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6

  察觉到老汉戒备又不满的眼神,程石连忙摆手,“我一个人就好,不用陪。”生怕说晚了会被撂在这深山老林里。

  杨柳也反应过来她还是个未嫁的大姑娘,不适合说这话,就把砍刀递给他,“那行吧,我跟我爹这就下山。”

  走时她回过头看了眼摊着腿坐在火堆边上的男人,不防他也在看她,两人眼神对上,对方先匆忙垂下眼。杨柳启唇一笑,鼻子里发出笑音,“程大哥,我姓杨。”

  撑在地上的手指一屈,干枯的落叶被碾碎,和火堆里的火星子一样发出轻微的咔擦声,程石抬头看向漆黑的树丛,清晰地听到老汉在训斥姑娘话多。

  他展眉一笑,又纳闷那姑娘看他的眼神,莫不是她见过他?惊喜,好奇,熟稔,还有打趣?

  …

  下了山,杨父先把杨柳送回家了才往西去,走到村中间先去村长家走了一趟,再出来身后就跟了四个壮年男人。

  “程家老仆不在,估摸着是进山了,我们先把人抬下来,我看那小子伤的不轻,耽误不得。”五个人到了村西边喊不应门就上了山。

  之后的事杨柳都不清楚,她回去了就被催着打水洗澡,她娘特意给她熬的艾蒿水。

  “你爹带你给祖宗说了,那个梦你也别放心上。”杨母站门外说话。

  “哎,我晓得了。”

  等睡到床上,杨大姐抱着孩子过来,说今晚陪她一起睡。

  “我不害怕了。”杨柳往床内挪,拿着蒲扇给睡着的小外甥打风,轻声说:“我现在胆子可大了,不怕黑不怕鬼。”

  “咱姐俩说说话。”

  但也多是杨大姐说,杨柳侧躺着听,现在的事对她来说是六年前发生的,不论是人还是事,她都记不清。

  “小妹,你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婿?等我回镇上了帮你相看着。可惜你姐夫年纪大了,他相熟的兄弟也都成了婚。”

  “唔……我也不晓得。”杨柳嘻嘻哈哈,“寻个长得好的吧,毕竟我长得挺美。”

  上辈子她大姐给她在镇上寻摸了个家里条件不错的男人,就是又黑又矮,她不情愿,奈何男人相中了她,之后搅和了她好几桩相看的亲事,一直到被害死,她的亲事还没定。

  “男人不讲究皮相,要的是他能挣钱养家。”

  上辈子这句话她不知听了多少,杨柳捞起搭在肚子上的旧被单往头上一蒙,“睡觉睡觉,你明早还要早起赶路回去。”

  杨大姐拿蒲扇拍她一下,想着还没音信的事,也就没多说。她嫁的男人比她年长六岁,之前有过两门亲事,俱是婚前女方或病或伤退了亲事,这才让她一个农家女能嫁进家有锦帛的商人家。不然一个有两家绸缎铺子的男人,哪会娶一个陪嫁无半亩地的乡下姑娘。

  清亮的月色透过罩了粗纱的窗子照进来,蒙在脸上的棉布单子滑了下去,白皙的脸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十六岁的姑娘,亭亭玉立,身姿婀娜。

  杨大姐手上摇蒲扇的动作不停,二丫头上有兄姐,下有打架厉害的弟弟,从小没哪个二流子敢招惹她,哪知道她们的长相是普通的农家汉子养不住的。

  *

  天边刚露鸭蛋青,鸡窝里的公鸡就扯着嗓子不要命地叫,妇人开门给它们撒了把粮食,绑了绳索的水桶扔进井里,屋顶的烟囱冒出青白的烟雾,猪圈里的半大猪崽听到声哼哼。

  “他爹,昨天二丫头打回来的猪草还剩半筐,你给倒进猪圈里。”

  蹲在院子里磨砍刀的老汉含糊应了声,起身往猪圈走去,见猪槽里的水浑了,拿了靠在猪圈上的秃扫把头跳进猪圈。

  “娘,我爹呢?”

  杨柳抱着忘性大的小外甥往灶房走,“炖肉了?味儿可真香。”

  杨母拍了拍手,“席哥儿来,姥姥抱。”

  又说:“让你爹去给猪喂草,他不在猪圈?”

  杨柳已经看到人了,她转身出去,小步跑着去井边舀水给老汉洗手,脆生生问:“爹,昨晚人可救回来了?”

  老汉唔了一声,抬眼盯了她一瞬,粗声道:“救回来了,村长在管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杨柳瞥他一眼,“我就问问。”

  老汉没说信不信,只哼了一声,手往衣摆上一擦,继续去磨有些卷刃的砍刀。

  饭快好了,天边也泛了白,其他三个男人闻着饭香慢吞吞从屋里出来。

  杨母和杨柳抬了满满一筐菜从大门外进来,她问女婿:“大庆,还没睡好吧?这天儿就是早上这会儿最舒服。”

  “睡好了,昨晚睡得早。”大庆抱起他儿子时忍不住扶了下腰,他也就来丈人家才干些重活,这两天又是挑担子又是在田里弯腰插秧,身上没一块儿肉是不酸疼的。

  “娘,这些菜又是给我们带走的?我们在镇上也不缺菜,你们留着自己吃。”

  “你家没种菜,吃的都要拿钱买,咱家种的多也吃不完,你们带走也省些银子。”看人都起来了,杨母张罗着吃饭,有女婿外孙在,稀饭是稠的,菜里有肉,还有盘肉肠。

  “这是莲子?娘,你拿莲子煮稀饭了?”杨柳吃到嘴里了才感觉出味道。

  “你姐夫昨晚说莲子粥好吃,正好树根拿回来的藕莲米你们没吃完,我就剥了煮了。”杨母笑笑,女婿吃惯了好的,每次过来带的东西还不少,乡下的东西也就吃个新鲜,他说了她就听进心里,想着给大丫头挣些脸面。

