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57
杨柳没心思听,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含糊地说让他别吵。
“睡的可真快。”他轻声嘀咕,手中的动作不停,继续给她扇风。
……
昨晚谁也没说服谁,但姜霸王也知道她管不住混账儿子,早上再碰面就换了说辞,留小两口多住几天。
“今天再去陪我外祖母外祖父说说话,明天就走。”程石说的很干脆,“早走晚走都是要走,你别磨磨唧唧的。还有,在我们走之前你别漏了口风。”
“已经决定了?”
程石点头。
已经决定了那她就不再多话,至于怀着娃坐车赶路什么的她倒是不担心,怀娃了又不是就成了瓷娃娃,想当年她从怀到生每天都在舞刀弄棒,孩子也安安稳稳落地了。
学徒都被带出城了,姜霸王这两天也没事做,吃过早饭也不急着去武馆,先是跟着小两口去隔壁陪老两口,老两口累了,她再带小两口去街上。
“我带足了银子,今天想买啥可劲买,我结账。”
“我就喜欢你豪气的模样,唠唠叨叨不适合你。”程石嘴贫,“以后就这么来。”
“嗯,我知道,要是有人给我充当钱袋子,我也喜欢。”
母子俩又斗起嘴,杨柳在一旁来回张望,乐得咯咯笑。
亲娘结账,程石也不客气,买起东西来不带犹豫的,晌午还去酒楼吃了一顿,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两碟樱桃。
大晌午的,狗都不在外面转悠,三个人出了酒楼大包小包躲着阴凉往家去。
出了一身的汗,洗个澡才缓过气,杨柳脱的只剩小衣了躺在竹席上,扇的风都是热的。
程石进来端了盆水洒地上,没用完的水泡上樱桃,他脱了鞋躺在床边,接过蒲扇说:“你睡,我给你摇扇子。”
“等我睡着了你就不用扇了。”
但等她睡醒,身上还有轻柔的风,她睁眼往床外侧看,男人靠在床柱上,一手摇蒲扇,一手拿着书,嘴里还嚼着什么。
“醒了?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程石放下书扶了她一下,撇过脸吐掉樱桃核,下床端了盏凉开水给她,“先坐着醒醒神。”
一盏水下肚,杨柳揉了揉额角,“你没睡?一直在给我扇风?”
“睡了会儿,又热醒了。”
外面的日头还烈,但廊下已经有了阴影,两人端了樱桃出去坐檐下吹风,风也是热的,但比闷在屋里又好受许多。
年轻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别提年纪大的,杨柳咬破一颗樱桃,说让外祖父外祖母跟他们一起回杨家村住段日子,“过了最热的这两个月再送两个老人回来。”
“一个舍不得武馆,一个舍不得儿孙,不会去的,城外买的有庄子也不见他们去住。”说是这么说,程石还是跑过去问了一嘴,果不其然,没一个愿意离家的。
趁着日头落山了,他又去武馆找坤叔,跟他说明早回村,“我们明天走,你要是想多留几天,我把牛车留给你。”
“一起走,来的这几天我都没睡个安稳觉,每晚都要被热醒。”
回去的路上,程石被人叫住,他接过包袱看向面前的妇人没说话。
“勾子跟他爹都还好吗?”面容愁苦的妇人开口问,她跟刘婶子应该年岁相差不多,看着却显老许多。
“我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现在这么问又有什么用?一老一小,一残一病被扫地出门,哪里又好的了?程石抬脚往家走,不理会悲泣的老妇人。
*
城门天亮才会开,杨柳也不用像来时那样月亮还挂在天上就起床,睡饱了,吃饭的时候也有个好胃口。
前两天买的东西都装上车,仆妇提着养鳖的桶问这个是养家里还是带走。
“什么东西?”姜霸王过来问。
“前天买了几只鳖,打算买回去放堰里养。”杨柳让仆妇把桶提到后车上,坐上马车说:“娘,你在县里要是碰到卖鳖的,你都给买回来,下次过去给我捎过去。”
“鳖可是吃肉的,你不怕它们把你堰里的鱼吃光了?”姜长盛代家里人过来送行,他扔了个包袱到车里。
“什么东西?”程石往车里看。
“随手收拾了些东西给你。”他见东西都搬上车了,后退了一步说:“趁着凉快赶紧走,早点到风林镇也能少挨会儿晒。”
“记得来信。”姜霸王叮嘱。
“好,有消息了就写信过来。”杨柳透过车窗摆手,“娘,表兄,得闲了去村里玩。”
“好,路上注意点。”
出城时又是逆着人流,杨柳靠在大迎枕上往外看,迎枕里填充的是菊花,最外层是篾编的壳子,夏天靠在上面也不热。
马车颠簸,晃晃悠悠的又来了瞌睡,杨柳跟程石说一声,把迎枕放榻上,半躺上去睡觉。
上午睡,晌午到了客栈又睡,下午坐上车了她又继续打盹,程石有些不放心,傍晚马车进镇了,他带她去百草医馆一趟。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跑你家去买菜。”陈连水见到来找他的人吁口气,“明早来卖鱼卖蛋吧?”
