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用的真理(1)

  饶星海朝沈春澜伸出手。他神情无辜又坦荡, 仿佛在问他“一会儿怎么回去”。

  秦戈和谢子京都看着沈春澜。沈春澜无奈:“这不好吧?”

  谢子京立刻补充:“可以的, 符合规定。”

  饶星海盯着沈春澜,沈春澜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趴在自己手臂石膏上的小黑蛇。饶星海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还有点儿无助。

  他的辅导员最终还是坐下了。

  沈春澜知道饶星海心里都是坏念头, 他不会给他占便宜的机会, 于是一把抓住了饶星海的手,顺势把饶星海的手掌攥成了一个拳头。

  这与其说是握手, 不如说是握拳。

  饶星海:“……不是这样的。”

  沈春澜静静看他。身为师长的威严此时此刻终于发挥作用, 饶星海不吭声了,在椅子上坐成了一个放松的姿势。

  不大的办公室里, 先是腾起了某种强烈的气息, 这种信息素干燥、滚烫, 带着沙漠的烈风。但只有一瞬。薄雾从秦戈身上腾起,沈春澜看不到那是什么精神体,秦戈并没有让它显出可辨识的形状。

  但雾气温柔,在瞬间平息了谢子京的气息。两种气息在办公室里混合、交缠, 沈春澜静静坐着,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别怕。”秦戈低声说, “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的,对不对?”

  饶星海迟疑片刻才回答:“对。”

  “你相信我,对不对?”

  饶星海:“对。”

  他温顺地闭上了眼睛。秦戈身上的白色细雾落在他头上肩上,年轻的调剂科科长低下头,扶着饶星海的脑袋,凑近他黑色的头发。

  沈春澜有些呆愣:这跟他之前接受的“海域”检测大不相同。

  秦戈身上没有丝毫侵略性, 他温和,柔软,令人平静安心。

  沈春澜察觉,掌心中饶星海的拳头微微攥紧了。

  他的学生在紧张,即便信任调剂师,但紧张仍然无可避免。

  秦戈会看到什么?饶星海的“海域”会是什么样的?沈春澜不可避免地好奇起来。

  他甚至想到,饶星海信任甚至倾慕他。如果他愿意,如果他提出请求,饶星海会答应让他进入自己“海域”的。

  但他无法探索深层海域。

  如同人有浅层意识和深层意识一样,哨兵和向导的“海域”也分浅和深两层。只要征得允许,普通的向导一样可以进入哨兵的“海域”,但他们只能巡弋浅层海域,疏导一些比较普遍的精神和心理问题。

  深层“海域”是精神调剂师的工作范畴。那是储存了更多欲望、恐惧,储存一个人从降生到此时此刻所有记忆的地方。

  在极其偶然、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普通的向导有可能进入哨兵的深层海域,但时间极短。

  而那一种情况,是两个人均处于亢奋状态,原本在“海域”之中用于抵抗外来意识的防波堤完全消失的时候。

  最新修订版的通识课本里,已经对这一状态下了准确的定义:极度亢奋的高潮。

  ……想到这里,沈春澜忽然间不想进入饶星海“海域”参观了。

  秦戈的巡弋持续了四十多分钟,沈春澜一直握着饶星海的拳头,没有放松过一刻。他固然不太乐意和饶星海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但自己已经答应,即便饶星海看不到,他也不能欺骗他。

  “……两个结论。”秦戈收起了自己的精神体,他看上去有些疲倦,谢子京搀扶他坐下,“第一,我没有在饶星海的记忆里找到任何跟黑曼巴蛇相关的信息。”

  饶星海神情紧张。

  “第二个结论,饶同学的‘海域’确实存在一些不稳定的问题,但我很高兴。”秦戈笑着说,“这跟半年前给你做‘海域’检测的时候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饶星海的海域是一座古怪的城镇,无边无际,没有界限。城镇上只有一条道路,城镇里最大的建筑,是标牌模糊不清的孤儿院。

  那是饶星海曾生活过的地方。

  在孤儿院周围,充斥着许多小小的、拥挤的游乐场,马戏团里永远热闹,小卖部堆满零食,学校的操场空无一人,但有热闹的笑声和奔跑打闹声远远近近地传来。

  饶星海的“海域”里没有任何别人。他的自我意识有时候在游乐场里玩游戏,有时候在操场上孤独地跑步,秦戈尝试去呼唤他,但自我意识完全不理会。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他看到饶星海的自我意识在拥挤的游乐场中转来转去。他的肩上趴着一只巴掌大的天竺鼠,头顶蹲着一只正在鼓气的青蛙。

