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那你要我说什么？呼救，还是其他你听到之后感到愉悦的话？”

　　被朱利安呼吸吹拂到的脸部，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由神经迅速传递到四肢大脑，我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朱利安抬起身略略拉开了一点距离，愣了一下后轻笑出声：“你真是可爱又聪明，知道说什么才能够抓住我的心。所以，当身为朱利安的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一直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冷笑一声，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个想法，只不过是他身为朱利安的时候，对于一时无法得手的东西的不甘心罢了。

　　“可是，事情比我想得还要有趣呢。我是海皇波塞冬，而你居然是雅典娜。”朱利安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低低的呢喃着，“所以，我是绝不会放弃的。不管是大地，还是你，迟早都会是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拼命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愤怒和不甘：“你也知道，大地是宙……父神托付给我的，不管是大地，还是我，你都无权拥有。”

　　朱利安眼中的柔情一滞，脸上很快换上了慵懒而优雅的微笑，语气轻松的开口：“怎么会呢？你的父神是我的弟弟，他若是知道我和你成婚了，一定会祝福我们而不是生气。别急着反驳我，你的异母妹妹，普西芬尼，不是照样嫁给了我的哥哥哈迪斯吗？”

　　我一时语塞，内心却不可抑制的一遍遍回想他的话语，明明知道他是想干扰我，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朱利安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他松开手站起身来，打开门之前回头冲着我神秘一笑：“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好好考虑，狄蒂丝待会就来。”

　　门被嘭一声关上了，我摸了摸手臂，仍然心有余悸，提宙斯他朱利安都不怕，但是现在我也没办法联系到外界，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该怎么办才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狄蒂丝……我又该如何面对她啊？

　　门被打开了，我急忙将眼合上，装作熟睡的样子，来人的步伐很轻，哒哒的走到了我身边，悉悉索索的像是在做些什么。随后，一只纤细而冰凉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两下收了回去，步伐声又哒哒远去了，门再度被关上。

　　我腾地睁开眼，只见床那头摆着一套嫩黄色的衣裙，边上还放了一双红鞋。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复杂，但还是知道，自己穿着一身睡衣，压根不可能走出去和任何人说话。于是我将衣服鞋子迅速换好，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将门向内一拉，只见狄蒂丝正低头垂手站在我面前，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纱织，和我来吧。”

　　我跟在她的身后，到了一处与刚才那间房肖似的房间，只是比起那个房间，现在这间多了些少女的气息，半圈花儿妆点在镜缘上，珊瑚做的架子上挂着一条粉色毛巾。

　　狄蒂丝带我来到了镜子前，双手将珊瑚梳子呈上：“请还是先打理一下自己吧。”

　　我接过梳子，对着镜子将长发梳顺，狄蒂丝却已经将湿润的毛巾递了过来。我仔细的擦了擦脸，转身准备将毛巾挂回去，狄蒂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望着桌子上的两盘菜出神。

　　我挂好毛巾，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桌子上的菜，分别是海带丝和海苔条。

　　“纱织！”

　　狄蒂丝抬起头，诚惶诚恐的冲着我笑：“你穿这身衣服，还有这鞋子，真、真好看！它们都是我在人类世界买到的，只是没有你家的衣服好看……你穿上觉得怎么样？”

　　“谢谢，我很喜欢。”

　　之前对狄蒂丝产生的那些不快，在看到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后，却又不翼而飞了。她现在的样子，让我莫名的觉得心痛。

　　狄蒂丝的眼睛立刻亮了，带着讨好般的小意微微而笑：“海里没有青菜，我找了半天，找不到你想吃的东西，只采到这两样还算接近你喜欢的……你看，我切的怎么样？”

　　“嗯，很好。”

　　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但是我仍有一些迟疑，却见狄蒂丝先夹了一筷子给自己，咽下去后冲着我眯眼一笑，将另一双筷子递了过来。

　　望着她手上那几道稍浅的擦伤痕迹，我的心里一阵复杂，接过筷子夹了几根海带丝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吃东西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吃完之后，狄蒂丝将碗筷收掉退了出去。

