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礼物（第三份）

　　听到这句话, 顾爸顾妈的心又被她一口气吊到了升旗旗杆上。

　　“这……你说这是谁的孩子？！顾晏的确是在外头犯浑了吧，这小子……唉，天哪，希望这个孩子的母亲不要是刚才那样可怕的人。明钺，这人怎么样？”顾妈捧着心口问。

　　明钺斟酌了一下语句，振振有词道：“他啊，家世背景还算可以, 至少在本地能有点号召力。为人不卑不亢，工作认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现在正在经营一家小公司, 平日就看看和顾晏有关系的东西，帮顾晏打点身后事。”

　　顾爸一听就觉得好，他心想明钺说的家室还行，那就意味着对方至少是个有明家实力的人。那完全可以啊, 问题是顾晏愿不愿意……

　　“对了，顾晏现在好像和他在热恋中。这个孩子就是他们在巴厘岛遇见时怀上的。”明钺加了一句。

　　“没想到我那个成天只会跟在明罗身后的木头儿子也能和别人陷入热恋。还有个娃娃, 真是长本事了。”顾爸说的这番话不知是夸还是损，单看他的表情，大概是高兴的。

　　“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家住滨海吗？”顾妈倒是更想知道实情，忍不住上前询问。

　　明钺笑了。

　　事情终于到了这一步,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明罗。

　　“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明罗呀。”她说道。

　　顾爸与顾妈看着明钺手上的报告，又往她脸上看去。明钺已经不笑了，一脸坦然地望着两位家长。顾家二人觉得她在开玩笑, 但又不敢确定，愣在当场。

　　“你是说……明罗能生孩子？顾晏还让他怀上了？”

　　“没错，就是这样。当然我们不会强求顾晏把明罗娶回家的，要是两位不愿意，我们就让明罗把这个拿……”

　　“万万不可！”顾妈忽然出声，“他爸，你说说这娃的父亲是顾晏，母亲是明罗，那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嗯？明钺抬了抬眉毛，好看？

　　“对，这也是个小生命。不能打掉。”顾爸点点头，“孩子是一定要生的，如果顾晏愿意，我们就收养孩子，作为顾晏的弟弟或者妹妹先养着。等他的名气足够响亮，能支撑过血雨腥风之后，我们就和社会公布孩子的身份。”

　　明钺转了转眼珠，举起一只手说：“等一下。叔叔，你为什么不往另一个方向思考一下？顾晏和明罗现在是热恋，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我的意思您考虑一下？”

　　顾妈眼睛一下就亮了：“可以啊，我觉得没问题！我可喜欢明罗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不要太养眼……”

　　顾妈容光焕发，站在一旁的顾爸本想犹豫着说不，但是看到自己的老婆已经开始兀自开心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还是容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顾晏那么喜欢明罗，结婚了也会对他好的。我保证他会乖乖听话，每个月工资上交，按时回家，孩子就给我来养，我这个奶奶一定尽职尽力。天哪，我这么年轻就要当奶奶了，还是两个漂亮小伙生下的娃娃的奶奶……”

　　明爸和明妈躲在棋盘室门口，发现顾家已经内部攻略完成，完全不需要他们出场了。

　　另一头小昭也联系了顾晏，让他打个电话回来交代事情始末。顾爸象征性地骂了他几句，又问他愿不愿意和明罗结婚，顾晏拿着电话无声颤抖了五分钟，表示自己非常愿意。

　　顾家有钱，明家有人脉。顾晏与明罗结婚这件事，不会受到社会的阻碍。本来两家人的障碍，全部都来自他们心里。明钺只是暗中推了一把，让他们自己走出心中的纸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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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晏身在片场，心系明罗。小昭告诉明罗，明钺已经把两家人的事情处理好了，让他回来安心养胎。顾晏和他打了一通三个小时的电话，说了家里人的反应，说了明钺的计划内容，还把里头的乌龙全说了个遍。明罗听得笑声不断，他终于放下了心。

　　顾晏本想抽个时间回去看他，可是假怎么都批不下来。最后几组镜头，他是主角之一，不能离场。顾晏三翻四次想要半夜跑走，小昭请人熬在门口，把他捉了回来。最后顾晏只好放弃，认认真真拍戏去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戏就要拍完了。

　　这天中场休息的时候，顾晏问小昭拿了电话，打给明钺询问明罗的情况。他推算时间，知道明罗的临盆日将近，便多问了几句。明钺笑着对他说明罗过两日就会住院，到时候会给他拍第一手新生录像的。

　　成为爸爸的这件事萦绕在他的心头，这一刻被无限放大，顾晏的表情凝固了，小昭拍了他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往棚中央走去。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生动，两位正好拍完的主演注意到了片场团宠的状态，互相对视一眼，就走了过来。他俩一人搭一边顾晏的肩膀，给他打气鼓劲儿。

　　扮演主角一号南乐生的演员是个混血，他揉了揉顾晏的脑袋，说道：“李岚，别不开心。你演得很好。但是你要注意情感的转变，特别是到最后几幕，你需要变成一个知晓未来，直面未来，并勇往直前的人。”