  其实还有更多的不同,秦戈匆匆一眼瞥过,只知道他的“海域”已经渐渐热闹起来了。

  “星海,我知道你有朋友了。”秦戈看着饶星海,“太好了。”

  他真心诚意,沈春澜在一旁忍不住露出微笑。饶星海嚅嗫半天,低声回答:“谢谢。”

  秦戈没有在浅层停留很久,他穿过饶星海的自我意识,进入了他的记忆之中。

  但非常遗憾,他没有找到任何跟黑曼巴蛇相关的信息。

  “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应该刚出生没多久,有一些碎片记忆,不成形,但比较奇特。”秦戈想了想,问,“这个问题可能冒犯你,我先道歉。饶星海,你对你的母亲没有任何记忆,是吗?”

  饶星海摇头:“没有。”

  秦戈沉吟片刻:“那些碎片记忆是和你母亲相关的。她在哺育你,照顾你……她看起来非常疼爱你。但是记忆很混乱,因为那时候你还太小,你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不过每一段记忆都很颠簸。”

  饶星海:“颠簸?”

  “在车上,在路上……我只能根据外界声音判断。你们总是在赶路。”秦戈回忆方才巡弋所看到的东西,“你妈妈挂在嘴边的话总是‘不怕,不怕’,还有,‘这里安全’。”

  饶星海安静地坐着,他看起来有些黯然。那层冷漠的面具又在他脸上浮现:“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

  这是一次计划之外的巡弋,沈春澜没有递申请,秦戈其实也不必写检测报告。但他很关心饶星海,还是决定抽时间把内容详细整理出来再交给沈春澜。

  饶星海和谢子京在走廊外聊天,沈春澜借机询问了一个他一直非常关注的问题:“我班上12个学生,每个人的‘海域’都有问题。秦科长,我可以具体问一问他们的情况吗?”

  “沈老师,放宽心。”秦戈笑道,“那时候大家都是高三,压力很大,这是非常容易出问题的时候,无论精神还是心理。今年的‘海域’检测标准比往年要高,所以筛出了很多学生。但是你现在不必太紧张,饶星海是7分,他是边缘学生,是需要多关注。其他的孩子,先顺其自然发展吧。”

  沈春澜点了点头。他记得饶星海的“海域”检测报告上,秦戈曾说过在大学中与同伴共同生活学习,会显著改善饶星海的情况。当日饶星海想报考普通大学,也是秦戈力劝他选择特殊人类高校。

  事实证明,秦戈是完全正确的。

  沈春澜相信秦戈的判断,他连连道谢:“如果还有别的问题,我随时联系你?”

  与秦戈谢子京道别之后,饶星海和沈春澜步行前往地铁站。或许是最后提及母亲,饶星海看起来情绪不高,整个人闷闷的。沈春澜斥巨资请他吃了一个吴裕泰的茉莉花冰淇淋,饶星海吃到最后,舔了舔嘴巴:“我再去买一个。”

  沈春澜:“行了行了,我去买。”

  两人在街上吃了三个冰淇淋,饶星海有点儿饱了,慢吞吞咬着筒皮,盯着街面上的树看。

  秋意已经很深,树叶一茬茬不要命地落,杨树柳树都渐渐秃了,孤楞楞的枝子戳进秋季蓝得可怕的天。

  “沈老师。”饶星海忽然出声。

  沈春澜:“嗯?”

  “我第一次来北京,是8月份,准备到这边报到读高中。好热的天,空气也不好,我不喜欢。”俩人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饶星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后来秋天到了,冬天也到了,很可怕,整座城市都像……像死了一样,一下就变得灰扑扑的。”

  沈春澜心想,那当然啊,要不然为什么说季候变化会影响情绪,春秋两季是精神病人和抑郁症患者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气候、温度、物象的变化,影响了体内的生理调节机制,激素分泌不平衡,人容易忧郁,也容易陷入困境之中。

  “我高中过得也不太开心。只有我一个人是外地来的,融入不进去。本地的特殊人类学生在小学初中就已经学过很多哨兵向导的知识,我没有,我一点都不懂。但是如果问,会被嘲笑。”饶星海指了指自己,“我那时候普通话很糟糕,口音特别重。”

  沈春澜:“现在一点儿都听不出来了。”

  饶星海吃完了冰淇淋,笑了一下:“我练过的。”

  他拿过沈春澜手里的纸巾,一起攥在掌中。

  “后来第二年,春天来了。”饶星海说,“真神奇,整个城市忽然之间又活了起来。我们学习里栽着很多桃树和梨树,一整个三月都像疯了一样,路面上到处都是花瓣。那段时间天气也特别好,风好像都是香的。我有点过敏,脸又红又肿,我都戴着口罩去看花。”

  沈春澜有些感慨:“是啊,春天多好啊。”

  饶星海:“后来教导主任都知道,课堂上找不到我,就去桃树林子里,我肯定在树底下睡觉。”

  沈春澜:“……你,你看花就看花,为什么要逃课啊?”

