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寄托203
权恩乐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单只是以为他自怨自艾,于是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怎会呢?权氏与谢家往来,多得是你与谢……废凤君相熟,从而使权氏得……那些个长辈面上不显,但他们都知道是你的功劳。”
权恩非垂睫,低眉顺眼道:“这些都是恩非应该的。”
说起来,权氏得到谢氏的帮助,还得是权恩乐从中多做周旋,谢安执与权恩非也不过是引荐的桥梁,两人还能因为男子身份凑一起说些家族的事。这些,家里人都知道。
权恩非的功劳虽然不算多,但也是不能抹除的。但权氏得益者从不曾褒奖过他,只一味夸赞年少掌权的权恩乐。到如今谢家失势,那群人怕被牵连,又开始埋怨都是权恩非招的灾。
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也就是权恩乐,总觉得身边的都是好人,还把他这个心术不正的弟弟当眼珠子疼。
心系名门贵女却被一次次欺骗感情都是假的,不过是他与那些贵女逢场作戏时说予阿姐以免去唠叨的托词。但或许,阿姐其实都知道,只是日复一日对他的亏欠,导致这些无关痛痒之事,她也任由他瞒骗她,也纵容他。
难道这便算赎罪了吗?
权恩非麻木地擦去眼泪,复牵起又乖又柔的表情看向权恩乐,眸光熠熠:“阿姐,多谢你。”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权恩乐抚上他的发丝,“你是我最爱的阿弟。”
……
或许是刑期将进的缘故,谢安执这些日子总从梦里惊醒,他时常梦到他的生父。
其实他很恐惧再见到父亲。
在父亲心里,母亲是他命里最为重要之人,他怕梦里的父亲责怪他不救母亲,他怕父亲怨他。
可梦里的父亲并没有,他只是摸着他的头,要么唤他“小乖”要么唤他“阿狸”,让他一瞬间回到了幼年时候。
那时候,烦恼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他可以终日在父亲居住的小小院落中,用一切童趣事物打发时间。
父亲的手很巧,听闻他的小时候最喜欢走街串巷,同一些手艺人学手艺,刻核舟、扎风筝、捏泥人,他都信手捏来。所以,小时候的谢安执从不缺这些玩物。
看着父亲雕刻核舟,他也想学,父亲要他再大一大,只可惜他如今长大成人,父亲却早已不在了。
在父亲去世过后的许多年,他都没有再梦到父亲。于是父亲的脸在记忆里越发模糊,他只期盼着再梦一梦,再见见他。可如今,再见一眼,全然是痛苦的折磨。
父亲越是和蔼,越是柔情,他越是愧怍,越是内疚。
“父亲,你怨不怨我?”梦里的他趴在父亲膝前,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谢主君停下了摸他头顶的手,什么也没说。
“父亲?”他怕父亲消失不见,慌乱地抓住了他的手。可这一抓便扑了空,他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得,整个人坠入黑雾中,身体漂浮,无所依靠。
那个温暖的怀抱没有了。
谢安执挣扎着从梦中挣出坐起身,甫一睁开眼,满目的泪就兜不住地往外流,打湿了盖在身上的被衾,一层又一层。
他下意识看向身侧,旁边的床榻还温热,似乎那人刚离开不久。
分明是夏日,他却觉出了彻骨的凉意。那是一种名为孤独的冷意,从足底开始攀爬,遍布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顶披风被人披到了他的身上,他带着满脸的泪转身,钟楚泠正背对着月光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说不上有多柔情,或许……夹带了一些怜悯。
“怎么冷成这样?”钟楚泠启唇道,“这还没有到秋天,夜里也没有冷到那种地步。”
“不,我……罢了。”谢安执欲言又止,钟楚泠也没有追问。
或许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寒冷,这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他们心照不宣。
……
谢氏行刑那日,秋高气爽,街上人潮涌动,说不上是为了看一个百年世家高台倾塌的热闹,还是只为了看看这妙不可言的秋景。
谢安执坐在马车上,身后垫着软枕,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君王不必入刑场监刑,所以钟楚泠决定与谢安执同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到刑场看看。
昨日钟泽瑾来见她,是为了让她再考虑一下允谢安执观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