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伊人(阿瞬线)

  我们战胜了波塞冬,大地上暴雨也已经停了,是因为我们八个人还背负着寒冷的降水。虽然要背负几乎半年的时间,但这都是值得的。

  剩余的圣斗士,连五老峰的那位都惊动了,他们纷纷临世救灾,联合古拉度财团的人力,及时出手使得某些国度的沿海地区受灾程度并不很大,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我终于,完成了一次救世。虽然过程是惊心动魄的,但是结果值得欣慰。

  苏兰特等人醒来的时间和撒加醒来的时间正好在同一个时间点。小人鱼哭着喊着要找她的朱利安少爷冲出了病房,撒加却反常的陷入了沉默。

  四个月之后的一个下午,一个风尘仆仆的来人敲开了我病房的门。却是加隆回来了,他还带着朱利安。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我没有问他究竟是怎么从海底逃生的,而是先让他和朱利安在医院里好好诊治一下。

  我的主治医师总是严肃的向着我唠叨,说我身体的温度总是低于三十五度,会对我之后的生活有碍。可我身体的情况我是知道的,这是因为我之前承担的降水要持续五个月,这个情况还要持续一个月才能好转,只是敷衍着对他点头。主治医师无奈的摇头叹息着走了。

  送走了主治医师,我想起了一件一直牵挂的事情,那就是决战那天,希露达告诉我其实海神密阵另有隐情,但她昨天已经回仙宫了。当时我……不对,我当时去过哪里了呢?

  用力捶打着发痛的头,我依然一点也想不起来。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停下,一只纤长的手擒住了我捶打脑袋的拳。

  “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

  我愣愣的抬起头望着来人,来人只是纯和无辜的笑着,将被子轻轻往里推了推,坐在了我的床沿上:“你想不起来其实没关系。但是如果你真的一定要回忆起来,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阿瞬,你要怎么帮我?”我疑惑的看着他。

  “难道你没有发觉,你少了一样东西吗?”

  松开了抓着我的手,瞬将右手探入他加厚病服的高领中,三指拈起一根纯白的链子,链子上那个桔子大小的白色五芒星吊坠晃晃悠悠的转动着,五芒星的中央还浮雕着“Yours Ever”的英文字样,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似乎我失却的记忆,应该和这个东西有关,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嘿!回神啦!”

  瞬指尖一松,链子又坠进了病服里,我这才回神,朝着瞬不好意思的笑笑,将刚才不由自主抬起的手收了回去。瞬思忖了一下,右手探到颈后微微一动,左手在衣领下又捏出了刚才的吊坠,竟是将他的项链解了下来。他朝着我摊开了左掌,笑的开心而满足:“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么就送你好了。”

  “送我吗?这不太好吧!”

  我连连摇头,虽然这个东西可能对我来说有些联系,可这个东西他是带在自己脖子上的,应该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我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拿走呢?

  “没有关系的,给你吧。”

  捏着项链的手轻轻掂了掂,瞬毫不在意的一笑:“这根项链,哥哥说,是我们母亲留下的遗物,我从小就挂在身上。不过,我想,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说不定,看着它,你就能想起之前的记忆呢。”

  “没有关系的,我真的不……”

  瞬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我感到脖子一凉,那银色的吊坠已经挂在了我的脖子上,他退后两步,注视着我,嘉许的点了点头:“好啦,你就不要拒绝我了。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在身上挂几天吧,看看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帮助。”

  “好、好的……谢谢你,阿瞬……”颇为不好意思的朝着瞬笑了笑,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挂在胸口的项链,感受着瞬带给我的温暖善意,“不过,你为什么说‘挂几天’啊?”

  “你的生日马上就快到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你送。可你又不要这个……”

  瞬的头低了下去,额前的碎发随之垂落下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似是显得有些低落。我疑惑的探出右手去,在他的面前摆了摆。

  就在这时,他抬起了垂在身侧的右手,将我的右腕一把握住,仰起的脸上已经盈满了笑意:“直到你想起所有的时候,再把它还我也不迟。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可以随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海界经历的全部,或许你能想起来一些什么。”

  “去哪里?是现在吗?”

  我指了指身上的病服,朝着瞬耸了耸肩,虽然现在是炎夏近秋的日子,但是穿成这样出去可就不太好了。

  “好,我也回去换套衣服,待会再过来接你。”

  瞬松开我的手腕,站了起来,朝着我俏皮的眨了眨眼:“你可是要过生日的人呢,可要穿好看些呢。”

  两只手无措的抓着被子,我小心翼翼的追问:“等等,阿瞬,我的生日真的要提前过吗?明明还有一个月的。”

  “没有关系的,你一直做女神,是不是觉得很单调啊?你越来越不像人类女孩子了……”

  说到这里,已经走到门口的瞬忽然转过身来,眼神里满是惋惜:“从回到圣域之后,我发现你变得离我们越来越远,活力也越来越少了。我还是希望你,偶尔可以像一个正常女孩般拥有自我。”

  ……

  瞬拉着我的手,穿越重重人群,轻快的朝着市外的地方前进——这一场景使我不由得想起卡珊德拉带着我飞离太阳神殿的时候,现在的心情却不是那时一样紧张,而是感到轻松无比。

  瞬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自从回到圣域之后,我确实在一点点向神靠拢,现在的我,确实不如之前的我那样活力四射。

