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7
蒋昔听严薇说了这么多话，在她的角度中，只提出一句重点：雪妍会受罚。
蒋昔使自己匿于躯下的波涛压入镇定状态：“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
严薇认为以蒋昔和雪妍的关系，大概率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特地询问她，既然连她也不知情，雪妍又是一口想要瞒天过海的搪塞话语，那这件事实在烧灼了严薇的头脑，她自是不想雪妍受惩戒的。
小事被他科老师指教受罚严薇不会过界插手，一旦有碍到性质非凡的问题，严薇向来偏疼自己的学生，即便有时明面上不易察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严薇未在过问，便让蒋昔回去了。
蒋昔快步走回教室，在廊中看见雪妍胸倚栏杆前正眺望远处，倒并非在赏风景。
蒋昔过来，话语略紧道:“你为什么和鹿聆打架？”
雪妍侧首望她……果真没有瞒过她。
雪妍恳实承认:“嗯。”
“是因为我？”
雪妍挺立身体，直接一招反客为主:“这些事情你不用操管。”
这是在间接承认，她知道自己没有必要编造一个理由，因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过蒋昔的智商。
蒋昔知道雪妍不让她插入这件事的原因，但她并不通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是怎么……”
蒋昔话未问完，便被雪妍霸道的声音截断:“蒋昔，我无法完全体会你的感受，我体会不到在自己最看重的一日亲眼目睹父母的凄厉死相、承受心理折磨的感觉，但我会竭我所能护住你，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蒋昔细细听着，瞳孔中雪妍的眼眸尽是认真。
“所以你答应我，不要掺入这件事。或许我这么说乍听有些过分，但你是情感冷漠的人，也许你可以试试将自己置之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让我来解决这件麻烦，好吗？”
蒋昔默语少顷，随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杜程屿手机卡在支架中，耳上挂着一只耳机正悠哉悠哉。
路途走从教室外走到他面前敲敲桌:“翠花儿。”
杜程屿的注意从手机引移到路途脸上
。
“ 看啥呢？”前面的男同志抻过好奇的脑袋一瞅——地地道道的村尖背景，硬硬实实的暖炕，还有裹着花袄棉衣的演员……
这他喵的是《乡村爱情》！
男同志眸皮瞬扩，猝然看向杜程屿:“这么接地气儿呢……”
路途在一旁冷笑。
自从他女装过后，品味就变得越发出奇，与他相处最近的宿舍三人组都已见怪不怪了。
杜程屿摘下耳机:“官人有何贵干呐？”
官人……男同志不露痕迹的转回自己位置，无声做出个“呕吐”的动作，随后校服蓝袖摸摸干净的嘴巴，继续端看起漫画来。
路途:“延哥说周末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帮在哥撑撑底儿。”
杜程屿眼睛睁亮，将枕在脑后的手以及伸到前桌地界的腿散开，八卦道:“他俩啥情况？”
路途像个道仙一样虚摸把“胡子”晃晃脑袋:“啧，我估计是丈母娘见女婿。”
八卦话题的两位主人公正和雪妍缓走在操场上。
“那男的是鹿聆表哥，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只是和鹿聆相处的可以，和她爸妈就没什么过甚牵连，他那边没有问题。”雪妍和他们说着这件事，“鹿聆有没有跟他父母据实相告我不知道，那两个是不是特地来敲诈的也不知情。”
贺存延：“你怎么解释的？”
“我借口是因为鹿聆挑我的事，惹我不顺心了。”
顾在：“告诉你怎么这件事怎么处理了吗？”
“还没有。”
贺存延：“蒋昔那儿呢？”
“我让她别管入这件事，我自己收拾局面就好。”
正撞此时，学校广播忽然启声，一个浑厚低哑的男音随飘浮的气流清晰的淌入众人耳中:“我校高二七班鹿聆同学，因对同学进行语言威胁、恶意生事，甚至找校外人员企图对同学进行人身伤害，因此依照校规给予相应结果，宣布鹿聆同学已被我校开除。”
贺存延和顾在即刻看向雪妍，雪妍启启齿唇，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立马动身往返教学楼。
