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80
“陛下原还犹豫,如今也该有定论了,储君之位非宁王殿下莫属。”
“臣也如此认为,古往今来,哪里有一个君主双腿残疾?”
“宁王殿下是众望所归,还请陛下早立太子。”
萧让出事生死未卜,这些大臣就来逼皇帝立宁王为储君,身处这般的朝堂上,难怪萧让会那般暴戾。
连她都恨不得杀了这些臣子。
郁尔送完药就回自己房间了。她心里很乱,萧让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肯定不是什么意外!
她点燃灯盏,赫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香囊。太眼熟了,就像是......
郁尔双手颤抖着打开香囊,里面装着红花。
没错这香囊与薛彩铃那个一模一样,装着同样的香料。郁尔瞬间毛骨悚然,这是警告,这是幕后主使的警告!
萧让都被害得断了双腿,她又该怎么办?
将香囊放到火上烧了,郁尔失魂落魄地坐下来,若要保命,从现在开始,她最好待不要踏出御书房半步。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装病。
隔日清晨她就称病,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任凭清漪怎么训她,郁尔都不起床,说怕把病气过给皇帝。
清漪不再管她,“我瞧你很精神!仗着陛下器重就如此偷懒!一会儿陛下下了朝没见到你,你就等着挨罚吧!”
郁尔蔫蔫地侧躺着,她不是不想去,她是不敢去,保命重要,“陛下若问起来,就说我着凉生病了。”
清漪甩门而去。
少女纤弱的身体缩在榻上,早上她一直没有萧让的消息,不知他是死是活。
她确实发烧了,昨夜在浴桶里泡了一整个时辰的冷水,这会儿额头很烫,迷迷糊糊睡着了。
眯了一会儿,恍惚间觉得有一双手正触在她额间。
“还真是发烧了。”
郁尔骤然睁开眼眸,见是茯苓,她缓缓松了一口气,“茯苓姐姐。”
“我给你送药来,这会儿御药房与太医院都乱套了,我也是抽空。”
郁尔坐起身,“就是受凉发烧而已,不碍事的,休息两日就好了。”
茯苓环顾郁尔的房间,“在御前侍奉真好,这房间比我们女官更好。”
“......”
“你病了,夜里就不能来御药房替陛下煎药了?”茯苓又问她。
“是,清姿应该会替我来煎药。”郁尔道,她下定决心绝对不踏出御书房半步。
“行了,知道了,你喝完药就休息吧。”茯苓从榻边站起身,离开时还替她将门关好。
郁尔看着床边柜子上那碗冒着苦气的药,她不想喝,站起身端起药碗,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了,她将药全倒入花盆中。
“怎么?你不敢喝我煎的药?”茯苓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郁尔惊出冷汗,转身看向门口去而复返的人。
茯苓重新跨入房中,反手合上房门,“告诉我,为什么要倒掉?”
郁尔吓得后退几步,眼底尽防备。
“郁尔,你早知道了,就是在装傻是不是?”茯苓主动戳穿,她也是厌恶了这段是时日反复的揣摩怀疑。
是的,郁尔早就知道了。
“薛彩铃是你杀的。”郁尔道。
茯苓微微一笑,都不装了,好。
“你有证据么?她明明畏罪自杀。”
“你害得郁雅落胎,栽赃陷害薛彩铃。”郁尔颤抖着道,“你还派人意图谋害我。”
茯苓几步上前来,狠狠掐住了郁尔的喉咙,“既然都说开了,你我都不必再掩藏。谁让你爱多管闲事!还同晋王联手!看看他现在下场,自身难保,还想保你?!”
她掐得用力,郁尔难受得脸色苍白,“这里是御书房,你敢动手?”
“御书房怎么了?”茯苓又用了几分力气,“即使我杀了你,陛下也不会罚我。”
“因为宁王会保你?”郁尔道,“因为你与他早就有苟且,可宁王他不能娶你为王妃,故而你嫉妒宁王妃是么?”
茯苓冷笑,“原来你知道这么多。”
她松开手掌。
“郁尔,这些都是你的臆想,你病糊涂了。我不过是御药房一个女官而已。不过,你若敢在陛下面前污蔑我,我可不会放过你,宁王更不会,看看萧让的下场。他贵为皇子,躲进宫里来,还不是断了双腿,成了一个废人!你呢?该如何惩罚你呢?断你一双手如何?”
郁尔想激怒茯苓,可对方太聪明了,没有上当。
正当剑拔弩张之时,清漪推门进来,“郁尔,陛下要出宫,传你去伺候更衣,你喝了药就过来,别太娇气!茯苓姐姐,你在这啊。”清漪见到茯苓换上好脸色,“真是劳烦你了,亲自过来送药。”
茯苓理了理袖子,俨然又成了御药房那个温柔和气的女官,“我这就要走了,郁尔,你的病无碍,夜里记得要来御药房煎药。”
清漪一听,“我就知道你装病!还不过来!陛下正等着呢!”