　　“对。你是团队的精神领袖之一。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丢了自己心里的坚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李岚。”另一位咏山眠的扮演者说道。

　　他俩给顾晏打完气，就去旁边休息了。接下来的戏份中，顾晏作为整场戏的中心，需要在绿幕下对着空气说一个小时的台词。

　　这是整部电影拍摄计划的倒数第二幕，也是最累人的一幕。所有人都猜测这顾晏无法在一天之内结束这一幕，台词量太大，特写镜头太多，还有一个是时长七分钟的长镜头，稍不留神就要重来。

　　“南乐生”与“咏山眠”到了一边去喝果汁，他俩在微博上是对家，私底下关系一直不好，直到进组拍摄《去巴比伦》，他俩的关系才正式破冰。

　　“我说，”南乐生吸了一口菠萝芒果汁，“李岚这小子，这次能成啊。”

　　“你说他的演技？他最近的状态一直很好，你没发现每场戏几乎是两条就过。”咏山眠回答他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可能获得的奖项。你没听说吗？之前他参演的武打片，入围了日本东京和柏林电影节……”南乐生凑过来说道。这是个小道消息，外头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动静。

　　咏山眠点点头，他也听说了这件事。片方最近对顾晏热情不少，估计他们都在期待顾晏在电影节评选中的表现。

　　“他能得什么奖项我不确定，但《去巴比伦》里的功劳，少不了他一份。”

　　“你这人还是喜欢假正经。得了吧，你就说他只能蹭个咱们团体的奖项，没有个人奖好了。”南乐生说道。

　　这时候，旁边来了一个人，披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头发上带着沙子，看上去是刚从另一个棚里出来。

　　主角团之一，伊政的扮演者刚结束完一场追逐戏码，他对着自己的手里镜抚平了头上的翘毛，挑挑拣拣，拿了杯白开水喝了。

　　“你们讨论他做什么。依我看，这次要拿个钵盆满盈的，应该还是伊吹响子和木原拓也。他俩的角色实在太出彩了，主角团里的人物虽然鲜活，却不极端。现在大部分评审都喜欢剧情冲突强烈，且人物性格极端的角色。”

　　他自顾自地发表了一大通看法，说得在场两人哑口无言。

　　伊政早期蹭了个配角名额加入《去巴比伦》剧组，出事之后他跑得最快，第二天就联系不上了。而当资金链再度接上，伊吹响子与木原拓也进组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甚至还提出要带资进组，真是好一朵清新脱俗的男莲花。

　　不过，他说得没什么问题，本来电影节评选对演员就是有偏向的，新人与老人不可同一而论。特别现在顾晏在国内也仅算是个新兴演技派，太年轻了，未来还有好多路要走。

　　三个人在这里说着，另一边有个短发的女子绕过了幕板，好像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来。

　　南乐生对她招招手：“来呀，小周别客气。这里有你喜欢的橙汁。”

　　整个《去巴比伦》剧组内，众人都是用角色名互相称呼的，平日大家也习惯了在戏外继续戏内小剧场。

　　他们拍这部戏拍得十分欢乐，甚至说好准备再杀青的那天，去各个现成的摄影场地拍一组快闪舞蹈发到网上去。

　　周邪的扮演者走了过来，她对着众人鞠了一躬。周邪是从开始一直坚持到结束的演员之一，中途的撤资问题也没把她赶走，因为她在内地毫无名气，一直是别的女演员的替身，这次被顾晏推荐来演女一，实在是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小周，你之前和李岚一起演过武打片吧。他是不是成长了许多？”南乐生问她。

　　正用双手捧着杯子喝橙汁的周邪放开吸管，她从未被在场的两位流量（南乐生与咏山眠），一位青年影帝（伊政）搭过话。

　　拍戏两年，一直是她主动找人对台词说话，她不敢随便和人闲聊。

　　“李岚他成长了很多。我觉得，他才是真正演绎出《去巴比伦》核心的人。就像李岚在原作里一样，我们的李岚也确确实实地在飞速成长。”

　　周邪说了一番场面话。

　　“你这话不如给颁奖典礼的主持人去说。”伊政说了一句。旁边两人听到忍不住笑了，没有恶意，但还是让周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南乐生见她表情不对，上来打圆场说：“没错，我也是小周这个意思，咏山眠也是这个意思。我不想反复强调他到底认真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只想看最后的结果。我是个结果论者，在场各位也是吧。”

　　周围几人默默点头。

　　结果论者只看结果。成则成，失败则失败。对于他们来说，成功不是努力的结果，而是努力与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混合物，成功是一种不能勉强的好东西。

　　时间不是一条平稳的直线，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疙瘩。很多时候疙瘩太小，看不清摸不着。总觉得自己要走很久很久，才能遇到下一个人生分界点。

　　但是实际上，分界点就在自己的脚下，只要往前挪动一步，就能被它震到。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或许有些疙瘩的确离得很远，但是不走过去，就连被震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第一部 杀青的那天，剧组所有成员都忍不住哭了。哭得最大声的，是之前一直坚守在第一线的那十一个员工。其中有五个是原作的粉丝，他们激动地告诉所有人，李AA要在第二部开拍的那一天写同设定的新作。