这臭丫头表面上答应自己，实际却偷偷去找老师。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她藏了这么久的东西，隐瞒的如此深重的过往，还未攒足能力在光天化日之下揭开的伤疤，现在就因为自己，她将这些东西从厚土底层之下挖掘出来，赤裸裸的铺开在日光目睛下，落定在众人眼角里。
这样想着，她脚下步伐越发快速，到最后是直接奔跑回去的。
等她到达时，看见蒋昔正背倚在教室门侧的墙壁。二人两两相望，之后的反应，竟是笑而不语。
蒋昔：“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许琬琪。”
雪妍胸口还有点微微起伏，“七班有她朋友，无意中听到鹿聆和她哥打电话的内容，看许琬琪跟你关系不错，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哦。”蒋昔点头道，“……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雪妍深有意味地笑了:“这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但你真的就没有吗？”
他们都说你生人勿近，可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好像都是你在主动接近，包括初识时的第一句话，也是你首先开启的，只是因为怕被薇姐兴师问罪吗？”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雪妍反问。
“……”
还真不是，蒋昔想。
“那为什么？”
“因为你乖啊。”雪妍又开始撩拨她，“我就喜欢乖的。”
蒋昔抿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妍凑近点与她的距离:“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长得好看。”
莫不成是雪妍离她过近，以至于呼出的温息勾起了耳颊上的坨红。
雪妍端正好姿态：“不过我并不是只对你主动。”
蒋昔偏头，轻稍“嗯”声，竟是有丝失落。
“或许有的人就是人格相吸吧。当初我对徐婉琪他们也是不由分说的有好感，但交流上倒也并没有对如你这样主动。”
蒋昔点头：“哦。”
雪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蜜桃糖递给蒋昔。
“又是这个呀？”
“你不是在吃药吗？”
“嗯。”
“药苦，甜甜嘴。”
蒋昔接过糖，脸颊浮陷出一处小窝点:“好。”
两人并肩往楼梯下行走。
“我之前放你床上的那颗你吃了吗？”
“没有，我收藏了。”
“收藏干嘛，以后姐姐给你买一大罐。”
“好啊。”
办公室里，众多目光汇聚在中央位置—— 鹿聆与她父母正站在那里，因惭惕而面红耳赤的模样，更是为他们增添几度糗淡。
鹿聆当初裹着一身伤势回家，没胆子告诉他爸妈全部的真相，只说自己挨了同学打，他爸妈也没多想，看她这副模样，便以为他们的女儿受了什么人的欺凌，忙急火燎的奔来学校讨说法，如今再看，是贼喊捉贼不成，还惹了自己一身骚。
如果他们不来闹这一趟，事情未必会到如此昭彰的局面。毕竟依蒋昔性子来看，即便最后真相揭露，她也只是选择低调解决，用不到光溜溜接受着无数鄙弃的目光。
校长领着蒋昔和雪妍进来，严薇垫后带上门，随后与校长示意，后者点头应允。
严薇上前，语气透着几分讽意:“三位，既然事情已然清楚了，是不是该给我的两位学生道个歉呢？”
鹿聆没动，她手上还缠绕着新白的绷带，搭在裤边握成半拳。
女人和男人面面相觑，如今就不算拉不下颜面，也已经无计可施了。女人慢吞吞地走向蒋昔和雪妍，齿间艰难的分开：:“两位同学，不好意思，我们……”
“不是你。”
女人话未落地，就被雪妍果断猝止。
女人愣住，雪妍凉薄的目光转向鹿聆，抬高下颔:“你——过来，给我朋友道歉！”
她说得是仅给蒋昔道歉，她自己不需要。
此时办公室中所有的焦点都辗转在这三个女生身上。
鹿聆相貌不错，但此时她的脸已经难堪成猴屁股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得选择了。
她再没以往的狂妄，像脚下生了铅球，蜗行牛步地走到蒋昔面前，也不知暗自在心中打了多少口气，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脱口，她却莫名觉得好似心里悬升的一块石子坠下了几分。
蒋昔神情淡然:“我接受了。”
在她心里，这个并不是为她，而是给她的父母。
可她的父母是堂堂缉毒队长的线人，是为了剿灭犯罪组织而牺牲的勇士，是到直抵生命最后一刻仍死守公安信密的烈士，又怎么会跟一个小女生相计较呢。
鹿聆垂下眼睫:“好……谢谢。”