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柳宜一没去找宋锦英, 她一直在走廊里站着。

　　不知道多久后，背后响起熟悉的高跟鞋声，宋锦英回来了。

　　柳宜一没回头，她听见宋锦英加快步伐走过来, 靠近后她道：“你怎么来了？”

　　柳宜一低声道：“我来给你送手机。”

　　她从包里拿出宋锦英的手机递过去。

　　宋锦英接了：“昨晚没睡好，今天怎么不多睡一会？”

　　柳宜一看着她, 眼神平静得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宋锦英暗自握紧手机, 温声道：“出什么事了？”

　　柳宜一又继续又看着窗外, 在想自己要怎么说。

　　宋锦英道：“是不是宋博聪他……”

　　“唐纪是你前任吗？”柳宜一说，“我刚刚看见你在花园里和她说话，宋博聪说，你回国后就和她在一起, 三年，是真的吗？”

　　宋锦英默了两秒, 承认：“对, 是真的。”

　　柳宜一垂下眼睛：“你们为什么分手？”

　　宋锦英道：“我昨晚告诉过你，因为她腻了，想要换一个人。”

　　柳宜一道：“我想知道更多。”

　　宋锦英停顿一会, 说：“她是演员，和我在一起前，既没有名气, 又得罪了人, 我替她扫平了麻烦, 也给了她一笔钱，所以她和我在一起，以类似协议关系。我们很平静的一起三年，没有感情纠缠，各取所需，但是后来她想要更好的事业发展，但我除了钱以外，不能给她提供其他的帮助，所以她打算……跳槽，于是我们结束了。”

　　柳宜一：“就这样简单吗？”

　　宋锦英点头：“就这么简单。”

　　柳宜一看向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昨晚我问你的时候，那天在商场的时候，你都没有和我提。”

　　宋锦英道：“这是我的失误。那是三年前的事情，而且，严格来说，这还并不算正当关系，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柳宜一沉默地移开视线，宋锦英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无法反驳，她永远都有合理的理由。

　　“那天在商场里，你和唐纪是不是遇见了？”柳宜一问。

　　宋锦英解释：“我没想到她也会在。”

　　柳宜一：“昨晚我和你聊前任的时候，你明知道我认识唐纪，可你还是一点也没告诉我关于她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了解你的过去吗？”

　　宋锦英放轻声音：“我只是不想提太多已经过去的事情，抱歉一一，以后你再问，我都尽量说，你别生气了好吗。”

　　柳宜一哑口，一肚子的怨气都被这一句道歉生生憋住了。

　　半响后，她无力道：“你就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你总是这样，三言两句就把我应付过去，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宋锦英哄道：“你当然是我妻子，我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觉得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提。”

　　柳宜一微顿，轻声道：“你是觉得没必要提，还是我根本没必要知道？”

　　宋锦英沉默，她的确觉得柳宜一根本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如果你觉得这些事情很重要，那以后我会都告诉你……”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只是你字面意义上的妻子？”柳宜一打断她，“你拿我当爱人吗，你真的想过要和我互相了解吗？”

　　宋锦英微微皱眉：“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柳宜一仔细看着宋锦英的表情，她平静从容，皱眉，带着一丝丝的不理解，但也仅此而已，她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柳宜一第一次觉得宋锦英如此的陌生，她心里的压着的火气失控的烧起来。

　　“那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想法？安安静静做你的妻子，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吗？”

　　柳宜一忽然想起宋博聪说的那一句——像条听话的狗。

　　她吸了口气，立即移开视线，手指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一一。”宋锦英去拉她的手，“你乖，别生气了。”

　　柳宜一挣脱开，努力压着吵架的欲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宋锦英看着她红着眼睛，因为激动而轻轻发颤的样子，顿了顿，轻声道：“好，那我去给你倒杯水，十分钟后我再来找你，我们好好聊聊。”

　　柳宜一点点头。

　　宋锦英离开后，她开始转弄无名指上的戒指。

　　宋博聪告诉她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挑拨离间，柳宜一真的上当去和宋锦英吵架，其实很蠢。

　　她不愿意这么被宋博聪摆一道，可她又控制不住。

　　宋锦英对她好，好到无微不至，百依百顺，可这也不能掩盖她们之间的问题。

　　柳宜一用力压着戒指，想压住自己混乱的思绪。

　　她想把她和宋锦英之间的问题整理出来，一条条的解释，一件件的解决，可仔细一想，那些问题其实她都问过了。

　　当初你为什么娶我——因为喜欢。

　　为什么喜欢——喜欢不需要理由。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唐纪的事情——因为没有必要。

