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76

　　临到春风园小区门口，黄色CC也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砰”的一声撞杆而入，吓得保安破口大骂，正要打电话报警就看到后面三辆警车紧随而至，还以为是在抓逃犯，急忙跳起来大吼着为警察们指路“往东区去了、往东区去了！”。

　　徐子轩一脚刹车停在东区7栋二单元楼下，火也没熄就直接跳上车顶，一个借力登上了二楼的结构层。

　　从对讲机里听说有逃犯进来的保安们刚刚赶到东区，就看到徐子轩已经从二楼的楼梯间钻了进去，赶紧一边为后面的警察打开单元门禁，一边喊道“跑进去了、跑三......四楼去了！”

　　四楼三号的门如同二十一年前他回到家时那样虚掩着，看着那道黑漆漆的缝隙，徐子轩的心如同一片无助的落叶，只能被风吹进无尽深渊，浑身上下满是忽如其来的寒噤。

　　怀着茫然的恐惧，徐子轩艰难的挪动着灌铅一般的脚步，缓缓走到门口，抬起手时紧张的似乎连气都不能吐。

　　他轻轻将门缝拉开：“苗......”

　　话音未落，徐子轩便死死盯着玄关不远处似乎还在微微波动着的鲜亮通红的血水发起抖来，全身皮肉筋骨连同每一个细胞都在搐动，牙齿与牙齿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互相撞击的咯咯咯的声音。

　　什么程序、什么规矩、什么保护现场......他通通顾不得了，如同一粒被弹弓弹出去的石子冲了进去。

　　血，满地的鲜血，满眼的鲜血，像是噩梦中的那些血，像是二十一年前的那些血......

　　陆爱国、陆苗、苗慧一家三口整整齐齐躺在一汪鲜红之中，似乎早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站在血池中的徐子轩顿时两眼发黑，耳朵嗡的一声，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裂了、碎断了。

　　手忙脚乱的栽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陆苗身上、脸上的血迹和陆爱国、苗慧腹部、手腕处半凝着血液的狰狞刀口，那样相似，那样可怖......这一切仿佛要把他吞噬......

　　“不不不......”徐子轩无意识的呢喃着，条件反射般想后退，想如同二十一年前那样把自己缩起来，想干脆闭着眼跳入这无底深渊。

　　忽然，徐子轩似乎看到躺在中间的陆苗好像砸吧了一下小嘴，扭动着身子似乎想要翻个身，瞬时让他触电一样心突突地跳起来。

　　当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把人从血水中捞出来紧紧圈在怀里、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出老陆家时，仿佛感觉到全身在慢慢燃烧。

　　随后赶来的警察们拉起了警戒线，方媛在老陆家门口拦住了也要头脑发热也要冲进去的安灏禹，一个人破坏案发现场已经为勘查工作带来了许多困难，她决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明知故犯的人。

　　招呼着等会儿要进去的人穿好隔离防护衣，方媛耐心等徐子轩抱苗苗出来后，又强调一遍：“待会儿记得也要采集徐队的脚印、指纹，还原行动轨迹。”

　　徐子轩小心翼翼搂着苗苗坐在楼梯上，微埋着头，目光一瞬也不敢离开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孩子，他想找点什么东西把苗苗脸上的血迹擦了，又怕吵醒她，两难之下心口便像是有什么东西填着、压着、箍着，双手又在不自觉中稍稍收紧了些。

　　安灏禹看着他，只觉如同是一颗长在悬崖边迎着暴风雨的树随时会被摧毁，心仿佛也跟着掉进了冰水里，连忙转身跟着方媛进入了现场。

　　警戒线内警察们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警戒线外围观群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苗苗没一会儿便朦朦胧胧的醒转过来，举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听到耳边熟悉的“苗苗，你醒了”高兴的一下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轩哥哥你来啦！”说完，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在他脸上蹭了蹭：“咦，轩哥哥，你脸上怎么有口红？”

　　不等回答，苗苗已经在他怀里扭过了身子，看到家门口进进出出穿着制服的警察，小脸上的笑一下子凝住了，边说“我要找爸爸妈妈”边挣扎着想从徐子轩怀里挣脱。

　　徐子轩惊慌得如寒蝉般一把将她搂在肩窝里，轻轻按着她的脑袋，想说什么却哑然失声。

　　苗苗忽然安静了下来，乖乖伏在他肩膀上，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不一会儿，徐子轩便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衣领流到了他的脖子上，一滴一滴如同利刃一下一下割开了胸膛，直插入心。

　　他赶忙把苗苗放下来坐在自己的双腿上，用手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

　　苗苗泪眼汪汪的看着那些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徐子轩：“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只有死人了才会有这么多警察......轩哥哥，我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了？是不是......没家了？”

　　苗苗不能一直呆在现场，等技术员提取了两人的指纹、脚印和沾染身上的血液样本后，徐子轩便抱着她直接回了家。

　　钥匙刚刚插进锁眼，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沈茹探出身子来，一边怜惜道“哎呦我的小宝贝，快到沈奶奶这儿来”一边朝苗苗伸出了双手。

　　这孩子似乎一直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跟徐子轩坐车回来的这一路都只是默默的抹眼睛或是轻轻抽泣，直到看到沈茹，这才喊着“沈奶奶......沈奶奶......”扑到她怀里大哭了起来。

　　见她哭的厉害，徐子轩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花盘里，问道：“沈姨，您怎么过来了。”

　　“灏禹给我发了短信。”沈茹轻轻抚摸着苗苗的后背，接着道：“浴缸里给你放了水，先洗个澡，赶紧回单位。别忘了，你可是云中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徐子轩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苗苗，沈茹冲他点点头：“你放心，苗苗交给我。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说，想让我回云中和你们一起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