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之辛德瑞拉四194

  “宜禾,秦关何处的秦。”【宜禾,风调雨顺,国富民强的秦。】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动了动,又道:“你知道数学吗?”

  “知道。数学是一个很浪漫的学科,每一个公式都只有一个答案,也是唯一的答案,固执又忠诚,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了。”【数学是一种很浪漫的学科,只要不是零,不管小数点后多少位,它都存在可能。】

  她眼里猝然升起了一点火苗,很小,只待风来便能燎原。“你信教吗?”

  “你是说基督教吗?我每个礼拜会去做祷告,信仰与梦应当前行,同礼教一样,教人休恋逝水,早悟兰因。”【神父用《圣经》教会我梦与信仰,生与死,也教会我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火势疯长,眨眼间便卷席了半天,她心里涌起小小的欢喜和雀跃,却又怕如同水中月,碰了便碎了。于是她克制道:“你觉得人心应该是什么?”

  “种满鲜花,不然会长满杂草。”【人的内心不种满鲜花就会长满杂草。】

  她眨了眨眼,放缓了呼吸。“那你是什么?”

  “繁华盛景。”【石头。】

  她应了一声,突来的意外浇灭了过剩的幻想。理智回笼那一刻,面容上的鲜活褪去,只余过分端正的木讷。她低头暗嘲自己,可那晚的记忆却又争先恐后挤入脑中。

  “你会做文章、会抽烟吗?”

  秦城的目光闪了闪,看着神色突然黯淡的张雪,不知自己回答哪里不对,但仍是道:“做,但做得不好,也不抽烟。”

  “不喜欢吗?”

  他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指烟。耐着性子解释道:“烟对有碍于身体健康,就如同赌毒,不能沾。”

  她又应了一声,彻底清醒了。野火燎了原,剩下满地荒芜,她站在其中孤零零的。

  那晚的秦望舒坐在灯下,明明是不大的年纪,却点了一支烟。并不抽,只是夹在手指尖看它慢慢燃成白灰道:“石头不用打理,没有时间和金钱的投入就不会产生感情,海枯才会烂,而我活不到那一天,这很划算。”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两片一样的树叶,正如不会有一样的人。相似的环境和教育会培养出相似的人,但这样的人千千万万,如同芸芸众生的影子,也是树荫下长满青苔的石头。

  她轻笑了一下,又抬起头。她是美的,金钱堆砌,学识填充下纵然是花瓶也仍是最昂贵的那一个,她知道如何把这份优势最大的利益化,这是她多年揣摩下的本事,也少不了秦望舒的教导。

  她今日涂了口脂,不是艳丽的红,相反有些粉,像是春樱,在温柔的风和雾中,一派江南春好。玫瑰味的香水,带着茎叶的馨嫩,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是即将要成熟的浆果,饱满得令人垂涎。

  “风月何解?”

  “庭草交翠,是为虫二。”

  她又道:“那人间呢?”

  “浅尝即可。”

  她不甘地咬住了唇瓣,又有些像了。于是她道:“那你呢?”

  他想了想,道:“不知道。”

  她哑然失笑,“你倒是诚实。”

  他跟着笑道:“学问千千万万,知之为知之,不知便是不知。张小姐呢?”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有个人的话,我深以为然。人间风月浅尝即可,但独钟自己,无心风月。”

  他听了是一声轻笑。报社不算安静,他们说话声也不大,就局限于这张桌子,出了,那声音便十分自觉地散了,所以并未有碍眼人的扫兴。

  “是秦作家吗?”

  她安静了一秒,应道:“是她,也只会是她。你知道她?”