　　你当我是什么——妻子。

　　每一个都已经拿到了答案，可柳宜一还是生气，没有清晰列理由的生气。

　　十分钟后，宋锦英带了一杯热水过来。

　　柳宜一接了水，但没喝。

　　宋锦英主动道：“我刚刚也仔细想过了，唐纪的事情，是我的责任。但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柳宜一自己也乱得很，点点头。

　　片刻，她道：“小芸姐醒了吗？”

　　宋锦英道：“醒了，在喝汤。”

　　柳宜一：“你要是还得留在这儿，那我就先回家了。”

　　宋锦英道：“你等会，我和一起。我们还要去老宅再住两天，家里是要待满三天的。”

　　柳宜一其实很想回小院，她在宋家没有归属感，宋博聪也看着不顺眼，但毕竟过年，她任性走人太不识相了。

　　柳宜一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宋锦英进病房说了几句话，等到照顾苏小芸的护工抵达后，宋锦英才出来。

　　离开医院，她们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餐厅吃饭。

　　放松坐在餐厅里了，宋锦英脸上才露出熬了一夜的疲惫，她揉了揉眉心，等咖啡上来，喝了半杯。

　　“你还在生气吗？”她放下杯子，敛眸认真问。

　　柳宜一用勺子把咖啡上的拉花打乱：“你原来知道我在生气。”

　　宋锦英随之道：“是我不好，现在我们好好谈谈，把这个事情解决过去。”

　　柳宜一却不想说话。

　　她隐隐能猜到她们的谈话结果，宋锦英会永远温和耐心，解释柳宜一的每一个问题，但那样并不能让柳宜一好受。

　　她反而会觉得，宋锦英不是在和她发生什么妻妻间正常存在的感情矛盾，而是在和她处理问题，像是商业场上那样。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柳宜一自暴自弃地道，“该解释的你都解释了，是我自己跟我自己过不去。”

　　宋锦英轻轻握住柳宜一手腕，鼓励一般地捏了捏：“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现在都可以说出来。”

　　柳宜一想了好一会：“你和唐纪在一起三年，你们真的什么感情也没有吗？”

　　宋锦英毫无犹豫道：“没有。”

　　柳宜一静默。

　　宋博聪说，在宋锦英眼里，她和唐纪没有区别，都是养来玩玩的东西。若是仔细的对比，柳宜一和宋锦英在一起的背景，的确和唐纪很类似。

　　缺钱，缺靠山，于是宋锦英出现了，然后在一起了。

　　所以她和唐纪，会不会真的没有区别？

　　“为什么？”柳宜一道，“三年了，怎么会什么感情也没有？”

　　若是没有一点喜欢，又怎么会让唐纪待在宋锦英身边三年？

　　如果唐纪当初没有因为事业和宋锦英发生矛盾，她们现在说不定还没分手。

　　宋锦英思考道：“唐纪她和你不一样，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也不一样。”

　　柳宜一捏紧了杯子。

　　她越来越感觉宋锦英回答问题时的避重就轻。

　　她垂下眼睛，盯着奶泡乱糟糟的咖啡，低声道：“你如果不愿意和我聊，你大可以不说的。你让我问出来，又只给我一个个敷衍的答案。在你眼里，我就只值得你这样敷衍吗？”

　　宋锦英沉默。

　　死寂在少人的餐厅里无声弥漫。

　　柳宜一一点点的捏紧杯子，那一点因为唐纪引发出来的不高兴情绪开始沉淀，变成某种让人疼痛，愤怒，暴躁的尖锐石头。

　　“我以为我已经解释得够多了。”宋锦英开口，同时指尖敲了两下桌面，“你还要纠缠这个问题到什么时候，嗯？”

　　柳宜一紧捏着杯子的手指一晃，温热的咖啡溅出来，打湿手背。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宋锦英。

　　宋锦英仍留是宋锦英的模样，镇定，理智，强大。

　　柳宜一忽然清楚想起了她刚开始认识宋锦英的时候。

　　那时的宋锦英，就是现在的模样。

　　唇角带笑，从容矜贵，又魄力十足，她暗藏锋利，不动声息的主导着一切。

　　柳宜一失神的看着她，有些一直模糊的东西骤然清晰起来。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艰难却平缓地说：“你其实……并没有真的喜欢我，对吗？”

　　宋锦英道：“我只是不喜欢你总抓着一个问题胡闹。”

　　柳宜一盯着她，慢慢松开紧捏杯子的手：“那我要是就要死磕这个问题呢？宋总您打算怎么处理我？从只是不喜欢，变成完全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