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构陷155

  钟楚泠眸子骤然一暗,低声道:“这便是你手中的筹码吗?”

  谢安执心里紧绷的弦突然松了。

  仔细想来,自他入宫,哪怕他知晓她动机不纯,她也承认唤他入宫是有牵制谢家的原因。但纵是谢安执不想装恩爱,逼她逼得狠,她也只是同他道一句,“牵制谢家的法子那么多,朕何至于要你入宫。”

  后来,他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对她心动,但心底也不是不防的。

  她背后是皇权,他背后是谢家。

  如果她装作她对他爱得赤诚,那就全然不对了。

  现今,他将他的底牌交到了她的手上。她没有装不解,也没有以退为进,而是坦诚直白地问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东西,没有一丝伪装。

  所以,泠泠,你应当会像你现今这般坦诚一样,不会对我再藏着什么的吧?

  谢安执在心里道。

  不要让我后悔。

  他收敛所有思绪,将她摊开的五指合拢,紧紧地裹住了玉牌。

  “此事你能死里逃生,已然是万幸,是我们与这孩子没有缘分,你……莫要过于忧心。”谢安执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

  这个人分明是在安慰别人,结果自己的眼泪却随着唇动而涌了出来。

  钟楚泠莫名心虚,眼睛不由自主地别了开来。

  “朕想得通……”钟楚泠想了想,抬起眼睫,说道,“我们还年轻,不是吗?”

  谢安执苦涩弯唇,心想这人真不会说话。二十七岁的男人,宫里最小的侍卿都快小上他十岁了,他哪里还年轻。

  只是既然钟楚泠悲恸中还要分出心神来安慰他,他总不能哭丧着脸,让这件事里受伤害最多的她反过来看顾自己。

  钟楚泠似乎反应过来这话不妥,刚想开口找补,但谢安执却扣住她拿着玉牌的手,轻声道:“你出宫时,寻个空旷有风的地方,吹响玉牌里嵌的小哨,我的人会尽数出来。暗号是‘江汜子归’,与他们对过暗号后,就可以任意差遣他们。”

  说着,他眉头微蹙,问道:“你笑什么?”

  钟楚泠扯平微扬的唇角,轻声道:“朕笑,我们二人之间终于别无他物了。”

  ……

  春夏交替时节,窗外风光是青翠的一片绿,蝉鸣如织,颇有些噪人。冬雪很是畏热,因着谢安执寝殿有冰块,所以破天荒地替了冬青好几回值,就是为了靠近冰块时的那一寸凉快。

  谢安执怜惜钟楚泠伤刚养好便忙于政事,但任是她热得如何狼狈,也坚决禁止她身边的人给她送凉饮。

  今日清晨下了一场雨,待风停雨霁后,有着空气中密密的水雾,温度稍降了些,钟楚泠稍微好受了,美美地躺在凰归殿看从谢安执那里搜刮来的新书。

  而尚衣局也将淮桑绸制成的夏衣送到了栖凤殿。

  冬雪摸上手的时候,就惊叫道:“凤君!这料子冰冰凉的,好舒服啊!”

  谢安执闻声微抬眼皮,对那身白衣兴趣缺缺的样子。

  冬雪见他没反应,出言试探:“凤君,不来试试合不合身吗?若不合身,还可以再改的。”

  说着,他提起衣裳展开,半是真心半是夸张地惊叹道:“好漂亮的衣裳!”

  那衣裳的确是好看。

  尚衣局遵从谢安执意愿,一切从简,所以上面只简单用泛着流光的白线绣上白梅花的纹样,下摆处绣着一圈自云中穿行的白鹤。整套衣衫最重的颜色只在配套的腰带上,是金银线交织的松纹。因着用料充足,所以裙摆做得很大。冬雪试着晃了晃,轻忽的绸子,缥缈得像是一片云。

  “过几日凤君不是要和陛下一起回谢家给谢老太君庆生辰吗?就穿这一件,定然让赴宴的京中贵子自惭形秽,不敢肖想陛下呢!”

  此话一出,终于吸引了谢安执的注意力,他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冬雪手里的衣服。冬雪见状,连忙更起劲地抖,惹得那缥缈的衣裙霎时变成了求偶的白孔雀。

  “别抖了,”谢安执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叹息,“本宫试一下。”

  从没有兴趣到勉强试穿,冬雪的嘴起了莫大作用,有一有二便有三,故而当他撺掇谢安执去找陛下看看新衣裳的时候,谢安执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

  在去凰归殿的路上,他无意识地抓住袖口,却怕将那娇贵的料子揉烂,又颓然松手,只紧紧攥着拳,掌心慢慢泌出湿热的汗水。

  他其实很紧张。

  自弱冠后第一次心甘情愿穿上白衣,是因那人爱看。

  他想要她看。

  他还记得少时梅下初见,他将小球拾起还给小姑娘,好像看到了浓黑夜里最亮的星子。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还喜不喜欢。