  “秦作家学识广博,文章做得极好,鲜少有人不知。我很仰慕她,但凡读书看报的人,十个里面便有十一个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听闻秦作家封笔了,应当是出去见山见水见天地,修行了。”

  他在夸秦望舒,她忍不住翘起嘴角,面上是掩不住的与有荣焉。她收回之前的话,这张脸看久了倒也没那么普通,尤其是在她仔细端详后又意外地发现他眼睛其实很像秦望舒,不是形状,而是神采。人的眼睛其实不复杂,她被秦望舒提着耳根说过很多次,所有的情感皆是外人擅作主张的理解,晶球体的折射只是光线的明暗,没有什么大道理。

  但她却始终觉得那人的眼里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云雾、花鸟,万物可爱,尤其是眼里的她更可爱。现在她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可爱。

  她心上慢慢爬出一丝悸动,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所起,不深却是这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次。她又恍然间理解了那些强取豪夺的恶霸,强扭的瓜是不甜,但解渴,相似的人也无法代替,可也却能以慰相思。她不相思,也没有想着谁,只是在某个人消失后,她才察觉到自己曾经拥有什么。

  她捻起那支被拔光了刺的玫瑰,凑在鼻尖嗅了嗅。还未到花开的时候,所以味道很淡,但她恰好用了玫瑰味的香水,事与愿违后,是上天自有的安排。

  她定了定神,继续道:“你也想成为她吗?”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想,也不想。没有人不想代替一个熠熠生辉的人,但谁也不能成为另一个人,只能靠近或是超越。”

  他大概是了解过秦望舒,所以言行举止里都有几分不经意间的相似,他成为不了她,却能靠近。张雪知道自己这样端侧的心思有些不堪,承认一个人优秀并不难,但她却无法接受那个人会与秦望舒相似。

  她起了恶念,道:“那你要平庸一辈子吗?”

  他有些错愕,像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没有生气,只是好脾气地摇了摇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他坚定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一瞬间,另一道声音隔着漫长的岁月,在脑海中响起。不是一样的话,偏巧意思大庭相径,只是那格局更加高远。她突然意识到,秦城和秦望舒可能是一样的人,他眼睛里或许没有千山万水,面上掠不尽的春暖花开也可能是伪作,没有旷世的才情,风光霁月的外表,或许深入了解后性子也担不上她想要的风骨二字,但此刻刚刚好。

  南风与她衣角缠绵,于是眉间的一寸神似便化作了一方绝色。这是她最好的时候也是最需要的时候,可以原谅一切猝不及防的失礼,所以偶然的凑巧带上了宿命般必然的色彩,尽管答案不尽如人意,却也不是混在人群中最平庸不过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真的消失,所有人只会和自己在乎的人联系,而歌总会听完,是人总会离开。秦望舒带着秦苏不告而别,没人规定张雪便要念念不忘,有些东西扑了个空才知道长记性。那些回忆是她自以为是的刻骨铭心,可能有人早已忘却。

  遗憾应该终结在这一秒,她要开启新的四月天。所以,她对秦城道:“我叫张雪,是最昂贵的那个花瓶,除了好看,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的新家有一个信箱,但没有邮票的信永远不会被邮差送走,收信人也永远不会拿到。于是,她投了第一封信,上面写着:秦望舒亲启。

  我新认识的一个男人,有几分像你。你说谈钱的人风生水起,追爱的人一事无成,在你眼里爱情是脱光衣服所做的事情,精神上的爱是腰部以上,□□上的爱是腰部以下。可我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今天就正正好好。

  你总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人的想法,所以你为了避免结束而拒绝了一切开始。我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可爱的东西不太多,但教堂门前展翅高飞的鸽子,诵读《圣经》的你,十八岁那年相遇的我们,以及刚好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却都可爱的要命。

  我从前不信人们口中常说的永恒,只是仅仅形容当下的火热,但你离开后我发现这是对的。人不能完全依靠任何一个人,没有光的时候,影子都会抛弃我。从童年起,你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星辰,月亮下的你,有两个影子,一个是你,另一个还是你,张雪和秦望舒是数字 11 ,不是英文H。

  我会浇花,不会等到花谢了才想起,也会把这一切告诉风,如果它能吹到你耳畔,你就会知道,你来或离,携风带雨都不曾乱四季。我可以等你,可能什么都等不到,但我不会怪雨急,也不会执着,因为你说,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互相辜负的。

第79章 番外之辛德瑞拉四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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