　　坐在房间里，我难得获得了一定的冷静时间。朱利安把我囚禁住，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来救我，但是我绝不会坐以待毙，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先主动找朱利安问个清楚。

　　……

　　“想通了吗？”

　　在大厅的宝座上，朱利安双腿交叠着，正悠闲的窝在椅子里，在他右手侧的钩形扶手上，放置着一只巨大的蓝色水晶球，水晶球里似乎在放映着一幕幕画面，带着几不可闻的声响。

　　“没有，我也有没想通的问题要问你。”我使自己冷静的望着他，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向他右手边的水晶球转移。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朱利安顺手取下水晶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那你问吧！”

　　我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向朱利安：“朱利安，你既然想称霸世界，为什么不把我杀了？”

　　朱利安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带笑凝视着我，仿佛我刚才说的话，是些十分荒诞的话。过了良久，他展颜而笑，内中杂糅了些许无奈：“我说了，我喜欢你啊。而且，你更想问的，也不是这句话吧？”

　　不等我说话，他已经将视线移开，看向手中的水晶球，手指柔和的抚过球面，悠悠的说了下去。

　　“其实你的实力很强，我呢，也没有把握控制陆地……不过，希露达没有让我失望，经过轮番的战斗，你的小宇宙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无视了我愤怒的眼神，他弹了两下水晶球，水晶球的画面忽然弹跳出来，如一面幕布般呈现在我的面前，而他低沉的声音如同魔鬼般无法使我摆脱：“现在，你在我的海域，大地已经没有神保护了，你瞧啊，这大雨下得，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发洪水了！估计没几天人类就撑不住了，这些豪雨和洪水一个月内是不会停的，直到人类都死光！”

　　望着在洪水暴雨中哭喊挣扎的人们，我的心宛如刀割。虽然他们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我的子民，可我居然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我真的、真的是太没用了！可是……可是圣域的人呢，圣域的人……又去哪里了？！

　　“朱利安！”我无法再压抑心中的怒火，长年习得的优雅礼仪使我保持住了最后的镇定，“你别忘了你也是转世为人，如果你还记得你的人类父母，就不该牵连这些无辜的人。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为难他们！”

　　“无辜？”朱利安轻轻的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口中迸发出一阵残酷的冷笑声，“他们无不无辜，纱织你还不清楚吗？”

　　他怜悯的瞄了我一眼：“说来也好笑，和平的时候他们可曾想起过你？巨大的灾难来临了，你先想到的却是他们。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想想我们神啊……”

　　“不要和我说这些，你究竟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朱利安。”

　　纵使我急得恨不得冲进画面去救人，却也感到一阵无能为力，现在的我，确实没有能力对抗朱利安。

　　“纱织，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朱利安嘴角微微勾起，满意的看着画面：“可惜，就算是你让我现在停下，也无济于事了。要知道，洪水在雨停之后的150天内，都不会退却！”

　　我绝望的将视线从画面上移开，声音也带了一丝的颤抖：“你要毁灭全人类，是吗？所以，我不会为你这样冷血的神祗动容的，真是让你失望了。”

　　朱利安面色剧变，他忽然将水晶球使劲砸在地上，下一刻奔到了我面前，双手狠狠掐住我的双肩，俊秀的脸庞变得阴惨黯沉，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冲着我大喊：“你怎么能被那些人类蛊惑！你难道没有头脑吗？！”

　　朱利安突然的情绪失控把我吓了一跳，但我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守护了人类那么多世，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我无法做到原谅伤害他们的神祗。”

　　“无法原谅？伤害他们？”

　　朱利安喃喃细语着，眼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神光：“你说得对，我不会罢休的。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不想让她死去。不是以波塞冬的身份，而是以朱利安·索罗的身份去救她，让她留在我身边——那个人，就是你！”

　　“可是我，不想让你救呢。”

　　我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思维在这一刻格外清晰：“我已经不单纯是雅典娜，我还是人的女儿，人的孙女，不能以婚姻来逃避我本来要负的责任。你说我虚伪也好，滥好人也罢，他们把我养大，我做不到看着他们因我而死。”

　　“好啊，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利安微微喘息着松开了我的肩膀，声音飘忽：“可是，你真的知道，人类是什么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