  大庆心里熨帖,“给娘添麻烦了。”

  “自家人,吃饭吃饭。”

  饭后杨大姐收拾家里三个人的衣裳和擦脸洗澡巾子,杨大哥把菜提到驴车上,杨母提了五只绑了腿的母鸡过来,又喊杨柳把她屋里给外孙缝的小衣裳拿出来,“家里没事了就过来住些日子,把你爹娘也带来,再过个把月油菜开花了,山里野花也多,挺好看。”

  “好,我们得闲了就来。”大庆一口应下,“爹,娘,大舅兄小舅兄,这夏忙过了你们也去我家玩,可别去镇上一趟又不吭不声的回来了。”

  杨父摆手,“别啰嗦了,再啰嗦天又热了,赶紧走。”

  驴车走了,家里的男人挑了担子拎了锹去田里干活儿,杨母跟杨柳在家把碗洗了猪喂了,换下来的衣裳泡在盆里,带着大黑狗也锁了门往田里去。

  乡下农忙就是这般,天不亮出门,天不黑不回家。

  田埂上的草还泛着露水,一路淌过去打湿了裤腿,田里的水秧没剩多少,母女俩卷了裤腿下去。等日头大了,秧苗也拔完都扎成捆码在筐里。

  “你回去洗衣裳,我去帮你爹你兄弟插秧,早点插完也早点回去。”

  “好,晌午蒸米饭再煮个青瓜汤?炒个瓠子还是炒个南瓜?”

  “瓠子吧,再切几片肉添个味儿。”

  杨柳应好,洗干净腿上的泥巴就放下裤腿穿上鞋,一路走一路跟田里的人打招呼,自家堂伯叔兄弟的她都记得,不太确定的她就含糊过称呼,话里再热情点,也没人计较。

  “柳丫头,你家的秧插完了?”

  “快了,我家的水田没你家的多,你家还要再忙活两天吧?”

  “都差不多,是你家有外客回来帮忙。等你嫁人再带个外客回来,你家忙活的更快。”

  这话杨柳不接,低头抿嘴做害羞的样子,脚步急急地逃走。

  有妇人哈哈大笑,“别理她,她是个坏嘴,回去告诉你娘,让你娘来撕她嘴。”

  好几亩水田里的人都笑了,看杨柳走远,也就转了话头谈今年谁家出嫁的闺女没带男人回来帮忙。

  大黑狗也不知道去哪儿跑了一腿的泥,杨柳快回村了,它哈嘶哈嘶吐着舌头从田里追了回来,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跳进盆里卧在水里。

  “哎呀!田里的水沟哪里没有水?非要跑回来洗澡,我晒的洗头水。”杨柳拍它一掌,又重新打水放太阳地儿里晒着。

  五个人的泥巴衣裳洗了一盆的脏水,杨柳端着盆,一手拿了棒槌,站门口犹豫了一瞬,径直往西去。

  村里的堰为了插秧放过水,水面离洗衣裳的青石板有半臂远,有些不怕麻烦的,就走远了往西边山脚下的堰塘去。

  杨柳路过村西边的大宅子,见门开着里面有说话声,她端着盆徘徊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登门的理由,正打算走了,有人从门内出来。

  是村长和一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头。

  “柳丫头等等,你爹可回来了?”村长给身旁的老仆说:“就是这丫头家,是她爹昨晚喊的我。”

  老仆从他家少爷嘴里知道昨晚发现他的是父女俩,感激地看了过去,“多谢恩人了,不知令尊可在家?我家少爷现在走不了,我先代他走一趟,等他伤好了亲自去谢恩人。”

  “我爹还在田里插秧。”

  “那你晌午再去,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村长指了指杨柳,让她待会儿带老仆认个路。

  等村长走了,杨柳端着衣盆走过去,悄声问:“他伤势如何?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啊?”老仆一愣,他年轻时也是走镖的,对规矩不大看重,点头说:“可以可以,姑娘随我进来,昨晚是你跟你爹救了我家少爷?”

  “我叫杨柳,叔你喊我柳丫头就成,我们乡下不喊姑娘的。”

  “哎,那丫头你就喊我喊坤叔。”老仆进了院子,高声喊:“少爷,你救命恩人来看你了,是个姑娘。”

  程石:“……”

  “你怎么来了?”他躺在床上起不了身,面上很是不自在。

  “来看看你呗,伤怎么样?下不了床?”

  老仆左右看看,这两人说话都忒熟稔,主家没主家的客套,客人没客人的拘谨。

  “你、我们之前认识?”程石也疑惑了,他下意识按紧了下半身搭的薄毯,总觉得这姑娘能干出掀他薄毯走近来看的事。

  杨柳看着他不说话,眼睛不住打量他的腿。

  程石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伤势不重,就是被捕兽夹夹的伤口肿了,等消肿了就好得快。”

  “我们之前不认识。”杨柳也回他的话,回头对老仆说:“坤叔,我家在村东边,门口有棵枣树的就是,我先去槌衣裳了。”她的洗衣盆还在门口放着。

  又对程石说:“你好好养伤,等我闲了再来看你。”

  老仆送她出门,进屋先去熬药,“阿石啊,这次得亏了人家父女俩,你摔的偏,靠近村里的坟地,我都没想到要去那儿找你。”

  “是,是要好好感谢人家。”

  作者有话说:

  杨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昨晚被通知要封小区,大晚上抢菜去了,就没更。

第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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