  那一天,圣域上空的阳光很亮,寂静到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我穿着那洁白的古希腊长裙,缓缓而坚定的走向最高处的石座,所有的圣斗士都半跪在前,穿着圣衣的魔铃为我卡好黄金的腰封,卡珊德拉向我半跪着呈上权杖——在那一刻,我已经不再是城户纱织,而是和我的前任、前前任女神一样,成为永垂不朽的神,并被冠以一个固有的名字,雅典娜。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起来,奈姬对我说过,我本身已经不是人,而是神了,可是……我确实想和瞬所说的那样,做回一个活力无限的女孩。

  “就是这里了,你先看看吧。”

  瞬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朝我点头一笑,口中还在微微喘着气。

  我也笑着向他点点头,在原地微微挪转了几步,细细的的打量了一圈这个地方,却是之前杰米安为难我和萨尔娜的时候,悬崖下的那片草坪。绿茵茵的小草,在午风的吹拂下,送来一阵草叶的清香,隐隐现出那藏匿在下的花朵来。不远处,一条不算太深的河流哗哗流动着,河边的两棵小白杨树还只有一人高,叶片随风沙沙抖动着,这幅景色意外的沁人心脾。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先休息一会吧!”

  捻起嫩黄色连衣裙的一角,我在河旁的小白杨树旁坐了下来。小树树荫虽小,空气却意外的清凉,我满意的叹息一声,向后惬意的倚靠在树干上。可惜,天空中的阳光实在太过刺眼,我抬起右袖挡在眼睛上,遮住了大半日光,感受着微微的清风吹拂衣袖带来的痒意,我感觉好像又找回了自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在我身前停下,身上的暖意在这一刻也尽数遁去。我感到头上一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头上。

  我将袖子从眼上移开,却见瞬正双手叉腰俯视着我,修长的身体将照射向我的阳光挡了下来。我仔细的打量着他,他的个子好像比之前高了那么一点点,肩膀似乎也壮实了一些,他今天没有穿背带裤,倒是换了一件墨绿色的T恤,配了条蓝色的牛仔裤。

  瞬见我望着他,不禁微笑起来,他的眼眸就像那晴日下的碧色海面,好似也像被这清风拂动,内中荡漾着层层愉悦的波纹。

  “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看了看这周围,也就这种花最好看了,于是……只能送你一个花环。”

  他蹲下来拂了拂青草,平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我抬手向头上摸去,头上的花环倒是有些沉甸甸的,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托住,将它取了下来。

  嫩嫩的白杨树枝编成环形,在树枝与树枝的间隙中,点缀着朵朵粉紫色、粉白色的五瓣花儿,每一朵都盛开如伞——这已经不能说是花环了,倒像是一顶花冠了。微风袭来,朝内卷起的娇弱花瓣可怜的颤抖着,倒是使人不忍再将之触碰。

  “这是野生的夏水仙。”

  瞬顺手拨弄着身边的草,望向草坪的时候温柔点点:“我是在河边无意找到的,看着它们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和它们一样,融入了这微风之中,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他忽然抬起眼,眼光似是随着那流水中的两片花瓣,也漂向了远方,光彩迷离:“不过话说回来,论年龄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呢,以后我叫你姐姐,好不好?”

  “你这话可不对呀,你可是爷爷的亲生儿子,我应该叫你小叔才是。”我轻笑一声,将花冠放在身侧。

  “别说这些了,你还是戴上这花环吧,今天,是我为你过的生日呢。”

  瞬将目光转了过来,他的眼瞳在残血之阳的映照下,呈现出浓郁的沉碧色,就像是流光溢彩的翡翠,细碎的绿色发丝微微向外翘起,光芒跃动间炫目又俏皮。

  “是绘梨衣小姐建议我,让我把项链送给你的。”

  “相泽绘梨衣?”握着花冠的手一顿,我的心猛然一跳。

  “是的,她告诉我,这样做你就会开心的。这次多亏了绘梨衣小姐,我们才得以脱险。当时,她带着冰河、紫龙和哥哥,给了我们封印之壶,还告诉了我们怎么使用。之后,我们遇到了魔铃——实际上是变化为魔铃的隆奈迪斯,还有其他五个海将军,星矢差一点就被他们杀死了。

  “不过,说起来,希露达女王之所以说要他们保留一些小宇宙,不仅因为这里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圣斗士长眠于此,而且因为海域已经变了。至少在我们通过进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强者。我们甚至连他的身都没法靠近,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好在他对我们没有敌意。”

  原来,魔铃真的不是星华,我颇为失望的低下了眼。不过,现在确实和瞬说的一样,因为我的存在,影响了整个世界,隐隐之中,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抱歉……我还是没有想起来。”

  我抬起眼,朝着瞬抱歉的一笑:“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开心。说起来,你的生日好像也在九月呢。要一起过吗?”

  瞬偏着头眯起眼,展颜而笑:“好啊,在我们回去之前,就让我们望着这星光,许下自己的愿望吧。”

  太阳终于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它最后一丝光热,唯余漫天星光璀错灿烂,河水仍然孜孜不倦的流淌着,倒映在河水中的星光就像是筛下的一层银沙,明亮的炫人眼目。瞬双手合握于胸前,虔诚而缓慢的阖上了眼。

  我也起身立起,双手合握,阖眼于心中祈祷,唯愿圣战能够取得胜利。愿望既已许完,我偷瞧了一眼仍然闭目祈祷的瞬,将头上的花冠取下,起身走到他身后,将花冠也戴在了他的头上,温然而笑。

  “阿瞬,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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