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新人162
陶令仪朝她眨眨眼,无辜地问:“我怎么了?”
阿格乐指了指她握筷的手指,“这么细嫩的皮肤,一看就是娇养在长安的贵人。”
“……为何是长安?”陶令仪问。
阿格乐笑道:“簌簌,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官话说的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正宗吗?”
陶令仪自然听不出来,听着她这话懵懵的。
阿格乐道:“簌簌,你同我想象的那些京中贵女实在不同,我以为所有的贵女都是矜贵高傲,目空一切的,你却不同,虽然你处处体现着尊贵的出身,却从不嫌弃我们这些乡野小店,反倒乐在其中似的。”
陶令仪默了默,说:“我没有什么尊贵的出身,罪人之女罢了,家里出了事,一路逃到这里。”
阿格乐瞧出她言语之间的低落,轻抿了下唇,给自己又斟上了一壶酒,而后举杯去碰陶令仪手边的杯子,转开话题道:“簌簌,你是不是会弹五弦?”
陶令仪一怔,“你怎么知道?”
阿格乐道:“方才我瞧见你给我打拍子了。”
陶令仪点点头,“小时曾学过……”
话没说完,怀里忽然一沉,阿格乐将自己方才谈过的那个五弦琵琶塞到了陶令仪的怀中。
正好外间的奏曲听了,她笑着看向陶令仪,似是邀请,也像是诱惑,“弹一首吧。”
陶令仪有些犹豫,“可是,我很久没碰过五弦……”
阿格乐却不听她说什么,如一朵盛开的玫瑰,眨眼间就旋了出去,“诸位,有一位不愿露面的小娘子有些技痒,想要为大家弹上一曲,簌簌娘子——”
说着,她隔着堆叠的轻纱,朝陶令仪这边抛了个媚眼。
陶令仪一怔,随即感受到周围热烈而友好的起哄声,长指不知不觉地摸到了琴弦,一串轻灵的曲调从指尖泻下。
低眉续手,她盘腿坐在桌子后,怀抱着琵琶,拢、捻、回、拨,纵是已经多年没有碰过,抬手勾指之间却没有任何的滞涩感,流畅的琵琶声像是一坛醇香的酒,诱人深入。
方才阿格乐谈的是文曲,陶令仪想了想,指尖变换,改奏武曲。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不知是不是这苍凉幽寂的琵琶声实在勾魂入耳,阿英沉浸其中,看着身侧的陶令仪垂头抱琴,耳边有一缕碎发垂落颊侧,温婉中竟透出几分刚毅来。
指停音落,陶令仪按住被拨弹的有些发热的琴弦,久久没有回神。
不绝如缕的赞声传来,还有人想要走进一睹芳容,阿格乐直接挡在陶令仪的隔间之前,不让人随意窥探。
等人群渐渐散去,陶令仪看着阿格乐窈窕的背影,忍不住问:“为何非要我弹?”
阿格乐却道:“受人之托罢了。”
陶令仪一愣,阿格乐却已经起身离开了。
陶令仪迷茫不解,起身想要追过去,却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口,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有些熟悉,但是隔着帘幕看不真切,她拧眉拨开轻纱,只见到一张俏丽的面孔对着她弯眉浅笑,“簌簌。”
陶令仪愣了许久,才怔怔道:“云禾……?”
她尾音上挑,有些不确定似的,却见对方点了点头,朝她走来。
竟然是许云禾?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了,许云禾长高了许多,原本有些肉肉的脸颊清瘦下来,与从前的模样有很大的差别。
眉眼之间倒是没有很大的变化,隐约可见从前的跳脱与灵动,一举一动却更显成熟稳重。
陶令仪眼圈霎时通红,愣了一会儿才走上前与她相拥,许云禾从前比陶令仪矮了不少,此时两人抱在一起,竟差不多高了。
“簌簌……”
她早就知道陶令仪的小字,碍于身份,从前没有这样喊过,此时两人相逢在宫外,倒是再没了忌讳。
千里之外的异乡能够再遇见从前的旧友,陶令仪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云禾,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许云禾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簌簌,许久不见,你比从前清瘦不少。”
陶令仪听着她温柔的语气,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委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许云禾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傻傻地和她抱着。
最后还是阿格乐看不下去,凉凉地提醒道:“两位贵客,我这还要做生意的。”
陶令仪一怔,不自在地松开手,却被许云禾拉住,她抹了抹眼泪,牵着陶令仪的手走到阿格乐的旁边,“簌簌,我与阿格乐是旧识了。”
“所以,你早知道我在这儿?”陶令仪问。
许云禾开口想要解释,却听阿格乐道:“酒菜已经备下,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说着,她命人重新在窗边摆开一桌,陶令仪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好久的阿英,拉过来同许云禾介绍,而后一齐落座。
阿格乐为几人分别斟酒,许云禾开始讲自己近两年经历的事。
原来她当初离开京城之后,没有敢去繁华的江南,就一路往西北,先停在了凉州,她和阿格乐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她带的盘缠被人偷,是阿格乐救下了她,后来攒了些钱,许云禾没有久留,又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直到今年回到凉州,与阿格乐闲谈的时候,阿格乐提起了陶令仪。
“她说起你的时候,并没有提名字,我就觉得像你,阿格乐说你叫簌簌,我更觉得巧合,原本想直接去见你,结果听人说,你与婢女锁了门出去踏青了,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在这里等。”
听着许云宁的解释,陶令仪总算明白方才阿格乐的试探从何而来。
阿格乐似乎也知道了她的想法,笑着道歉,“受人之托,别怪我。”
几人有说了会话,外间又蜂拥而至来了不少客人,阿格乐朝帘子外看了一眼,“你们说话,我去招呼客人。”
阿格乐走后,许云禾看了一眼陶令仪身后的阿英,陶令仪笑着道:“无妨,有话直接问吧。”
许云禾点点头,问:“簌簌,四年过去,你现在可成亲了?”
她并不知道陶令仪中途又经历了什么。
陶令仪一怔,摇了摇头。
许云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那陛下那边……”
她一开口,就看见陶令仪眼里的闪避,当即了然道:“难怪陛下忽然病重,其实是没在长安了吧。”
陶令仪叹道:“前几日出门,我本来带着阿英想要郊外的梨园小住些时日,你知道,我一向喜欢赏景,我在那里遇见他了。”
虽然已经猜到,但是听陶令仪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许云禾还是有些震惊,她悄悄觑着陶令仪的神色,感叹道:“他竟当真能放着皇帝不做,来寻你。”
陶令仪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下来,陶令仪转开话题,问道:“云禾,这四年,你可成亲了?”
她一直都知道,许云禾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此时问出这个问题,竟不知道自己是不起想听到“是”的回答。
她盼她幸福,又怕她还没有走出来。
不想许云禾朝她莞尔一笑,撩了一下额边的碎发,笑着道:“自然成亲了,你没发现,我如今梳的已经是妇人发髻了吗?”
陶令仪愣怔一瞬,眨了眨眼,“什么时候的事?”
“说来话长。”许云禾轻笑,而后给陶令仪夹菜,说,“小时候没见过男子,只以为燕长风就是待我最好的人,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这么多年,离开之后才想明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我何必沉溺过去?”
她看向陶令仪,认真地问:“簌簌,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认识新的人,我明日要陪我夫君到平远侯府上赴宴,簌簌,你同我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说:
新配的眼镜,晕乎乎的,字数不多,明天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