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锦上添花9
秦非易站在死胡同的墙边，确认那边的人没有跟过来之后松了一口气。
确实自己今天不应该在这里，人本来已经坐了大巴车回去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还是忍不住又坐车过来，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眼他今天还在不在这，结果就差点被逮住。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看见周羽燃，甚至傍晚自己再次小心过去的时候，已经看见那个房子重新挂上了待租的牌子。
坐了最后一班车回到家里，拉开冰箱，看着里面几乎没动的东西发了一会呆，最后还是拿出了没吃完的挂面和鸡蛋，和以前一样做了两碗。
两碗都是自己吃完的，之后洗漱睡觉，洗澡的时候看到了腰上那一块被纱布绑住的地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换药这种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只是之后换上去的纱布不管怎么绑都没有办法做到和之前一模一样，就这么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半小时，秦非易最后随便打了个结，就套上短袖。
他从毕业到现在，偶尔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是会醒的很早，然后下意识的要起床上学，特别是刚考完试的那几天，他会和往常一样站在学校门口，但是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理由能进去了。
曾经混进去过一次，也只是站在操场上发呆，然后被体育老师认出来，带到办公室坐了一下午。
从那天之后，他就重新开始兼职，尽量将每一天的时间都排满，直到偶遇周羽燃的那一天。
……
周羽燃整整消失了一个星期，不管是学校的同事，还是家里的人，包括秦非易，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
他的父亲已经气到不生气了，在家里草拟了一份断绝亲子关系的说明，打算登报。
母亲觉得没必要，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只每天都打十几个电话祈求儿子快点回来，好好的和他爸道个歉。
周羽燃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无数个消息和电话进来，他一一看过去，父母打来的电话站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同事打来的，还有几天消息，剩下的电话，有陌生人，还有之前联系的朋友。
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也将电话里的事情讨论完毕。
虽然很不想，但他还是给父亲回了一个电话。
第一遍没有接，他习以为常，又打了第二遍，这次响了两声就接了，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等着一样。
接通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语气，周羽燃也是和以前一样把手机拿的远远的，等到对方吼完之后再重新贴在耳边。
“亲自断绝关系书已经写好了，明天就会登报。”
周羽燃嗯了一声，“知道了，辛苦了爸。”
“别叫我爸，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我舒心的事情，现在还会玩消失了，让我怎么不对你失望。”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还想真心认错，今晚就给我回家来，给你介绍你李叔叔家的孩子。”
电话到这就断了，周羽燃坐在沙发上，外面的天色明亮，还有少年少女结伴出行的欢声笑语，他这间屋子，就好像被这些快乐隔绝一样。
他蹬掉脚上的鞋，躺尸一样横在沙发上。
其实他的脾气像他爹，只是在自己工作之后收敛了不少，看起来棱角好像被磨的光滑圆润。
本质上还是那个臭石头。
……
周家，在本市最繁华的地段的别墅区，周羽燃站在小区门口做了登记，然后又打电话确认了身份才得以进入。
在保安用充满警惕的眼神看他的时候，觉得有点好笑。
电话里和保安通话的周毅，更是好笑。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孙悦，早早的等在了门口，一开门就牵住了儿子的手，低声说，“你爸爸这次好像是来真的，等会好好的哄哄他，别嘴硬。”
周羽燃点点头，“知道了。”
孙悦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你爸爸也是为你好，这个年纪再不结婚，之后也会很难找，人家姑娘和父母估计过一会来，到时候好好招待就是。”
周羽燃没说话，看着门口崭新的拖鞋，“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想结婚，也不想和谁恋爱。”
“哎呀，你总会想的，那时候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妈也不希望你到时候找一个不怎么样的孩子回来凑合过。”
孙悦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毅的声音就已经从书房方向传过来。
“还不过来！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呢？你别跟他说那些没用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孙悦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孩子，周羽燃则是面无表情的走向书房。
一楼是客厅、书房、厨房还有一大一小两间客房，其中一间大的看起来刚刚被收拾过，周羽燃经过的时候看见了里面的布置。
给他睡的。
二楼也有两间卧室，但是自己只在十六岁之前睡在那里，十六岁之后，自己就一直住校了。
他受不了周毅的管制，从那时候开始，家就已经像是牢房，他必须按照周毅的指示长大，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打骂体罚。
他敲响虚掩着的门，等里面应声之后才推开，如果直接推开的话，大概率会遭到见面的第一顿骂。
“还知道回来啊。”周毅带着金边眼镜，抬眼从镜片上方看他。
“嗯。”
“看来还是不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的。”周毅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么多年把你培养到这么大，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为什么非要和别人不一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毅的语气还算平稳。
周羽燃也有问必答。
“他们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到，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别到时候给我丢脸。”
周毅像是做生意一样，抽出一个文件夹，上面写了详细的女方资料。
“元月明，毕业于最高学府，现在刚从外面留学回来，打算在稳定在国内发展，年纪和你一样，长相你自己看，我很满意，你也别挑，没有谁能处处完美，月明的性格也不错，我见过两次，谦虚有礼，应该会是一个好的贤内助，以后我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你，她帮你的话，我也能放心很多。”
剩下的话，周羽燃基本上没有听进去，只是看了一眼资料上的照片。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周毅用资料敲敲桌面，“剩下的你自己看吧，坐那看完，然后我来提问。”
就像是小学生背书一样，周羽燃手中拿着对方扔过来的文件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周毅像是还算满意他的听话，抱着胳膊坐在书桌前面看着他，眼神中不乏打量。
把资料翻了一遍，周羽燃抬头就对上周毅打量物品一样的眼神，一瞬间有点反胃，他丢下东西，几步跨出了房间。
还没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门铃响动的声音，周羽燃看了一眼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脸色木的吓人。
孙悦已经笑着迎上去了。
“来啦，我们家小燃也刚刚回来没多久，时间刚好。”
一道沉稳的男声插入，“嗯，月明来之前有点紧张，我本来想提前过来和你们说说话的，但是小丫头打扮又花费了一点时间，就没能再早一点来。”
周毅带着笑意的声音紧跟其后，“哎呀，本来就已经很好看了，打扮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他好像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这样的夸奖的话，周羽燃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冷笑了一声。
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声音也出现了，“叔叔阿姨好。”
周羽燃打开卫生间的门，门锁的声响让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也只是安静了一瞬间，没有人看向卫生间的方向，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
周羽燃走到客厅的时候，周毅的视线才转过来，孙悦朝他招招手，沙发上坐着的元明月也好奇的看向他。
元昊看起来对他也很满意，脸上的笑意浓厚，所有人都对他充满期待。
但是他却没有向前，站在原地开口。
“爸妈，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叔叔，元姑娘也在的话，就一道听了吧。”
周毅的眉头皱起来，孙悦则是看着他，眼中带着疑惑和不安。
他没有去管元昊和元明月的神情，向前跨了一步。
“一直以来，爸妈都希望我能像大部分人一样结婚生子，在有些时候，也是很久之前，我也这么想过，但是我发现，我并不期待这件事。”
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变了，周毅的脸色开始发青，孙悦也在不停给他使眼色，元昊和元明月则很认真，看起来想继续听下去。
连陌生人都能做到这样倾听，他的父母却做不到。
周羽燃对他们笑了一下，“我觉得女孩子也不会希望自己和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
元明月的眼睛很亮，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
周羽燃扔出今天最重要也是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崩溃的一句话，“而且，我是同性恋，对异性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