  然而赶到凰归殿时,宫人却道陛下去了聂御子那里,听说好像是出了事。

  谢安执眉心突然剧烈跳动,心下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凤君,那我们……”冬雪没了主意,下意识问向谢安执。

  “去聂御子宫中,本宫乃后宫之首,既然出了事,本宫总要承责彻查。”

  路上越靠近聂御子居所,关于事件的全貌便在行过的宫人口中越加清晰。

  听说聂琼今日清晨便精神不佳,宫里人以为是天气热的缘故。所以去御膳房取了酥山来食,刚吃一口便嚷着腹痛,哪怕宫人将酥山撤下,聂琼的情况也并没有好转,不到一刻钟,便弱了生息。

  谢安执赶到时,人已经不行了。

  见钟楚泠在场拧眉细思,谢安执匆匆见礼,便问道:“陛下,聂御子……”

  “是中毒,太医在查验吃食。”

  话音刚落,太医便走了过来:“启禀陛下,其余吃食皆无异样,但在酥山中发现了异样。但奇怪的是……”

  “是什么?”

  “不知是否是人与牲畜有异的缘故,施药的鸡狗食用酥山后虽有异样,但并没有殒命,除却人畜有别的原因,还可能是聂御子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谢安执心口胀痛,跳个不停,那种不祥的预感几乎快要应验。

  果然,过来凑热闹的徐敬司嘀咕道:“若是凤君安排的酥山有毒,这几日兄弟们都在吃,也没见有什么头疼脑热呀……”

  梁瑞庭若有所思抬起眼睫看向谢安执,脑中快速否定了谢安执下毒的猜测。

  谢安执又不是眼界短浅到愚昧的乡野村夫,哪至于用这种蠢钝一眼看得出凶手的法子动手。

  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他为了抹去自己嫌疑而故意用这种浅显的法子下毒手,那动机呢?

  一个被帝王千娇万宠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的凤君,怎么可能对一个位分最小的御子动手?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还是没了孩子过来报复了?可他孩子没了又不是聂琼那傻小子干的。

  想到这里,梁瑞庭心突突地挑。

  难道真是聂琼扮猪吃老虎,看起来不扎眼,但闷声干大事?

  想到这里,他看向谢安执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

  谢安执立在原地,脑海中飞速过着所有的可能性。

  但不管给聂琼下毒的人是谁,毫无疑问,这人是冲着他来的,很有可能连聂琼都是无辜的牺牲者,就只是始作俑者为了构陷于他才顺手毒害的而已。

  但他不能开口,毕竟现在明面上,并没有人提出凶嫌是他,他总不能上赶着揽下。

  钟楚泠不知道听没听见徐敬司的声音,聂琼床榻边传来的哭声太过刺耳,喧嚷一片。

  “聂御子被毒杀一事,朕不久居后宫,不了解宫中事,有没有人心里有疑,来同朕说一下。”她慢条斯理说着,目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谢安执的错觉,钟楚泠目光滑向他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没有人说话吗?”钟楚泠指尖轻叩桌面,神情愈发冷凝。

  “余……陛下!”兰子衿怯生生走上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指着谢安执,一字一顿地说道,“臣侍之前亲眼看到凤君身边那个叫做冬青的宫人在聂御子那份酥山边徘徊许久,且酥山本就是凤君安排人给后宫做的,哪里……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在场人闻言具是一愣,梁瑞庭心里也犯嘀咕。

  竟然直接以目击者身份指认么?

  一个小竹君,一个小御子,这就要拉凤仪天下的凤君下水,幕后黑手打得什么主意?也不看看陛下有多宠凤君。

  他原以为钟楚泠会勃然大怒,而后让人押兰子衿下去,治他构陷凤君的罪名。可当他将目光移向钟楚泠时,却发现她面无表情,连目光也空落落的,好像谁也没看,只是专注地在看檐下落的积雨。

  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只有她好像一个局外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场内厮杀。

  “既如此,便将凤君打入牢中收押,若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任何人不许与他相见。百合,你领朕的命令,去栖凤殿将那个叫做冬青的宫人拿下。栖凤殿所有人,禁足殿中,不得出行。”

  没有质疑,没有盛怒,她轻描淡写顺着兰子衿的诬陷,将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谢安执认成了罪人。

  这时候,连喊冤都多余。

  谢安执扶正发冠,目光从容,连发丝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像是天外的神祇。

  目光落到雪白的衣袖,他都觉得可笑。

  刚刚他还在想,幕后黑手到底有多愚蠢,蠢到利用两个没名字的侍卿来拉他下水,连一丝逻辑也没有。

  可如果幕后黑手只是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并不需要令人信服的逻辑呢?

  他看向自己一门心思想着念着的人,痛彻心底的恨逐渐浮于眼中。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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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保证,是he,但在这章之后,在结局之前,将会经历漫长的虐身虐心过程……感谢在2023-01-19 17:58:54~2023-01-19 23:4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开始不熬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构陷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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