  饶星海:“人少。”

  沈春澜无话可说。

  饶星海:“你给我的那份价格不菲的秘诀,高一还能用,高二理科班就对付不了了,语文英语还行,但物化生和数学,即便做完了基础题,考试分数也不行,而且那题目我读都读不懂,莫名其妙。”

  沈春澜:“……那是给你的中考复习提议!高中和初中一样吗?”

  他一恼,饶星海就开始笑。因为在街上,不敢笑得太放肆,他是低头扶额笑的,笑着笑着又扭头看沈春澜,那完全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表情,眉眼嘴角全是快乐。

  “沈老师,我现在挺喜欢这儿的。”他小声说。

  沈春澜不吭声,也不看他,心里却像被天竺鼠挠了几下,有种酸痒的快活。

  .

  石膏拆去了,沈春澜戴着夹板回归工作岗位。右臂无法书写,他只能忍痛放弃自己最爱的黑板板书,全程都使用PPT上课。

  “跟大家说一说上次期中考的成绩。”沈春澜一脸严肃,“排名基本上没有变化,前三名还是宫商,乔芳酒和阳得意,和入学时候的高考分数排名完全没有差别。”

  教室里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老师居然会公开宣读排名。

  “我为什么要说排名,因为除了前三名之外,后面的分数都太糟糕了,第三名和第四名之间差了整整20分,这是一道论述题的分数啊。”沈春澜放下排名表,“大家参加社团活动,是很好的,谈恋爱,也很好,体验生活嘛。但是学习绝对不能丢,从大三开始我们就要进行社会实习,基本上所有对咱们这专业有需求的企业,全都极其看重学科分数。因为咱们这专业基础太重要了。”

  沈春澜知道自己一旦化身老头子开始讲课,学生们就不大听得进去。但这问题着实要紧,他恨不能拎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吼几句,好让他们牢牢记住。

  下课铃响了,从不拖堂的沈春澜抓紧时间补充了最后一句:“昨天晚上图书馆后墙的修缮方案已经出炉,就挂在学校网站上,这方案里有两个小设计,听说是让大家投票决定,有兴趣的同学去瞅瞅啊。好了好了,下课。记得下周交认知科学前瞻性的分析论述,不少于1500字!”

  众人稀稀拉拉应和,有约会的、有社团活动的把书本托付给舍友就匆匆跑了。周是非和阳云也拿着两张表格给沈春澜,是下周举行的校运动会参赛名单。

  由于班上人少,基本上每个人都参与了至少两个项目。

  沈春澜一眼就看到了饶星海的名字,毫不意外,他报名参加的是哨兵组的技能展示和6000米障碍长跑。

  和其他学校的运动会不同,人才规划局和新希望学院这样的特殊人类高校,在运动会项目的设置上有许多特别之处。

  哨兵和向导分别有属于自己的技能展示和对决,技能展示在大操场举行,对决则在技能楼进行。但除此之外,还有每两年一届的公开对战,极受学生欢迎。

  6000米长跑也是新希望学院的标志性项目。这程长跑是协同比赛,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为一组,带着各自的精神体一起进行,从校内跑到校外再折回校内,途中会出现多种奇特的障碍,据说有几年还进行过十分激烈的战斗,相当精彩。

  而除此之外,还有专为精神体而设计的各类小型比赛:精神体选美大赛、精神体毛发鉴赏、精神体体态比拼、精神体赛跑、精神体跳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就连教师也必须参与比试,除了普通的跳高跳远垒球羽毛球之外,为鼓励学生们积极参加比赛,教师的精神体还要参与竞技或者节目表演,向学生展示风采。

  沈春澜上大学的时候还觉得这运动会有意思,因为不用上课,大家都带着玩儿的心情去比赛。

  但他现在是老师了,他要让天竺鼠出去竞技——沈春澜头脑里被无数个层层叠叠的“尴尬”塞满。

  “老师你参加了什么项目?”阳云也问。

  沈春澜:“呼啦圈,两人三足,知识问答。”

  阳云也、周是非:“……”

  沈春澜:“这三门比赛技术含量都很高。”

  周是非:“不对啊,这三门比赛不需要报名,不是现场直接上去比吗?”

