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高唐凤影 263

　　柳如钢走后，盛无崖为了不白费他的一番心意，果然出了趟门，往京里最热闹的吉祥楼走去。据柳如钢所言，这半个月赶到京城赴会的江湖高手有四五百人，其中有五个掌门、十个帮主，二三十个总镖头，还有少林、武当等一众系出名门的天之骄子。（注2）

　　自秦始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注3）”开始，此地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民间武装的限制，就从来没有断绝过。老话说得好，“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在这个时代，随便舞刀弄棒收藏兵甲，是真的有可能断送小命的。

　　可此时此刻，盛无崖坐在吉祥楼二楼的包间里饮茶，见楼底下为了争夺房间的江湖人都快打起来了，也没有公门捕快过来维持秩序，仿佛这一切不存在似的。不过这些细节也不用深究，毕竟在盛无崖的认知里，有明的皇帝自从北迁后，也没有再回过南京治理天下啊（被清军撵着到处跑的南明小朝廷不算）。

　　这会儿，天子不仅在南京呆得好好的，还从未将北边儿的顺天府当过政治中心。

　　吉祥楼里那些来得迟的江湖人争房间争得正欢，一个红衣女子风一样地奔进来，跑到柜台边丢下一锭金子高声道：“掌柜的，给我开间上房！”

　　先前起了口角的几个大汉瞬间握手言和，指着红衣女子同仇敌忾道：“你怎么不讲规矩？先来后到懂不懂？我们都还没有房间呢？”

　　吉祥楼的掌柜出了一脑门儿汗，看着红衣女子讪笑道：“这……本店的客房已经订满了，姑娘若不介意，楼道里还有两个位置……”

　　盛无崖赶紧将包厢的窗子推得大了一些，冲红衣女子招手道：“陆姑娘，我那儿还有房间，要不要一起住？”

　　红衣女子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闻声抬头，看清包厢里的人后粲然一笑，随即拔地而起，三两下跳进窗子开心道：“是你！我就知道，这种热闹，玉姑娘肯定也是不愿错过的！”

　　盛无崖见陆小凤有奔波劳累之相，便赶紧让吉祥楼的小二端了些吃的喝的上来。小凤凰也不客气，抱着店里的茶壶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这一路真是急死我了！”

　　自从陆小凤来京后，盛无崖每天不用出门就能听见第一手的八卦传闻了。比如柳如钢没能打听来的延期之因，陆小凤没费多少工夫就搞明白了。京师里因这场决战开出来的赌局已经卷进去了几百万两银子，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和城南大户杜桐轩的赌局更是人人皆知，输了的人不仅会输掉全部身家，还要滚出南京，从此不得再入京师一步。

　　随着九月十五逐渐临近，陆小凤忙得天天不见人影，神出鬼没。这一日，小凤凰在凌晨踏着露水回来了一趟，轻轻地敲了敲好友的窗子。

　　盛无崖早在她还没进院子时就被脚步声惊醒了，女郎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了件外衣，提前点好蜡烛，在窗下秉烛以待。

　　小凤凰因为有热闹可看，一直以来都是很开心的。可此刻的她，神情委顿，忧心忡忡，再不见过去的喜色，眉宇间愁绪浓浓。

　　“你这是怎么了？”盛无崖奇道。

　　陆小凤和女郎隔窗而望，在夜色中叹道：“我知道西门吹雪延期的原因了……”

　　“哦？”

　　“他是因为陡然得知妻子有孕才改期的……”陆小凤答道：“近一个月，西门吹雪到处都不见踪影，江湖上的人为了他的下落吵翻了天，谁能想到那人是去安排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了呢？免得他死后……”

　　免得他死后妻儿受人欺凌。

　　但这话陆小凤说不出来.

　　今日的京师，有七成人压了叶孤城胜，看好西门吹雪的寥寥无几。再加上西门夫人有孕，万梅庄主喜忧同至，很难说不受影响，依旧保持着过去超高的剑术水准。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心乱了，剑就会乱。

　　“这么看来，叶城主是必胜无疑了。”盛无崖微微叹了口气。

　　“不！”陆小凤果断摇了摇头：“不一定。”

　　“为什么？”

　　“因为叶孤城受伤了，我刚刚才见过他！”陆小凤解释道：“西门夫人有孕的事，也是叶城主亲口告诉我的。一个月前，西门吹雪曾找到他请求改期，叶城主因此知晓了这事。”

　　“原来如此……”盛无崖用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幽幽道：“看来胜负又不好说了。”

　　“我先前很想知道他们俩的剑法到底谁更胜一筹，因此才不辞辛苦地跑来京城看热闹。”陆小凤接着说道：“可如今，却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万梅庄主和白云城主都是言出如山、剑出无悔的人。他们这一战，一定会有人丧命，我……不想看到那种场面。”

　　“你刚才和叶孤城见面时，可曾劝过他罢斗？”盛无崖问。

　　“劝了。”陆小凤点点头：“可是根本劝不动！”

　　盛无崖垂首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看向陆小凤所在的位置，又问道：“叶孤城现在在哪里？”

　　“在荒郊的一个破庙里……”陆小凤打量着好友的神情，脸上重新生出了光彩：“你，你也要去劝他么？”

　　“对。”盛无崖点头：“我以前在南海见过他，或许叶城主能听得进我几句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