右边那间教室。”

  那个老师四十多岁了,有点秃顶,不过还算风度翩翩,刚离过婚,有事没事就喜欢对着她嘘寒问暖,强行关心女学生的私人生活。

  杨威接了过检讨书,打开瞄了一眼。

  瞥见里面的文字,他唇角勾了勾,“敢挑衅老师了?”

  第一行就写道:本人今日为美色所误,不幸错过上课时间,深感羞愧。

  “这是事实。”任真打开冰箱,已经没有啤酒了,只好拿了瓶可乐,“再买点啤酒回来。”

  杨威起身穿外套,顺手撸了一把威威,“还要不要其他的了?”

  “有。”任真坐在地上,后背倚在冰箱上面,脸色很淡:“避孕药、安全套。”

  他说:“好。”

  门被轻轻关上,任真洗了个澡,出来以后逗了半天的猫,又去敲任多多的门,毫无诚意地跟他道歉。

  任多多兴高采烈的接受了,并且立刻打消要离家出走的念头。

  这一切做完,她打开电脑敲了几行代码,接着支起下巴发呆,频频看时间。

  七个小时了,他是要把全城的避孕套都买过来?

  威威睡着了,可能看她可怜,没去沙发上,窝在她脚边,发出很沉的呼噜声。

  门被敲了敲,任真小心把猫移了一下,关上电脑去开门。

  他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进来以后把门踢着关上,而后就把她抛在沙发上,整个人也随之覆上去。

  猫被吓醒,懒得叫唤,默默让开位置。

  任真戳他腰,“检讨书送去了?你没打人吧。”

  “送去了,没打。”杨威拿开她的手,亲够了才慢慢抬起头,“你们学校不错啊。”

  让他这个高中没毕业的人,有一点自卑。

  任真轻哼了一声:“除我以外,都是各种蠢货。”

  杨威从她身上爬起来,“前两天我去看刘警官,她让我找个正经工作。”

  他把纸袋里东西拿出,一样一样放在任真的面前,“我想了半天,最合适我的正经工作估计没有,干脆不想了。”

  有啤酒,有避孕套,还有银、行、卡,以及各种证,仔细一看,各种房产证、营业执照。

  是他的全部家当。

  “别以为都是周雁南的啊,我把他留下的钱前两天都捐了。”杨威强调,“这都是你男人自己赚的。”

  不过一开始的本钱也还都是周雁南的,这倒是小事。

  任真一个一个翻动,抬眼问他:“多少,北京买套房够吗?”

  杨威轻描淡写:“两三套吧。”

  任真撇嘴,“这么点?”

  杨威沉默,自尊心有点受挫,不过也就消沉了几秒,为人本质不要脸,劝她说:“宝贝儿,比我有钱的都没我干得好。”

  他把啤酒放在冰箱,“你聪明,考虑两天吧。”

  任真躺在沙发上,冲他招招手。

  猫打着呼噜。

  他不过去,就只偏头看她,勾了勾唇,“没名没分的,我不过去。”

  电视切到了某个音乐频道,正在缅怀邓丽君,一首一首金曲播放下来,毒.药一样的声音。

  任真懒得看他,开始细数自己的家当,杨威这个时候倒是凑过来了,半跪在地,顺势把头埋在她身上。

  猫不再打呼了,破天荒的开口喵了一声。

  任真不动,推了一下杨威刺刺的脑袋,“这什么歌?”

  “海よりも まだ深く

  空よりも まだ青く

  ……”

  杨威没说话,两人双手交叠握着,仔细地听着那首歌。

  回来的时候风很大,今夜也许有雨。

  邓丽君不知疲倦地唱着,威威重新睡了过去,冰箱啤酒温度急剧下降,等待着有情人酣畅淋漓过后享用。

  ——————全文完——————

  第37章 周雁南独家番外(无关主角,谨慎购买) ...

  周雁南出生在了上个世纪的内地城市, 自小就各种天才光芒加身,家族里最得爷爷宠爱, 养成了一幅外表彬彬有礼, 内里谁都瞧不起的欠揍性子。

  不爱跟小朋友玩,大人也都无聊, 总之看谁都是蠢货。

  十岁那年,家里大人带着他去探亲, 那是一个整日都阴冷潮湿的海边小镇, 车开了五个小时才到。

  他晕车,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一张俏脸死白死白, 嘴唇也紧紧抿着, 沉默不语地跟在大人后面, 眼神满是不耐烦。

  周雁南不喜欢这里。

  大堂里偏偏有人把他推出来,语气跟耍猴子一样:“南南,给大家背一首诗经, 快。”

  他的头还晕晕的,深吸一口气,索然无味准备开口。

  满屋嘈杂声里,有个女孩笑着说:“这小孩不舒服呢。”

  这是他听见的第一句人话。

  周蕴笑着从钢琴旁边走过来, 摸了摸周雁南的脑袋, “晕车了吧?姐姐带你去玩啊。”

  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子,总喜欢对着他装一幅大人样。

  周蕴只比他大了四岁,不过女孩子青春期长得快, 已经有了少女模样,她异常的温柔,几乎从来没对人发过脾气。

  很久以后的周雁南试着回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段时间,他们做了什么?

  大概也就是海边捡贝壳、她教他弹钢琴、偶尔一起午睡这一类琐事,平静而短暂,但它们是彩色的。

  就好像每一天,圆圆的月亮挂在海上,再逐渐变淡。

  大人在这里只留了十来天,临走的那天晚上周蕴把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子摘下来,看了他半天才送给他。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难过呢?”她碎碎念着,“这里无聊,巴不得早点走吧。”

  不是这样……

  周雁南那时候的个子矮她一个头,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坐车离开的时候周蕴过来送他,不过他藏在了后座,硬是没下去见她,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然后就是六年之后,周雁南一眨眼变成了早熟的英俊少年,某天下了课,家里人让他去接刚来美国留学的堂姐。

  他匆忙把手腕上已经褪了色的红绳取下来,来到机场等候。

第36章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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