“快去吧,我也该去准备晋王殿下要用的药了,我先走了。”茯苓道。
茯苓掌管整个御药房,萧让生死未卜,若茯苓想要他的命,只需在药材里动手脚。
郁尔觉得自己恍若置身烈狱,周围皆是真正的恶鬼罗刹,她一个都斗不过。
为今之计,她若要保命,就只能紧紧抱住那个男人的大腿。
郁尔去御书房替皇帝更衣。
她褪下他的素袍,披上深色云锦为底的暗云纹锦袍,显得身姿颀长剑眉星眸。
屏风外有太监禀告说太傅等几位大臣求见。
萧易说知晓了,“不就是立储君的事么?这些人就这么急不可耐么?命他们回去,朕今夜有其他事情要忙。”
郁尔继续替他更衣。
萧易眸光落回她身上,“你病了?”
唔?
郁尔抬眸,还没回答,男人的指尖穿过她额间发丝,确实有点烫。
“放心,他死不了。”皇帝语气轻描淡写,一副并无所谓的态度,“只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成了一个废人。”
郁尔双手颤了那么一下。
晋王萧让那等骄傲的天之骄子,断腿于他而与死一回无异。
萧易拉下她的手,“换身衣裳,跟朕去晋王府。”
皇帝微服离宫。
郁尔要换下宫女衣裳,避免惹人注意。
衣柜里的常服只有薛彩铃赠她的三彩裙,还有一条价值昂贵的香云纱裙。
她犹豫片刻挑了三彩裙,钻入御辇时,萧易瞥她一眼,而后靠坐车壁闭目养神。
途中路过热闹的朱雀大街,郁尔撩开车帘往外探,天色将暗,街上灯火璀璨,游人如织。
她看了一路,将到晋王府时,萧易道,“若不想看朕被刺客一箭穿心,你就把帘子放下。”
“......”郁尔这才舍得转身坐好。
男人眸光巡视她这一身打扮,语气淡淡道,“死人送的衣裳也不嫌晦气。”
郁尔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那条香云纱裙怎么不穿?”萧易盯着她,眸光孤傲。
即使离了皇宫,即使换下龙袍行于街市之中,浑然天成的皇族气质也令他依旧看起来并非普通人。
“香云纱太贵重,奴婢不舍得穿。”郁尔 垂下眼眸,她觉得皇帝完全不避讳了,甚至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只有她和凛知道的事情。
再平稳的华贵马车也会晃动,而郁尔的视线正落在男人衣摆间那轻轻晃动的流苏。
一块小巧精致的螭龙玉佩,她还以为被人偷了,原来他一直贴身佩戴。
皇帝的视线横过来,郁尔慌忙别开眼。
御辇停在晋王府门口,轻装出行,皇帝只带了两名御前侍卫与郁尔。
一进入府中,成群的奴仆叩拜,皇帝大步流星一路穿过游廊,郁尔小跑跟在他身后。
她认得萧让居住的院子,数名太医正在门口争论,见了皇帝慌忙跪拜。
张太医道,“陛下,晋王苏醒了,将臣等赶了出来,不可能叫臣再治,臣束手无策。”
皇帝神色肃然地推开房门。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萧易吩咐她,“去点灯。”
“父皇?”内室里从传出萧让的声音,绝望而诧异。
萧易眼神巡视过萧让的伤,“不让御医治,你是准备就这么残下去么?”
少年形容憔悴,往日盛气凌人的神态无影无踪,“御医说儿臣永远都站不起来了,治了又有何用?”
“废物,腿断了就不想活了?当日不是说要将朕取而代之么?如今呢?预备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座府邸之中?”
男人言辞之中毫无对亲生子的怜悯疼惜。
“父皇你呢?”萧让仰头,“你从来只看重二皇兄!如今我残了,你是不是已经着实开始立储?即使是他将我害成这般,你还是不舍的惩罚他!你永远都只会惩罚我一人!”
少年红了眼睛。
任凭他立下何等功劳,父皇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传授于他!过去没有,今后也绝不可能!
萧易皱着眉眼,“并非萧朔,害你的另有其人。若是他所为,朕早就杀了他。”
郁尔就在此时拿着灯盏缓缓进入内室。
萧让的视线越过床榻边伟岸颀长的身影,见到身形纤柔的小宫女。
少年英俊面庞突然浮现惊愕神色,抓起榻上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腿,“滚出去!!!!”
郁尔小脸惨白,眸光征征。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缠满纱布的腿,血迹渗透,惨不忍睹。
这一瞬间,郁尔对萧让生出无限同情,他那样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同情他。
“滚出去听到没有?!滚出去!”萧让暴躁得冲着她怒吼,“谁准你来的?!父皇,谁准她来的?!你快将她带出去!!”
郁尔被这架势吓到了,一手执灯,一手不自禁地攥住身边人的袖口,她躲到君王身后。
她不知萧让为何这么不愿意见他,其实她也有些关心他的,在来的路上她甚至想好怎么安慰他。
皇帝掌心落在小宫女肩头,轻捏了下,温声道,“朕以为你会想见她,故而带她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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