  沈春澜扶额:“好吧……我没报,我这一只手都动不了了,还让我参加运动会,太残酷了吧。”

  阳云也和周是非点点头,又接着问:“那你的精神体呢?”

  沈春澜咬牙:“……跳啦啦操。”

  这是曹回瞒着他给他报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沈春澜的天竺鼠要参加啦啦操比赛的消息传遍全班。

  万里和他的白枕鹤一脸茫然:“啊?就那短手短脚的老鼠?啦啦操???”

  他说完又按了按胸口:“那我肯定赢啊,啦啦操这个项目这几年都是我这种长腿精神体拿的冠军。沈老师不行吧哈哈哈……”

  同在食堂吃饭的饶星海看他一眼,万里忽然便打了个寒颤。

  回到宿舍,周是非和阳得意也在讨论天竺鼠跳啦啦操的事情,两人说着说着笑得滚成一团,林麝脑袋顶着个青蛙,沉静地看着面色阴沉的饶星海渐渐接近。

  饶星海帮他俩打饭回来,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这么好笑?”

  “超好笑!!!”阳得意举起手机,“三年前的啦啦操比赛,有个老师派他的花栗鼠去参赛,我给你找视频,笑死我们了,太蠢了……”

  饶星海连连点头,等待。

  阳得意:“想不到啊饶星海,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等着看老师笑话。”

  饶星海:“你的林麝是不是参加了选美大赛?”

  阳得意眉毛一挑:“对。”

  周是非:“我怀疑你是去展示自己,找对象的。”

  阳得意:“对。——不是,谁找对象啊?我不稀罕对象。我就喜欢……”

  周是非、饶星海:“东北虎哨兵。”

  阳得意一脸“果然你们最懂我”的欣慰表情,把手机递给饶星海。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是阳云也发来的。“精神体毛发鉴赏”比赛目前空出一个名额,她问阳得意能不能劝劝屈舞,报名参加。

  屈舞并不在宿舍,但现在他没有课,也不是去勤工俭学的时间,他也没有报名参加任何社团。

  “屈舞是不是谈恋爱了?”阳得意问,“他最近神出鬼没的,总是心事重重。”

  此时正从新希望学院中心的布告栏走过的沈春澜和曹回,发现布告栏前密密麻麻围了颇大一圈人。

  有人正在布告栏上贴传单。

  保卫科科长带着几个人站在旁边,正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你这样贴,把校运会的通知都给贴没了。同学,这不太合适吧?”科长似乎也没认真劝,“你哪个学院的?我看你特别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沈春澜和曹回在人群外慢慢走过,往布告栏贴传单的似乎只有一个人,是一个男孩。

  保卫科科长:“你以前是不是违反过校规?我肯定见过你,你去过保卫处。”

  那男孩又往布告栏上贴了一张纸。

  举起纸张的手臂是银色的。那是神经义肢。

  “屈舞?!”沈春澜和曹回大吃一惊,连忙拨开人群往里钻。

  边贴传单边应付保卫科科长的男孩,果然就是屈舞。

  保卫科科长认出了沈春澜,顿时也想起了屈舞。他一把按住屈舞手里的传单:“同学,别贴了,再贴就违反校规了。”

  “我的传单上写的是倡议内容,不违法不违规,哪条校规说不允许学生贴传单了?”屈舞继续不停往布告栏上刷浆糊,“布告栏的存在意义,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由发表意见吗?”

  沈春澜终于凑近。看到他过来,屈舞脸上略略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沈老师。”

  沈春澜嗯了一声,低头看他手里的传单。

  《对图书馆修缮方案(修订版)的三大质疑》——传单的标题是这样一行黑体字。

  沈春澜根本没仔细看过修缮方案,他相信学校里也没多少个学生点开那个附件从头到尾瞧过。此时看着屈舞的传单他才知道,这次修缮取消了半丧尸人和地底人专用的地下通道,并且关闭了他们专用的自修室。

  屈舞贴一张,保卫科科长就撕一张。

  “你不是半丧尸人,也不是地底人,这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屈舞:“有关系。”

  他又往布告栏上啪地拍了一张传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节目是由黄金蟒和天竺鼠共同表演的《金蛇狂舞》!

  演奏乐器:钢琴。

  演奏者:天竺鼠。

  舞蹈者:黄金蟒。

  台上,黄金蟒狂舞,天竺鼠坐在加高N倍的琴凳上,舞动(粗短的)爪子,吃力按动面前两个琴键。

  有节奏且充满力量的乐声传来。

  台下,沈春澜呆滞片刻:……这特么是假弹吧!这不是王力宏的版本吗!

第30章 无用的真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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