漫天的火烧云,程石估摸着到家了还能撒两网鱼,于是点头说:“明早过来,你先给我媳妇把个脉。”
“弟妹怎么了?看她脸色不像不舒服的样子。”陈连水拿出脉枕,把脉时也在看杨柳的面色,两颊红润,眼睛有神,脉象也有力。
“是担心她热到了?没事,摸脉没毛病。”他挪开手。
程石有些失望,也是,县里的大夫都摸不准,是他太着急了。
“你们也快散馆了吧?那我们先回去了。”
出了医馆,陈连水低声说:“我家闺女想喝黄骨鱼汤了,你明早给我留个两三条。”黄骨鱼炖汤,起锅时再打几个荷包蛋,味道别提有多香了。以前没吃程家的鱼蛋,炖汤还要滴几滴香油,现在不用滴香油,走到门外都能闻到香味。
越靠近杨家庄,迎面来的风越是清爽,县里的风带着热气,夹杂着各种难言的气味,乡下的风是纯粹的,就是草木混着泥土的味,简单,却回味悠长。
杨柳跟程石并肩坐在车辕上,远远就看见了家门口那棵比屋顶还高的枣树,走近了看见树下蹲着一抹黑影,她激动高声喊:“大黑子!”
枣树下的黑影闻声而动,像支箭奔了出去,枣树上的鸟被惊动,扑棱着翅膀落在屋顶上。
屋里的人听到声也走了出来,笑看着程石把狗也抱坐到车辕上。
“娘,我们回来了。”杨柳捡她娘最想听的说:“我小弟长高了也壮实了,你给他做的衣裳他穿着还有些紧……见到我了就问爹娘在家好不好,还惦记着家里收麦割菜籽。”
杨母听得乐呵呵的,末了还嫌弃说:“他就是多操心,行了,累了一天,你们也早些回去。噢,对了,你哥还在西堰撒网,阿石你回去了喊他一声。”
屋里有稚嫩的小狗叫,程石往门内瞅,拍了拍同坐的大黑子,“你是随我回去还是回家奶崽子?”
大黑子摇了摇尾巴,吐着舌头,从覆盖着狗毛的狗脸上也能看出它的开心。
“坐稳了,走嘞。”
路遇归家的鸡鸭,如今它们也习惯了时不时有高头大马路过,不再惊得扑棱着翅膀乱蹿,等马车过去了才慢吞吞往家走。
刚走到村中间,红薯和板栗听到马蹄声就迎了过来,激动地汪汪叫,尾巴摇成虚影。程石跳下车挨个摸摸,他不坐车了,把狗抱上车辕,他跟在一旁走路。
狗坐马车人走路,这在村里也是一道奇景。
“我听着动静就想着是你们回来了,也就你们回来它俩能高兴成这样。”这狗东西像是也知道谁是主人家,顿顿喂饭的是她,它们最喜欢的却是程石跟杨柳。春婶推开门,抽掉木桩子抬开门槛,回过身看到院子里晒的桃子干,又快步过去把竹箩搬放到堂屋的桌子上。
程石跟杨柳也过去收捡东西,板凳挪去檐下,竹箩和篾盖收进屋,腾出空了把两架木篷车拉进来。
程石匆忙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胡乱地堆放在檐下就张罗着去逮鱼,顺带提了装鳖的桶,走时交代杨柳别搬重的东西,“春婶你看着她,她肚子里好似有娃娃了。”
“真的?”春婶高声,“好事好事,大好事,你坐着我来收拾。”她乐得哈哈笑,不比姜霸王少高兴多少。
“丫头我真是替你高兴。”她激动地团团转,女子一嫁人,是人不是人都盯着她的肚子,时间长一点没动静,多少人看笑话,你就是再想的开,遇到这个环境都会焦虑。
“有没有想吃的?我去给你做。”她看了眼天色也不收拾了,“你也别动,等阿石回来让他收拾。”
坐了一天的马车有些累,杨柳也不逞强,她跟去后院说:“我想吃腌蒜苔,在县里就惦记着这一口,配着白粥,再好吃不过了。”
*
程石到西堰的时候鹅群已经回山里了,他见厨房的烟囱在冒烟,走到门口了里面的人才听到动静。
“刘叔,今晚你做饭?”
“不做不行啊,老赵煮粥焖饭还行,炒菜不行,也不是咸了淡了,就是不好吃。”锅里炖着肉,刘栓子手持擀面杖擀面,说起这几天的事,“如你预料的,你一走,当天下午那个叫猛子的就回来了,我当晚就把他绑了扔在山里,还捉了条没毒的蛇吓唬了下,那怂蛋直接吓尿了裤子。第二天夜里,春婶听到狗叫开门,听着动静在偏院,过去一看,猪圈里多了一二十只活鸭。”
程石哼笑一声,听到堰里水花声靠近,他转身出去,“不耽误你做饭了,我下去撒几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