　　大家都很高兴，先是按照约定跑去所有片场拍快闪，再合计着包了一辆飞机，回国开一场大型庆功宴。

　　小昭喊来了公司最好的搭配师和化妆师，给顾晏从头到脚包装了一遍。灰色带银丝的西装礼服，高级定制皮鞋，袖口与领结，发型还按照李岚的作风，抓成了蓬松款，往上喷了些金箔。

　　所有人脸上都有笑容，就连平时不喜欢笑的大胡子导演，这天也面带笑容，仿佛是来送礼的圣诞老人。

　　庆功宴主持人在台上说了三轮玩笑话，请几位主演轮番上台领奖，最后才提到了李岚。

　　她举起左手臂，对着顾晏说：“让我们欢迎李岚的扮演者上台领奖！”

　　顾晏笑着对小昭说了一句：“领什么奖，我们这片子不是才刚拍完……”

　　“不是，你真的获奖了啊！你看这个……”小昭打开了工作邮箱中的一封邮件，在顾晏面前晃了一晃。是明罗那边的人脉发来的消息，他们打通内部，拿到了第一手信息。

　　拜小昭所赐，顾晏没能听清主持人说的奖项名称，还未等他定睛看清小昭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整个人就脱离了座位，被周围众人推到了台上。

　　主持人询问他有没有什么话想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获得A类电影节颁布的奖项。

　　“我……突然叫我说，好像也憋不出什么。”顾晏摸着脑袋，露出憨态，下面众人笑了，拍了拍手，鼓励他说话。

　　“我可以讲讲过去一直放在心底的话吗？也就三两句。”

　　主持人示意他往下说。

　　“第一句话是我接拍第一部 校园题材的超级无敌大扑剧时，听编辑说的一句，”顾晏等下面众人笑完，“‘不要害怕，要勇敢’。”

　　“第二句是《去巴比伦》的核心，也是最浅显易懂的那句台词，‘世界上没有低级的法术，只有低级的法师’。没有无趣的作品，只有能力达不到的创作者与演绎者。”

　　“第三句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百战百胜顾日安。’这是公司给我的私人Solgen，我对它的解读其实是这样的——”

　　顾晏握着话筒说道：“百战百胜是我的目标，在此之前，我还要经历上万次的失败。失败并不可耻，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失败才是踏上成功的第一步。希望我能在长久的演艺生涯中，向各位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

　　小昭在台下为满嘴漂亮话的顾晏拼命鼓掌。顾晏成长了，他的优点也一并成长了。你看他说得多好！

　　心情澎湃的小昭站起身为顾晏鼓掌，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忽然开始狂震。

　　小昭低头一看，是明钺打来的。他赶忙接起来，告诉明钺顾晏得奖的消息。

　　“谁还管他得不得奖！”明钺此时的情绪也异常激动，“告诉顾晏，明罗要生了！让他赶紧回滨海来！”

　　顾晏此时也下台了，他走到桌前，看到一脸愕然的小昭，问他怎么了。

　　小昭眼睛瞪成铜铃，咬着牙憋了好久，这才小声对他说：“你老婆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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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日安在线表演礼服铁人三项赛。

　　他冲到了机场，买了最近一班回滨海的机票，身上只有乘坐飞机需要的证件手机，与一只黑色的袋子。所有飞机上的人都惊呆了，为何如此俊美的男子会一脸凝滞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整整看了三个小时。

　　后边有人拍了他的背影和侧面照传微博，公司看到他穿礼服坐飞机的消息，立马带着电影话题给他炒了一波热度，这次顾晏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位上去。

　　然而他是在一天之后，才知道自己上了头条的。

　　这天滨海大雪，城内四处白茫茫一片。

　　顾晏下了出租，在前往病房的室外长廊上狂奔。他的外表太过引人注目，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为他转身回头。

　　不，此时此刻顾晏不是台上的那个演员。他是明罗的未婚夫，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是个凡人，脸上的神情比任何他演过的戏都要真。

　　他冲到了病房门口，护士本想拦住他，却是被他的容貌惊呆了，顾晏立刻开门进去，走到了明罗床前。

　　明罗闭着眼睛正在休息。顾晏走进去的时候手脚很轻，生怕吵到他，就想坐下等他苏醒。

　　等他拿到椅子回头的时候，床上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你，你生完啦……”

　　顾晏看他一脸平静，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明罗噗嗤一声笑了。

　　“嗯，生完了。”明罗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沙哑，“你不夸夸我么？”

　　“夸，我拼了命地夸你。你太棒了，我一直都这么觉得。很抱歉之前太忙，没能在你身边陪你……”

　　“无妨。你能赶过来，我很高兴。恭喜你获奖。”明罗温和地笑着，对一身华装的顾晏说道。

　　顾晏的鼻子微微一酸。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抿一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盒子，在明罗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单膝下跪。

　　“这一次没有黑色的盒子可以选了？”明罗忽然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